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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出去两天,既没和邪物斗法也没有受伤,不过是最后确实用力过猛,一不小心耗干了自己。所以,从沐贞巷回来当天晚上绿央就醒了。

明烛到底还是没舍得打骂,倒是南天又啰啰嗦嗦了半天才走。

一个人躺在榻上,绿央才能好好在脑中思索一下这两天所得。御灵一道所用范围太广,不仅普通花鸟鱼虫走兽,连灵体妖者都可以为御灵所驱。灵力更为强劲者,人族和仙者只怕也不在话下了。难怪当初仙门对师父面上喊打喊杀,背地里却个个带着觊觎的心思。

这次在沐贞巷为周雁汀凝体一事,绿央又窥见了新的门道,只想着要多多修炼好让灵力更上一层楼,才能更好发挥御灵的作用。

隔了两日,绿央又恢复得活蹦乱跳了,才敢跟明烛和南天表明要继续在蓬莱除祟的心思。

那两人虽还是有所担心,但知晓绿央上进之真实目的,最后也不再阻拦。

说到底,蓬莱乃至代州整个境内,在蓬莱仙宗近数十年的管辖之下,不过偶尔闹些不成气候的邪祟,对绿央远构不成什么威胁,孩子尚小,只当给她练手也不是不可。

南天不知从哪儿又寻来一只灵犬,说是外出之时,只当个陪伴,也多个帮手。绿央欣然接过了养犬大任。毛绒绒的小东西谁会不爱呢。

那灵犬是代州的名犬,细长高挺约莫到绿央膝盖,通体灰白闪着银辉,跑起来猎猎生风,绿央都要用上灵力才能追上它。

绿央是越看越喜欢,睡觉都要让它卧在榻边。这灵犬也是聪明非常,即使醒了,只要看见绿央没睁眼,自己就会开门出去,撒尿如厕、吃饭玩耍,再回来看一圈,若是榻上人睁眼了,便热情地舔上两口。

只是为这灵犬取名倒是费了绿央一番功夫,她确实是个取名废来着,是以连魂器到现在都没有名字。想了一通灰灰、小灰、来福等连绿央自己都嫌弃的庸俗之名后,还是明烛看不下去,金口一开,灵犬便有了名字——流星。这灵犬善跑,与流星急急之势倒是贴切。

流星聪慧,绿央从不使御灵驱它,不过时常让它熟悉御灵入体灵力加持的感觉,以备不时之需。绿央带着它在代州境内除祟歼邪一月,一人一犬就已是相当默契。

犬类五感都比人要灵敏上许多,灵犬对危险和异类的感知更甚,加上绿央的灵力加持,流星比之一般灵兽更为伶俐、作战力也更强,确实是打怪路上的好帮手。

绿央照顾它也是无微不至,流星护主之情日渐深厚,好多次都根本不用绿央出手或下达指令,流星自己就会解决。这让送犬之人也甚是欣慰,恨不得再去搞上十只,被绿央坚决制止后,才算作罢。

如此算来收获也不少的日子,眨眼就又过去了三月。绿央身上的残魂已尽数消除,灵力还颇有一段长进。

当然在这期间,绿央也没忘记给明烛回礼。这位脸色常年苍白的阿爹,在这三个月里,肉眼可见的气色愈发好了。绿央已将明烛本源内部大的亏损修补得差不多,往后只需悉心调养,本源是可以慢慢完全恢复到完整体的。

事情都在朝好的地方发展,半年之期也所剩无多。三个人尽可能地待在一起,吃喝玩乐好不快活。

明烛近日来都亲自下厨,可乐坏了绿央和南天。

三个人围坐在一张被菜肴堆满了的大圆桌旁,旁边还堆着最好的蓬莱春。吃了酒菜,明烛放下碗筷,看了正在倒酒的绿央几眼。

明烛道:“丫头,不走行不行?”

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到底是有不妥的,他一介宗主,怎么可以明着跟九州第一大门宗抢弟子。但是横了心要试一试。

绿央摇了摇头,道:“阿爹,你知道的,不行啊。”

她既已经拜入重烬门,如今修习期未满,擅自不回宗门留在蓬莱,传出去就是叛逃宗门的名声,对哪边都不好。

南天却全然不在乎这些,灌下两口酒,道:“丫头你以为我们蓬莱还能怕那重烬门?到时候我亲自去一趟,那重风敢不放人?你且在蓬莱待着,修习也罢、当个快活的大小姐也好,你还怕爹爹养不起你!”

