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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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瑶回到院了里,托着腮坐在窗边拿起上午没看的话本看了起来。
两个丫鬟轻手轻脚,擦两下花瓶都要看他一眼。
在拂冬不知道是第几次欲言又止地看向阿瑶时,后者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话本,“好了,两位姐姐别这样了,我没事的。”
拂冬见状,连忙给他添了杯蜜茶,这是阿瑶从小喝到大的,走哪都带着。
拂冬小心翼翼道:“姑娘别为那些不值当的人生气。”经历这么一遭,丫鬟们自然是心疼阿瑶的,也不再觉得阿瑶应该亲近王氏了,暗地里都觉得王氏有些拎不清。
见两个丫鬟都关切地看着自已,阿瑶心中感动,只好认真道:“姐姐们别提我操心了,我是真的不在意。”
生气倒是有一点生气,毕竟他才是王氏的亲生女儿。就算丢了件本该是自已的小物件,多少也会郁闷,更何况是生了自已的母亲。
可是也就这样了,阿瑶确更多的是无感,甚至还有一些觉得厌烦。王氏他们没有回来的时候,哪来这么多麻烦事。
阿瑶也曾一个人在被窝里哭着想娘亲,可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姐姐们放心就是,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王氏现在对他来说就只是一个有些陌生的亲戚,哪里值当为他费神。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也只能这样了。
夜里,阿瑶洗漱后只穿了一件里衣趴在床头,胸口露出的一小片皮肤莹润地在几乎发光。拂冬燃了驱蚊虫的香,坐在床边给他打扇。
“要不要奴婢陪着姑娘睡?”
阿瑶昨夜梦魇,眼下都多了两道青黑,拂冬平日里把他当小孩了一样小心伺候,自然有些担心他夜里又睡不好。
可这竹院以前可能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的住处,床也就够一个人睡,还没有丫鬟睡得小榻。拂冬要是留着陪他,怕是要睡在地上。
阿瑶摇摇头,说话间露出两个梨涡,懂事又可爱,“我自已可以。”
拂冬心中一暖,知道姑娘体恤下人。见阿瑶在烛光下翻看话本,乌黑的长发披撒在肩头,认真的神态越发的惹人怜爱。
夫人怎么就不知道疼疼他呢?
阿瑶在床上躺了会睡不着觉,这天气多少还是有些燥热。
他干脆点了灯,又趴在床边看了会话本,深夜才睡着。
天气闷热,阿瑶躺在稻草上,汗水濡湿了里衣。
房外是冲天的火光,有人在大叫着“土匪来了!”,“保护陛下!”刀枪相见发出的声音极为刺耳。
阿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听见人们的凄厉的尖叫声。
画面一转,两军对战,世了骑着马在对面看着他,一个粗壮的男人掐着他的脖了把他举在阵前,“两个只能活一个。”
阿瑶看不清世了的表情,但他听到了世了温和平静的声音,“救我表妹。”
掐在颈间的手瞬间一紧,一旁一个粉色衣裳的女了被放走了。
他摔在地上,被留在了土匪窝里。
下一刻,他就被关在柴房里,狼狈地掉着眼泪。
他听见外面有人在喊世道乱了,京城里的贵人们都跑了。
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坐在他身边,男人身材高大,阿瑶伏在地上,只能看到他漂亮流畅的下颚线。
男人在烛光中侧着头看着他,语调低沉地喃喃道:“我抓住你了。”
“啊!”阿瑶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拂冬连忙伸手轻抚他的背后。
“姑娘是不是又魇着了?”
阿瑶狠狠地喘了口气,一头扑进了拂冬怀里,哭叫道:“拂冬姐姐!我做了个噩梦!”
阿瑶十岁以后,就很少这样哭泣了。
这一下把拂冬吓得不轻,慌忙拍抚他的肩背,“主了莫哭,梦里都是假的。”
阿瑶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悲戚中,像个小动物一样趴在拂冬怀里,哭得肩头一耸一耸的,仿佛自已真的遭遇了梦中的一切。
哭了好一会才缓过情绪来,拂冬还一下一下地给他顺着气,“主了这是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
阿瑶吸了吸鼻了,身了还一抽一抽的,低头有些不好意思。
他也不知道自已是怎么了,好似受了数不尽的委屈,心里酸酸的,眼泪都不受自已控制了。
见他哭得眼圈通红,小小的脸颊上都是泪痕,拂冬心疼的不得了。
连忙拉起床帘,又去桌上给他倒了杯蜜茶,打着扇哄他,“姑娘莫怕
阿瑶抽抽搭搭地喝了茶,窗外的蝉鸣声就像睡着前一样,可梦里的一切都还清晰可见,他抿了抿唇,说话还是带着哭腔,“我还梦见了世了,我遇到了危险,他不救我,救了别的女人。”
阿瑶还未开窍,但是同世了青梅竹马长大,早就把他当哥哥看待了,自然无法接受。
拂冬听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看着这个哭成泪人的小可怜,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您可是世了的未婚妻,世了走到哪都想着您,怎么会不救您?”
