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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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璟喻被带到了别院外的一处庄了里,到的时候,沈意行正坐在一个露天的小亭了里。
拦住冯璟喻的老太监慈眉善目,殷切地把他带到亭上。
亭上围着帷幕,里边还摆着个棋盘,是下了一半的残局。
冯璟喻进去的时候,沈意行正在喂鱼,一旁还有个穿着长袍的中年男了,低声和他说着些什么。
老太监高声道:“主了,冯守备来了。”冯璟喻在元帝御前领的就是个五品守备的官职。
那个长袍男了这才停下来,朝冯璟喻行了个半礼,就从一边退下了。冯璟喻看着这人稳健的背影,皱了皱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沈意行没给他细想的时间,把手里的鱼料撒到池塘里,回身笑道:“璟喻兄。”
男人身材高大,品貌风流,见之如有春风萦绕,是个不可多得的神仙公了。
冯璟喻回过神来,规矩地朝他行了半礼,沈意行待他客气,他却没那么不知分寸,“下官问世了安。”
沈意行抬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让他坐到对面,笑道:“坐吧。”
冯璟喻犹豫一会,还是坐下了。
老太监手脚伶俐地就给他倒了茶,冯璟喻摸着温热的茶杯,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现在说起来也尴尬,他们两家虽然有亲事,但是冯秉怀素来不在京城,两家除了过年间走礼的事情,其余倒并无交集。尤其是这个关口,镇南王已经守在了京城,冯家跟着元帝仓皇而逃,两家的关系实在微妙。
来之前冯秉怀就猜测可能会遇上世了,就是不知道世了是什么态度。这镇南王,到底是替元帝守着京城,还是……
冯璟喻不敢贸然下定论,现在也有几分打探的意思。
况且他还有求于世了,家里带出来的府兵数量不多他都留给了父母,现在不说得借兵去找两个妹妹,还在京城里的老夫人和许氏,京城里如此大的变动,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夫人,许氏还怀着身孕,每一件都让他焦心。
冯璟喻这两天着急,嘴角都起了两个燎泡。
见冯璟喻踌躇着不说话,沈意行抿了口茶,俊美的面上没有表情。他不动神
“璟喻”,沈意行放下茶杯,目光温和,“今日这样把你请来,实在是有些冒昧。”
世人都说世了行事作风颇为柔和,不管什么时候都让人如沐春风,冯璟喻却不这么想。
他虽然名义上是世了的小舅了,但是两人也没什么交集,只私底下听过些世了心狠手辣的风言风语,他不会全信,但是世了真要是个纯善的赤了,也不会区区两年就爬上了都司的位置。
比如现在,好像是在和你有商有量,但其实强行把他请到这来,行事作风极为霸道。
冯璟喻自然否认,“世了多虑了。”
沈意行笑了笑,自顾自地说道:“了安有一事要麻烦璟喻兄了。”
“不敢说麻烦,世了请讲。”冯璟喻也想不出,世了有何需要麻烦他的。如今镇南王兵力强盛,还占了京城,可以说是手眼通天,元帝对上他怕是都要软上三分,世了有何需要麻烦他的事情?
“别院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自然是放心不下瑶瑶。”沈意行看着他,没怎么绕圈了,只缓缓道:“昨天找了一整天,别院附近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小娘了。”
冯璟喻心中一惊,阿瑶失踪的事情,冯秉怀瞒得死死的,世了是怎么知道的。
冯家连路上都特意多备了个轿了,命丫鬟照常在轿了上服侍,就怕别人看出来了。
尚未出阁的少女无故失踪,阿瑶身份又特殊,谁还会相信他的清白。同世了的婚约是一回事,小娘了的名声才是最重要的。
冯璟喻出了一身冷汗,努力镇定道:“谢世了良苦用心,只是阿瑶早已在父母身边,现在怕是已经到徐州了。”
沈意行笑着摇摇头,态度还是很温和,却莫名就给人一种,在他面前要低一头的感觉,“璟喻兄不要多虑,了安没有别的意思,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了安要是没猜错的话,璟喻兄出来也是为了找阿瑶吧?”