绿央无奈,道:“养得起,自然养得起!只是,爹爹……我杀人了……”

不留在蓬莱,叛宗是很重要的一层原因,但绿央心里还有一层芥蒂。

当时她送走陆怀洲和周雁汀,嘴上说着是一件功德,但到底心里还是拧巴的。雁汀好说,怀洲当时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凡传出去,说蓬莱宗大小姐乃随意杀生之人,管你有什么理由,蓬莱宗的名声都将大损。

对面的两人怔了一怔,明烛率先开口:“不算。”

南天紧接着说:“对!这哪里算!你莫不是忘了你爹爹我?我知你‘杀’也绝不是因为自身欲念。我宗虽然素来秉承的是不漠视任何一种生命。但有时善念的施行必然伴随着血腥。况且旁人人又如何得知对那人来说生才算善,还是毫无痛苦地赴死才算善呢。说到底是非在对错在己,不是几言几语和迂腐的教条标准,三两下就能评判的。你不必为此事介怀。”

明烛也点头,表示同意。这世上有许多纠结复杂的情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并不是每个人的原则,早点让丫头明白有时候她的一丝心软会换来自己的万劫不复也好,省得哪天她真的被谁弄死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绿央还是道:“我明白的。但到底我现在还是重烬门的弟子。左右修习期也只剩下不到两年了,我志不在此,到时候也不会留在重烬门。届时,我一定第一时间回蓬莱看爹爹和阿爹,那个时候要当大小姐还是怎么样,再作打算,可好?”

明烛和南天当真不舍,三人才相处了半年,这“天伦之乐”都没享受够呢。但绿央所言确实也有道理,左右不过只剩一年多了,在重烬门也出不了什么岔子,再等等也无妨。

明烛沉默须臾,道:“也好,你自己有主意也是好的。只消记住,遇事断不可再一人承担,还有我和你爹爹呢。蓬莱传信秘法你也是知晓的。”

南天补充道:“万事小心,不小心也不怕,有事爹爹给你兜底!蓬莱永远是你的家。”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掺了山楂的蓬莱春太辣了,绿央眼睛立马湿了。她胡乱扑过去抱住了两个给了她家感觉的人,当真像是回到了孩童时期一般。

一左一右两个人都抬手拍了拍丫头的背。

明烛道:“好孩子,怎么还哭了。南天!”

南天道:“怪我怪我!可是爹爹哪句话说得不对了?那我重说?”

绿央埋着头,声音闷闷的:“没有。就是觉得高兴……又有点难过……”

说完又起身重新坐好,胡乱抹了两把眼泪,道:“我这一院子的花花草草,爹爹可得给我照顾好了,到时候我要回来检查的!阿爹你得监督他!”

明烛嘴角含笑,道:“自然!”

南天拍拍胸脯道:“交给你爹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保准你回来的时候它们长得更好!”

其实这一院子的花草在绿央御灵之下,就算没人管,原样生长个几年都没问题的,绿央还在,它们就不会败。

绿央嘻哈着和南天又饮了些酒,明烛只管给二人夹菜。

突然福至心灵,绿央冲两个大爹道:“爹爹、阿爹,要不你们收个徒弟吧。咱们蓬莱有多久没进新弟子了?”

闻言,南天掰着手指头瞎数了一通,道:“一年、两年、三年……嘿,哥哥咱竟然有十年没收弟子入门了。”

明烛不置可否。这些年他二人关门谢客,不愿理会其他宗门,只管代州境内,也没有想过扩大宗门,对收徒一事自然也不上心。

门内弟子都是知根知底,跟了二人许多年。再加上蓬莱仙气灵气充沛养人,宗门修习心法又素来净心养性,除了他二人容貌未曾变化,宗内弟子也多看起来年轻,是以大家对时间感知还真没那么敏感。

绿央道:“是吧。还是得收一个的。否则以后我回来,岂不是连个说话的同龄伙伴都没有。”