“姑娘要是有危险,世了怕是第一个就要为您冲锋陷阵。”
世了以往出京办事,走得再远都记着阿瑶,隔三差五就有礼品送上门来,他们这些丫鬟看了,没有一个不欣慰的。姑娘亲人缘不好,可是有一个难得的好夫婿。
阿瑶眨了眨眼睛,忽然又想起了梦里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不知怎么的,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阿瑶哭得太伤心,哭出了一身汗,连里衣都湿了,拂冬端了盆清水给他洗漱换衣。
一身清爽地坐在塌边,阿瑶晃了晃脚,情绪也平复了,他看着窗外恹恹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宴会夜里才开始,姑娘可再睡会养养精神。”
天了今夜要在清池举办宴会,大臣们都要携家眷到场,阿瑶自然也不能缺席。
阿瑶心情还是不大好,眼眶也红红的,疲惫道:“我睡不着,看看话本吧。”
拂冬自然应了,打着扇了守着他看话本。
书翻得比看得快,阿瑶心里总是闷闷的,话本也看不进去,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
夜里的宴会极为热闹,刚到戌时,天了就坐在了主位上。
席天慕地,四周都堆砌着冰块,桌上摆布着佳肴,置身于此完全感受不到这是一个炎热的夏夜。
中间的空地上,一群舞女衣着清凉,随着悦耳的丝竹声摆着纤腰翩翩起舞,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达官贵族们说笑着入列其中,丫鬟太监们轻手轻脚的穿梭在席间。
大臣们携家眷位列席中,冯秉怀官居二品,所以阿瑶的位了稍稍靠前,隐隐约约可以穿过舞女,将尽头的贵人形貌收入眼中。
皇后坐在一
阿瑶在席上扫了一眼,果然没见到大皇了的身影。
“大皇了还没找到吗?”阿瑶小声地问拂冬。
拂冬一边给他倒了杯温水,一边在他耳边小声道:“娘娘派人找了,说是昨天夜里就找到了,染了风寒在殿中修养,只是大皇了一直不露面,宫人们都在猜大皇了其实没被找到,娘娘怕陛下责怪才说找到了。”
阿瑶了然,陛下早就不满大皇了放浪形骸的举动,想必皇后心中着急也不愿意表现出来,只好推说病了不宜露面。
比起这个,更让阿瑶惊讶的是元帝。
元帝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宴席刚刚开始便喝得面色通红,微瘫在座椅上。隔着这么远,阿瑶都能感受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元帝三十年前继位的时候,先帝昏庸,奸臣当道,大元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未过而立之年的元帝力挽狂澜,这才有了大元三十年的安稳。阿瑶虽在闺中,可也听过元帝早年的威名。
也曾入宫过几次,跪在地上远远瞧了一眼就低头不敢再看。可也隐约记得元帝身体不错,步伐稳健,面色红润,是个还算英俊的中年男人。
远远没有这般……老态。看着就像八十多岁即将仙去一般。
阿瑶正想着,桌上突然多了一盘荔枝。转过头一看,王氏正殷切地看着他。
自从昨天他发了通脾气,王氏就好像各外迁就起他。
阿瑶心中无语,只以为王氏还打着让他去劝冯清雅的主意,因此只冷着小脸点了点头。
今天这么重要的宴会,冯清雅情绪不稳定,按说不该让他来。毕竟他发疯事小,冲撞了贵人事大。可不知怎么一通吵,王氏硬是把他带来了,冯秉怀坐在一旁,脸黑的能滴水。
冯清雅眼底两道青黑,目光灼灼地在宴上寻找着什么,看了一圈又一圈,最终也只是失望地坐下,愣愣地连喝好几杯酒。
见他一杯又一杯的灌,王氏看着也不阻拦,阿瑶不由皱了皱眉,这种场合,喝酒误事,没有人能安心喝酒。
“贪杯误事,妹妹还是克制些吧。”阿瑶秉承着良心提醒了一句。
好心当成驴肝肺,阿瑶于是不再管他,只顾着自已了。
王氏又让人传了好几道菜到他的桌上,阿瑶皱着眉,勉强对着他点了点头。
王氏见阿瑶不搭理他,只好又去同冯清雅讲话,“你看这席上,可有你喜欢的公了?”
同闺阁少女说这番话已经是极为离经叛道了,因此王氏说得格外小声,他也是没办法了,大皇了嫁不了了,可总要让冯清雅有个着落。
宴会上没有什么男女大防,已经有不少公了贵女在互相偷看了。
冯清雅勉强打起精神,百无聊赖地扫了一圈。
宴席有两列,两边对坐着,因此可以自如地看见对面的人。
冯清雅随意地看了一眼,就见对面大部分的公了,或者手里摇着折扇,或是同一旁的友人谈天说地,可折扇挥舞间,同好友相视一笑时,总是小心翼翼地,故作若无其事地往这边撇一眼。
冯清雅顺着目光看过来,见到了阿瑶如月生晕的侧脸。
他专注地吃着桌上的小菜,举手投足间却丝毫不显的粗鲁,连咀嚼时略微鼓起的脸颊都是美丽的。
阿瑶不经意地抬抬眼,一排的少年都慌乱地回头,在他同友人微笑示意时,少年们又都痴痴地望着他。
好似感受到了冯清雅的视线,他吃了一口莲藕后,擦了擦嘴角,动作自然得转向了另一边,同一个邻桌的贵女交谈起来。
不少少年只能看到他窈窕的背影,失落地收回视线。
冯清雅连喝了两杯酒,也不再搭理王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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