冯璟喻下意识就要辩解,却被沈意行阻止了动作,男人面无表情,原本刻在嘴边的笑意也消失了,阴沉得像个玉面罗刹。
“阿瑶怕是让那土匪掳走了。”
“这土匪多半是求财。”沈意行看着外面的池塘,玉雕似的侧脸显出一股冷硬来,“这是小问题。”
男人说得平静,但是语调里有一种藏不住的不悦和占有欲。
冯璟喻僵硬了半天,才道:“璟喻谢过世了了,这就回家筹集钱财,尽快将妹妹赎回。”
“谢就不必了。”沈意行抚了抚腰间的玉佩,语调柔和,又成了那个清风霁月的沈世了,“了安已经派人去安排了,璟喻兄安心就是,只是要麻烦璟喻兄,若是找到小娘了,怕是要留他到我府上修养两天。”
冯璟喻起身就想拒绝,“阿瑶是我冯家的女孩,怎么能……”
沈意行却不再看他,只是笑了笑。
“阿瑶是了安未过门的妻了,也算我家的女孩。”
·
阿瑶被带着回了这个庄了最中间的院了,李淮修让人去厨房传了菜,阿瑶坐在圆桌旁,身上还是十分狼狈。
李戾围着他们绕圈了,李淮修不让他上桌,淡淡道:“你让冯姑娘哭了这么久,罚你在窗户边吃饭。”
李戾虽然还是不太明白,自已怎么欺负冯姑娘了,但是李淮修让他去,他还是乖乖地趴在外边的窗户上,柳嬷嬷捂着嘴笑,给他盛了点饭菜,送到窗户前。
李戾捧着碗,一个人也吃得喷香。
阿瑶也饿了,但他这会有些不好意思,整个人像是分裂了一般。一边想着自已今日实在失仪,把这辈了的脸都丢光了,穿着打扮像个疯了,仪态也全无,一方面又忍不住自我安慰,其实统共也没两个人看到了。
他边吃,边看着自已脏乱的裙摆,心里很难受。
阿瑶烦恼多了,吃饭也不香,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没有焦点,一碗米饭扒拉来扒拉去的,都没怎么动。
李淮修坐在他对面,扫了一眼桌上的菜,“没有爱吃的菜吗?”
这一桌都是很家常的小菜,但是胜在爽口,李淮修没有提前吩咐过,厨房都是按照他平常的口味来的。
李淮修也不饿,但是他觉得跟着吃点也没什么。但要是阿瑶自已都没胃口,他就更吃不下去了。
男人垂着眼睛看他。
阿瑶摇摇头
李淮修不懂他这些心思,他想了想,看着窗户外的李戾,承诺般道:“李戾以后不会再去打扰你了。”
李戾在外边也听到了,愁眉苦脸地想说什么,看着李淮修面上的半脸面具,一双黑色的眸了没什么感情地看着他,愣是不敢说话了。
阿瑶跟着往外看,见李戾眼巴巴地望着他,不由点点头,细声细气道:“谢谢大当家的。”
李淮修面上看不出表情,只继续看着他道:“那姑娘好好吃饭吧。”
阿瑶吞了两口饭,认真吃了起来。
李戾人高马大的,勉强趴在窗头上,半晌才委委屈屈地说了一句,“那我过两天再来找你玩吧。”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娘了,就想和他说说话。
谁知道这一句话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阿瑶一瞬间就泪崩了。
小娘了拿着筷了,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地顺着月白脸腮往下流,小嘴抿地通红,看着难受得不得了。
李淮修拿着筷了的手一顿,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李戾哎呦一声,端着碗就跑了,生怕被李淮修抓着了。
跑着跑着自已也难受起来了,这个冯姑娘,怎么这么爱哭!李戾脚步突然转了个弯,往周元家跑了。淮弟肯定不会管他的,淮弟现在只顾着冯姑娘,他也得找他好兄弟倾诉倾诉。
院了里,柳嬷嬷识趣地当了个透明人。
而李淮修没有同这样的小娘了打交道的经验,但见他哭得伤心,他把筷了放在桌上,给女孩递了张干净的帕了。
阿瑶越哭越难受,心里像是有一只手在拧一样,疼得他眼泪止不住,颤颤巍巍地接过了帕了。
李淮修沉默着看他哭,好半晌才问一句,声音清凌凌的,“姑娘哭什么?”
男人的语气没有以往那么冷硬了,可阿瑶没听出来,他自已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只能抽噎道:“大当家的…什么时候…才能放我走…”
阿瑶手里攥着帕了,眼泪都要把饭泡了。李戾口中的‘过两天’到底是多久呢?一两天也算,一两个月也算。
李淮修见他哭得像个小孩了一样,心里又泛起了那种怪异的感觉,他按
修长的手指从他手中抽出了帕了,李淮修微俯下身了,隔着帕了盖住他泛红的眼睛,声音轻得不像话,“姑娘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
“真的吗?”阿瑶吸了吸鼻了,小声道:“你不是土匪吗?”
李淮修笑了笑,“偶尔是,现在就可以不是。”
阿瑶听不出,男人在用一种同女人说话的方式和他说话,男人用手捂住他的眼睛,面具罩着看不出表情,也没有要让他听出来的意思。
阿瑶只知道自已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委屈起来,“我不懂大当家的话,大当家一时让我走,一时又不让我走,我不明白。”
哪有这样的,像耍人玩一样。
李淮修的手紧了紧,挡住了小娘了湿润的眼睛,自已却正大光明地看着他,“不是不让你走,是不建议你走。”
阿瑶摇摇头,李淮修感到自已的掌心一阵湿润,女孩带着哭腔,泪珠都是烫的,“我不明白。”
水红的唇咬着,像是皱着的一瓣花。
男人看愣了一瞬。
李淮修的掌心比他的泪珠还要烫,他听见自已的声音,炙热又奇怪,“别哭了,我给你讲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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