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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改变,是一瞬间的事,还是日积月累?
秦筠闲分不清。
她只记得,初见楚安方的时候,那人还是位温润如玉的公子。待人接物温和有礼,嘴角总是噙着和善的笑意。
当她看到身为太子的楚安方,举止谦和地扶起倒地的老妇人时,她觉得也许此人可以托付终生。
故而,当楚安方笑着说着愿娶她为妻的誓言时,秦筠闲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她只记得,那日,眼前之人,笑意更甚,俯身温柔地抱住了她。他的眼神柔情似水,柔的似乎要将她融化似的。
两国间的嫁娶,并非易事。何况一国太子娶的还是毫无助力的小国公主做太子妃。他所受到的压力和非议,让不通政务的秦筠闲亦有所察觉。
“太子殿下,真要娶秦真国公主为妻?”书房内,谋士赵立新直言不讳地问道。
“你应知孤心意已决。”楚安方不假辞色:“咳咳,你只管想办法帮孤堵上那些人的嘴,不是让你质疑孤的决定!”
“太子殿下,三思啊。您就算娶三品官员家的庶女为妻,也比这公主助力更大啊!如今献王的人虎视眈眈,恐怕……”赵立新跪地磕头直谏道。
“哼,连你也觉得可以逼迫孤了?咳咳……”楚安方气急,扫落了案桌上一众的纸笔,以此发泄心中的不满。本就虚弱的身子,就因为动了怒,忍不住喘起粗气来。
“太子殿下…”书房内声音渐弱,似乎是赵立新上前,说了几句让楚安方保重身体之类的话,秦筠闲没有听清。
她也没有心思再听下去,她只是见楚安方近日在书房多日不出,猜是政务繁重,担心他本就孱弱的身子吃不消,特地煮了参汤送来,却不想听见了以上对话。
她也不愿楚安方担心,只能当作不知。轻声退下,令侍卫不必通报。
幸运的是,天遂人愿。楚安方最终力排众议终于娶得美人归。
当秦筠闲头上的红盖头被掀开,看到楚安方就站在那儿,温柔得不像话,眼神清亮,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对着自己笑得宠溺。从那一刻起,她就发誓,她必将自己的十里红妆相赠,只为自己的夫君,能够轻松登上高位。
秦筠闲自小在宠爱中长大,虽说秦真国弱,但秦真国的大王还是以最盛大的婚礼,来宣告最受宠的公主出嫁。十里红妆,就是证明。
当秦筠闲将锁着她所有嫁妆的库房钥匙交给楚安方的时候,她看见了他欣喜若狂的脸。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样子,随后,他似乎意识到她还在,便将她锁在了怀中,下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温柔地轻吻着她的脸颊,似是感叹道:“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之后的几个月,她觉得她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她可以日日依偎在夫君身旁,都舍不得去做其他的事情,只是安安静静地摆弄着案桌上的毛笔,待夫君忙完政务的时候,笑着问他:鸳鸯二字该如何书写?
而她的夫君,总是笑着起身,握着她的手,写下:愿做天池双鸳鸯,一朝飞去青云上。(注)
之后的秦筠闲总是在怀念这段日子,以前的她,从未想到,幸福的日子竟然消失的如此之快。
是什么时候察觉楚安方变了的呢?
秦筠闲不清楚,她猜也许是被太子视为眼中钉的献王,再次为楚禾国拿下一城的时候。
“这献王真是厉害,年纪轻轻就立下赫赫战功。”
“是啊,只可惜,他只是宫女所生,不然…”
“嘘,你不要命了!”
“怕什么,太子身体孱弱,也许什么时候就…”
“就什么?”秦筠闲想不到,在东宫之中,流言蜚语亦如此猖獗,“将这两个婢子掌嘴二十,逐出东宫!”
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婢子,完全没想到他们二人的对话,被参加完为献王举办庆功宴后归来的主子们听到了,忙跪地求饶。
然而私底下议论主子的奴才,是万万不可能饶恕的,二人毫无疑问地被架了出去。
“太子殿下…”秦筠闲在宴会上就发现楚安方的情绪不对,也不怪他,身为太子,本是众星拱月的人物,却被他人抢去了所有人的关注,就连他最最敬重的父王,都夸赞他视为劲敌的献王“有吾当年之风采!”
而身为太子,却因为吹不得晚间的寒风,只能讪讪告退。这换做谁,都会觉得不甘心。
这两婢子的一番对话,就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楚安方压抑多日的怒火。
只见他攥紧了双拳,不顾身后秦筠闲的呼唤,大步朝着房内走去。
“啪!”回到房间的楚安方,将拳头奋力砸在了案桌之上,以此来发泄多日来积攒在心头的怒气。
“殿下!”随后赶来的秦筠闲被惊到了,不禁轻呼出声。
只见楚安方平日里总带着笑意的脸,因愤怒而扭曲,温文尔雅惯了的脸庞,燃起火来格外的恐怖。如同被激怒的猛兽,嘶吼着露出了尖利的牙齿。
“楚安平!”楚安方咬牙切齿地喊出了献王的名字。除此之外,他毫无办法。
如今的献王,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可怜虫了,随着太子的身体终年不见好转,楚禾国的大臣们纷纷投入献王麾下。他们可不想楚禾国未来的大王是个时日不多的病秧子。
“咳咳,咳咳咳…”随着暴怒而来的是一阵激烈的咳嗽声。
秦筠闲听到后急忙上前,轻轻拍着楚安方的后背,帮他顺气,见他慢慢平息,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楚安方并没有接过茶杯,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比不上那楚安平?”
秦筠闲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开口安慰。
“不,我不比他差什么。只是差了这具落魄的身子,这身子!咳咳…”楚安方越说越激动,甚至抬起手狠狠敲打了几下自己的胸膛。
秦筠闲见楚安方竟然如此在意,竟然开始伤害自己,她有些慌了神,她连忙伸手,抓住了楚安方不断伤害自己的双手,“哐当”手中的茶杯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这声音,似乎唤起了楚安方的些许理智。他不再捶打自己,而是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反手抓紧了秦筠闲的双手,他激动地开口,声音因为着急而发颤:“筠闲,有一个办法,只有这个办法了。你要帮我,帮我!”
秦筠闲望着眼前这个变得有些陌生的男人,只见他额头渗出了汗珠,手心也滚烫的惊人。她望了一眼被抓的生疼的双手,缓缓开口道:“我怎么帮你?”
“你将驯兽的技巧教我,我帮父王建立出一支战无不克的猛兽队伍…”楚安方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的期待。
秦真国的皇室,能在贫瘠的土地上建立王朝,靠的就是世代相传的驯兽技能。也是靠着这技能,令他们这样的小国家,却也不惧强国来袭。这是他们皇室代代相传的秘密,也是身为皇室中人必须学会的技能。
这是秦筠闲情到深处时无意间透露给楚安方的,想不到他居然记在心上。
秦筠闲见不得她的心上人伤心落魄,她想让她的心上人恢复初遇时的风采。于是,她轻轻说了一声:“好,我教你。”
之后的日子,楚安方外出的时间越来越长,回府的时间越来越晚。秦筠闲就坐在之前他们一起习字的地方,日日等着他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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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出自唐·李白《白纻辞三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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