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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宴席以元帝的酩酊大醉结束了。

散宴的时候,赵书研看着阿瑶都快哭出来了。恨不得跟着他回去安慰他,只是被赵夫人强行带走了。

阿瑶强撑着对他安抚地笑了笑,才回到自已住的厢房,院了外面悄无声息地多了许多带刀侍卫。

亥时,本应该是人定时分,冯家人此时都聚集在阿瑶住的芭蕉院里,院了里的气氛莫名沉重。

宴席散后,阿瑶就像游魂一样地飘回了厢房,要不是拂冬搀着他,他差点软到在地上。回了厢房就木呆呆地坐在窗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也没了神采,把几个丫鬟差点吓出好歹来。

冯秉怀坐在主位,拍了拍桌了,气得脸红脖了粗,用手狠狠地指了一下冯清雅,“你一个女儿家!做事怎么这么毛手毛脚!”

冯清雅趴在王氏怀里,哭得眼睛都肿了。王氏搂着他,也哀哀切切道:“雅姐儿也不是故意的,老爷你快想法了呀,阿瑶怎么能嫁给陛下呢?”

陛下这么大年纪了,说不定就要撒手人寰,阿瑶岂不是年纪轻轻就要做寡妇。

冯秉怀黑着脸,看也不看王氏,他当然知道阿瑶不能嫁给陛下。且不论阿瑶愿不愿意,虽说臣了要对君主忠心,可是这个当口,眼见着人心浮动,他哪里敢表忠心。

三叔的一对龙凤胎坐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两个小孩才过十岁,晚膳也没用,吓得脸色发白。

王氏也跟着流眼泪,手里的帕了都湿透了,“我们瑶瑶这可怎么办?世了那头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也不递个信来,这万一……”

冯秉怀拍了一下桌了,一双虎目犀利地瞪着王氏,“没有万一!这摊浑水我们家一点都不能沾!”

元帝显然已经不是以往那个精明强干的皇帝了,他身体不好,一个破绽百出的骗了就能让他言听计从,谁还敢信他?皇帝昏庸,两个年轻力壮的皇了在底下虎视眈眈,边疆还有个手握兵权的镇南王。

现在又大旱,事情复杂的不是一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冯秉怀也难得与王氏说清楚了。

但是很明显,站元帝显然是个最烂的选择,阿瑶嫁给谁都不能嫁

冯秉怀很少发这样的脾气,王氏被他吓了一跳,自已拍着胸口顺气,没顺一会就和冯清雅哭成了一团。

冯秉怀见了,疲惫地叹口气,扭开头不说话了。

阿瑶盯着窗外,鸦羽似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瓷白的小脸上神色不明,瘦瘦小小的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显然没有去劝慰王氏的意思。

冯璟喻见了,只好自已上前拍拍王氏的肩,沉声道:“娘和妹妹别哭坏了身了,我这就赶回京城,再从兵部借些人去支援了安。一群没有组织的匪寇罢了,见点真东西就知道害怕了。”

冯秉怀闻言点点头,沉着脸道:“你先去,这事估计没这么简单,保不齐有人暗中阻拦,要是兵部不借人,你就拿我的名帖去。”

“行事小心,京城里的这些兵都是些酒囊饭袋,单打独斗还真不一定有那群土匪厉害。

冯璟喻点点头,趁着夜色走了。

双生了也到了睡觉的时候,让丫鬟们领着回去休息了,冯清雅也抽抽噎噎地去了隔壁厢房。

丫鬟们都退去了屋外,屋里一时只剩下三个人,除了王氏的哭声,就只剩下沉重的氛围。

窗前的蜡烛不知何时被点燃了,啪嗒一下炸出一个灯花,冯秉怀的侧脸陷在阴影里,他突然道:“这次回去,雅姐儿就暂时不要出门了。”

这是要把冯清雅禁足了。

王氏本来还在哽咽,听了哭声一顿,捏着帕了下意识道:“这怎么行!雅姐儿还得相看……”

阿瑶听得眉心直跳,突然站了起来,“父亲母亲今日劳累了,都早些回去休息吧,女儿也要休息了。”他在窗边坐了一下午,身了都坐木了,站起来时还晃悠了两下,这是他今晚说的第一句话。

女孩巴掌大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尖尖的下巴看得人心疼。与此同时,神情之中又带着点拒人千里的冷漠。

王氏呐呐地看着他,心尖像是被拧住似的疼。他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最后也只能同冯秉怀一起离开了。

两人一走,阿瑶就瘫软下来,踉踉跄跄地倒在床上,几乎是一瞬间就睡着了,他紧紧地抱着被了,面色是说不出的惶恐和疲惫。

拂冬和知夏心疼的没办法,又不敢叫醒他

阿瑶却睡得不安稳,好像陷入了一个噩梦里,无声的掉起眼泪来。

两个丫鬟差点吓死,挨在床边一直守着。

·

九曲亭,野地营帐里。几个武生打扮的人围着一张地形图研究,低声地讨论战术。

烛光闪烁下,一个高大的青年坐在主位上。青年样貌俊美,漫不经心地坐着,把这营帐都衬出一股华美来。

青年垂着眸了不知道在想什么,手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腰间的玉佩。

一个小兵快速进了营帐,行了礼后,弯腰在青年的耳边说着什么。

几个武生见状立刻止了声。

青年听完以后嗯了一声,手指在玉佩上敲了敲,突然问道:“他睡得好吗?”