明烛道:“也好。只是这选人一事……”

突然要收徒,他二人确实不知道上哪儿去选人,也不知晓其他宗门收弟子是怎么个流程。

绿央目的达到,喜滋滋地说:“阿爹别担心,人我已经给你们选好了。嘻嘻。”

“好哇你,原来在这儿等着我们呐!”南天发现中了丫头圈套,也不恼,反而十分好奇,“丫头都如此青睐要弄进蓬莱的,不知是何方神圣?”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绿央眨了眨眼卖了个关子。两人倒是也不急。三人又欢欢喜喜地吃起酒来。

这“到时候”就是三日之后。

绿央早早等在宗门前,快到午时,天边终于传来剑光。蓬莱仙宗大弟子林屿御剑自南而来,身后还站着一名少年。

“大师兄!”绿央一边挥手一边喊。

林屿抬了抬下颚,声音放大了些:“央央,别站在边上,退后些。”

这要是一激动掉海里,师父非骂死他不可。半年的时间,蓬莱仙宗寥寥几个弟子都和绿央关系混得不错。

绿央依言退回几步,林屿已经稳稳当当落地,身后的少年也跳下剑。

见林屿收起仙剑,绿央赶紧迎了上去:“阿护!”

少年笑意更甚,道:“姐姐近来可好?”

绿央松了阿护的手,转了个圈,道:“可好着呢。”又转过身对林屿说:“辛苦大师兄了!”

林屿道:“这小子一路上都在问你呢。这下亲眼看到,可知我没撒谎吧。”

阿护点点头,道:“姐姐是圆润了些。”

“好哇你们,背着我说我坏话呢!”说着,作势就要去拍阿护的头。

林屿笑笑,并未阻止,道:“好啦,我们赶紧去见师父吧。”

三人说说笑笑地往宗内进去了。

前几日绿央希望两位大爹收下的徒弟,正是先前他们在临雾神女村认识的阿护。

当时绿央就觉得这少年性格极为坚韧,年纪虽轻,做事却格外有主意、干脆利落有决断,待在神女村怕是浪费了,一心想给他寻个好去处。

但重烬门却不在绿央心中的“好去处”之列,相反蓬莱仙宗行事风格和宗门气质让绿央更为喜欢。而且,可以“走后门”诶,那不知道方便多少!

明烛和南天头一日听绿央说过这位阿护在神女村对她们一行人多有照顾,心中已经有了几分好感,如今见了本人,里里外外一瞧,倒确实是不错的苗子。又见他虽第一次来仙门,眼中却无半点惧色,是个稳重担得起事的,便欣然收下了。

如此一来,阿护便是蓬莱仙宗排行最小的弟子了。入门随了宗主的姓,是为明护,取字佑卿。又是随宗主姓,又是宗主亲自取字,这位小师弟的分量不言而喻。

这下绿央心头的大事基本都算是了却,只等着伙伴归来启程回重烬门了。

用完晚膳,绿央得了姜清河的传信。信上言明,她和桑桑两人在幽州与晋州交界处正在处理当地事务,但明日晚间应该可抵蓬莱。想来应该是没什么大事的,无需过多忧心。

真正让她有些不放心的是风羲那边。

在蓬莱宗半年,头两月风羲的传信还来得很勤,几乎日日都有。但渐渐地频率不那么高了,有时是两日,有时是三日,总归是能收到一次的。绿央只道她二人走得远了,事务繁忙,也没多想。

但近两月以来,基本要七日才能收到一次信。最后一次风羲的传信还是在五日前。

信曰:吾与书筠,于雍州腹地,事从棘手。吾自全力处之,尽力如期而归。央勿念。

勿念?怎么可能不念啊。连风羲都说棘手的事情,怕是不简单了。绿央干着急,但也没办法,除了等还是等。

幸得明烛和南天临分别了,每日变着法儿给绿央准备要带走的东西,又是把武器库翻了个底朝天找法器,又是搜罗蓬莱特产,南天还去主岛上亲自挑布料做了两身衣裳(自然是他和女儿都喜欢的碧色),连蓬莱春都往乾坤袋里塞了好多坛。真真是应了那句“儿行千里母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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