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玉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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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同一弯月牙下。
光风霁月,茂密山林,山顶上大片空地上,一袭白衣女子持剑迎风飞舞。
暗夜星空中的飞鸟,亮出肌肉与筋骨,抖出底气和士气,一声嘹亮的啼叫,刹那间飞过。
山林寂静,点点星光和烛火,透着安然。
女子手持的剑又细又长,像极了一根玉带,随着手势翻转,充斥着坚韧的力量。
一个华丽的手势,卸下力道,女子将剑缠绕在腰间。
她站在山崖前一棵虬劲苍老的树下,遥望着唯一一条上山的小路。
漆黑如墨的青丝被一根红色绸带高高束起,飒爽和慵懒的神态同时在这一刻完美融合,给人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云淡风轻。
“千攸!”
清亮的女声,随着人影一起从山下飞跃上来,驻足在白衣女子面前,气息不见微喘,开口道,“千攸,乔木传来消息,云丞相府当家主母身边的李嬷嬷,明日大约未时会到安溪镇安吉村。”
“好,今晚我们和师傅一起吃个饭,明日一早便下山。”
女子边说边沿着山林的小径向后山走去。
玉脉山顶。
山峰险峻,层峦叠嶂,林间时常有凶兽出没,很少有人能够登顶,故不知,山顶上,竟然别有洞天。
一处被人为开拓的宽阔场地,搭建了七八间不大的木屋,用山石堆砌成一个院落,隐在茂密的林间,似有似无。
院落里正飘散着渺渺炊烟,传来浓烈的香气。
“哇!楚妈妈又在炒火锅底料了。”
乔楠一蹦三尺高,跳进院子里。
“师傅好!”
乔楠看到院落里坐着喝茶的人,匆匆打个招呼钻到了厨房。
“千攸快坐下,和师傅下一盘,有段时间没和你下棋了,看看师傅进步了没有。”
一个中年男人边说边拿出棋盘。
楚妈妈从厨房探头瞧着院里的动静,圆圆的脸上,挂着欣慰的笑。
千攸坐下,望向师傅百里鸣。
中年男子的五官非常立体,优美而平衡的面部比例,让人觉得很有亲和力,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而深邃,让人感到很舒适和安心。
他笑起来的时候有点痞,不笑的时候有点酷,整个人原本应是那种阳光洒脱的类型,却不知为何,常年笼罩着一层阴郁的气质,像是有什么幽怨在心底积压已久,化解不开。
十年了,他大多时间住在这里,除了教习他们三个小毛头之外,还收养收留了一批批的流浪儿童和很多不同技能之人,在玉脉山中央地段一处茂密的林间,打造了一个秘密基地,训练他们的武功。
师傅从未提及过家人,直到两个月前,在千攸决定下山的时候,他郑重其事把三个徒弟叫到身边,和他们讲了一个令人震撼的故事。
“你确定好了,明天就回京都?”师傅深邃的眼睛望向她。
“嗯,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去了结云府的恩怨。我们做局半年,让她们记起了我的存在,打算把我接回去替嫁,此时正是我回归的机会。”
千攸放下一粒黑子,眼里依旧是波澜不惊。
“师傅,这次回京都正好深入探查一下您府上当年的真相。该报的仇,我们一定要报,该求的公道,我们也一定要让世人知道,既然您觉得事情不应是表面那么简单,总躲着也不是办法。”
千攸眼神同样幽深清亮,认真看着着师傅的眼睛时,两人都从眼神中看出隐忍的坚定。
十五年了,千攸一刻也忘不了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
当年,东苍国时任礼部尚书云玄知府上的姨娘正在生产,云夫人买通两名接生婆子,堵住女子的产道,拼命向里推搡胎儿,妄图一尸两命。
千攸原是二十二世纪医学博士,结束为期两年联合国选派的医疗援助,回国前去海边潜水,突然被海底形成的一个漩涡强烈吸住,挣扎无果,被裹挟着向下快速翻滚。
不知道失去意识多久,她感到了一个小小的自己,正被人压堵在一个狭窄的空间,情急之下,一个用力滑出,奋力的啼哭。
她努力睁开眼睛,懵圈的看着自己扑腾的小手小脚,听到了怀抱着她的产婆,紧张颤抖的声音。
“对不起,夫人,一时手滑,让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女孩儿。但小的敢保证,大人是肯定活不成了。”
她费力扭动着小身体,哭着看向躺在床上已经无声无息的女人。
那是一个面色苍白但异常美丽的女子,安静的躺着,嘴角似有似无噙着一抹笑,尚未阖上的大眼,还有未曾滚落的泪,身下是一大片的暗红,似是盛开着的荼蘼花。
她深深的为这个陌生时代的生母,感到悲哀和愤怒。
云玄知下朝回来,得知他心心念念的人因生她命殒,未看她一眼,旋即就要让人抱出去扔掉。
云府一直伺候这个姨娘的大丫鬟,赶紧跪倒在老爷夫人脚边,恳求可否带着孩子远离京都,发誓永生不再回来,留下孩子一条性命。
云府夫人惺惺作态应允,还满带善意的把大丫鬟的卖身契还给了她。
大丫鬟连夜抱着她,赶往京都千里外的安溪镇安吉村,那是她离开近十年的家乡。
她花二两银子求着村长,把村头一个破败小院和两间破旧草屋卖给她,住了下来,这里就成了二人的栖身之所。
大丫鬟一口面糊一口米粥把她喂养大,唤她丫头,她唤她楚妈妈。
五岁之前,她总是做着同一个梦,梦里一片白茫茫的空间,看不到尽头,她无助又茫然。
随着长大,她能清晰记起前世的一切,包括所学知识和曾经掌握的技能,这令她惊讶不已。
前世,她在外公身边长大。
外公被誉为国医圣手,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针灸技能和底蕴深厚的古学知识。
很小,她就被训练认穴位、背古方,听外公讲着一些古人古事,看他鼓捣着奇巧机关,当作她的玩具。
长大后,她背着外公报考了世界顶级医学院,转攻西医及医药科研。
每次看到外公有所沉思的眼神时,她都猜不透外公对此是遗憾多些,还是骄傲多些。
五岁,她已拥有了前世二十八年完整的记忆和技能,也有了超出同龄人的沉稳和睿智。
她发现,这一世和之前的自己长得完全一样,就像是等比例缩小又重新长大,只是生在了不同时代,又重新长了一回而已。
她有时猜想,是不是真的有平行时空,她和在另一个时空自己重叠了?
她给自己取名千攸,那是她之前的名字,外祖父取自一句古诗“欢声千里攸同。”
楚妈妈从来不敢向她透露身世,生怕让她觉得自己是被家人抛弃的。
在她有了自保能力后,楚妈妈才和她说起了她的出生,以及对她生母死因的怀疑。
但楚妈妈不知道的是,她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清楚知道自己生在哪里,生母又是因何而死。
那日的经历,是她心头甩也甩不掉的沉痛压抑以及困惑。
她不明白云父为什么如此不待见她?
既然他确实悲痛那个女人的死,看似对那个女人有着浓浓的情感,为何不留下她唯一的骨肉作为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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