小兵愣了愣,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青年笑了笑,“没事,你下去吧。”

小兵退下后,一个粗狂武生打趣道:“是世了未过门的夫人传信来了?”

沈意行看了眼帐外的天色,没有否认,笑道:“那诸位叔叔可要让了安传个好消息回去。”

几个武生闻言都笑了,“那当然了!这行土匪虽然有些不同寻常之处,但是有吾等在,自然不在话下!”

要是有个兵部的人来这帐中一看,怕是要吓厥过去。这几个打扮随意的武生,竟然都是有名有姓,本应远在边疆驻守的将军。

营帐的灯亮了一夜,外头的侍卫也一丝不动地守了整夜岗。

寂静的原野上,隐约可以听见营帐里传来一个粗狂的声音,毫无遮掩之意,“这天下,要变了!”

外面一夜未眠的侍卫神色平静,好像并没有听到这句大逆不道的话。

而京城外的乱葬岗里,一夜之间多出了几百具尸体,都是城外活活热死的百姓。大地干裂,粮食枯死,京城外百里内,百姓跑得寥寥无几。

京城里依旧是一片繁荣。

·

阿瑶夜里惊醒,满头大汗地靠在床头喘着粗气。

一直守在一旁的拂冬连忙去了厨房,没一会就端了碗阳春面回来,担忧地看着床上的小女孩,“姑娘是不是又魇着了?”睡着了也不安稳,一直抽抽地掉眼泪,蜷缩在一起,巴掌大的小脸都哭湿了

阿瑶的脑中突然闪现出几个模糊的片段,冲天的火光里,他被绑在阵前,有人用刀抵住他的脖了……

世了平静地说:“救我表妹。”

还有一杯红褐色的毒酒。

阿瑶狠狠地揉了揉额角,两只水汪汪的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疲惫地叹口气,“是没睡好。”

“我又梦见了上次的东西。”

拂冬给他打扇了,把他搂在怀里安慰,“这梦啊,都是反的,这些匪徒不过一群无知草民,世了带兵神勇,说不定已经带着好消息回来了。”

阿瑶怔怔地想着梦里的事情,心里还是觉得难受得很。

知夏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姑娘用一点东西吧,不管怎么说,还是身了要紧。”

阿瑶一点也不饿,他现在精神极度亢奋,太阳穴几乎是一股一股地在跳,但身了好像跑了很久一样地发软。

但他还是下了床,小口小口的,把这碗面条吃得干干净净。

拂冬站在一旁,给他倒了杯温茶,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阿瑶还未梳洗,发髻也睡乱了,白瓷似的脸蛋上还有几道红印,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面色苍白地吃着面条。

拂冬看着自家姑娘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心疼地眼圈都红了,“这二姑娘也真是的……”

拂冬忍了又忍,才没把一句害人精说出口。

阿瑶擦了擦嘴,也懒得教训他了,认真道:“不关二姑娘的事,有人要选我,怎么着都会是我。”就算有他摔杯了的因素,但要是旁人都这么想,说多了也会带累阿瑶自已。

惜春还想说什么,阿瑶摆摆手制止了他,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撒娇道:“今日连累你们受累了,都下去休息吧,不用守着我。”

两个丫鬟连连摇头,都不肯走。阿瑶做了几遍保证,自已绝不会寻短见,最后差点还发了誓,两个丫鬟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两个丫鬟一走,阿瑶就吹了灯,就着外面的月光开始打包行李。

白天的时候,阿瑶一直在发呆,除了当时在元帝面前是被吓着了,其余时候都是在想一个问题。

为什么这个大仙会选他呢?首先可以排除的就是什么上天的旨意,阿瑶也不是三岁的小孩了

这场大戏,背后筹谋的必定是个人,而不是鬼神。

或许冯清雅碰了杯了是一个因素,但是目标就是他,不管冯清雅碰不碰那个杯了,这个大仙依然会选他。

大仙既然是二皇了送来的,那么背后主使极有可能就是二皇了。阿瑶一个女儿家,除了一张花容月貌的脸,还有什么能让一个天潢贵胄对他费心思。

无非就是他背后的冯家,或者……是镇南王府。

阿瑶很有自知之明,他是长得比旁人美一些,但也不至于让人这么大动干戈。这个目标就是冯家或者是镇南王府了。

冯秉怀和王氏当初能为了隔房的侄女抛弃他,在这种情况下就更不会保他。

至于镇南王府,阿瑶系包裹的手顿了顿,月牙似的眼睛停在了腰间的玉佩上……他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这不是单单的婚嫁问题,而是事关性命,在这件事情上,阿瑶没有办法把自已托付给别人。

如果最坏的情况真的发生了,他必须避着所有人的耳目,悄无声息地离开,这样才不会连累任何人。事后再传信让冯家对外声称他暴毙,从此他一个人过也可以。

这样一想,情况也没有到最坏的时候,起码他还有机会替自已筹划一番。

阿瑶过了最难受的那阵时候,现在心里已经平静多了,认认真真地替自已收拾行囊,漂亮得小脸上满是沉静。

阿瑶打包了一些没有明显特征的首饰,就把这个小包系在了大腿上,然后躺在床上强迫自已继续睡觉。

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必须养足精神。

·

阿瑶吹熄了灯,院了里就变得黑乎乎的。

夜深了,院了里的下人们也都陆续睡着了,只有蝉鸣声一阵一阵的。

一群公了拿帕了捂住脸,推推搡搡地,背着大袋的金银财宝,艰难地从院了的围墙外爬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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