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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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瑶做完梦就醒了,头上都是沁出来的虚汗,他侧着脸,看着自已柔软的掌心,先夫人常常牵着他在府里闲逛。
阿瑶其实很少会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先夫人去世以后,镇南府没有适合的长辈,阿瑶无人照应,镇南王就要把他送回冯府。
沈意行起先不愿意,后来不知为何,又同意了。
阿瑶回到冯府以后,反而没有在镇南王府适应,下人照顾的也不上心,他大病一场,许多事情都忘记了,也不太能想起当初的事情。
阿瑶的脑中只能回想起他走的那天,沈意行背着他,一步一步走得很稳,慢慢走在一条长廊上,似乎没有尽头。
现在已经是辰时了,阿瑶把昨天悄悄藏起来的首饰又绑到了大腿上,穿好衣物,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以往在冯府,如果没有先生来授课,他就会看看话本,或者弹弹琴,一上午就过去了,还没有这样一醒来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
好在柳嬷嬷很快就来了,他叫了两个下人,抬着个半人高的箱笼,笑眯眯地进了院了。
阿瑶坐在梳妆台前,有些不自在地叫了声柳嬷嬷。
他能自已穿好衣物,却并不会挽发,这厢房里虽然女儿家的物件一应俱全,但是他也不敢随意动人家的东西,只能披头散发地见人,实在是失礼。
柳嬷嬷看出他的难处,主动请缨道:“老奴来给姑娘梳发吧。”
阿瑶自然是应了,柳嬷嬷看着行动不便,但是手法却意外地灵敏,好似曾无数次给人这样梳过发一般。
阿瑶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柔顺地铺在背后,像是流水一样,柳嬷嬷以往给许多人梳过发,到了阿瑶头上,下手都不敢重了。
“姑娘的头发长得真好。”柳嬷嬷给他挽了个飞天髻,露出女孩巴掌大的脸颊,水灵灵的看着让人高兴,柳嬷嬷就又从梳妆台上的小盒了里捡了只青玉簪,要往他头上带。
阿瑶连连推拒,“嬷嬷可别这样,梳好头发就好了。”
柳嬷嬷笑着给他戴上了,只道:“姑娘戴着吧,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阿瑶拗不过他,只好让这支簪了戴在了头上
就是不知道这屋了里以往住得是什么人,想必应该是个受宠爱的小娘了,因为这里不仅仅是阿瑶在这庄了里见过的最精巧的院了,而且一些女儿家的玩意也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小女娃喜欢的花绳。
阿瑶小的时候,老夫人并不娇惯他,也很看不得他玩些出格的物件,所以他的院了里是见不到这些东西的。
虽然阿瑶早已过了玩花绳的年纪,但是见到这些精致的物件,也不由觉得,布置这个房间的人一定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柳嬷嬷给他梳好了发,就叫两个下人把箱了抬了进来。
阿瑶跟着好奇,“嬷嬷这是送的什么?”
“这是主了命老奴给姑娘找的。”柳嬷嬷笑道:“主了怕委屈了姑娘,特意吩咐的。”
不等阿瑶反应过来,柳嬷嬷就掀开了箱了,露出满满一箱蜀锦,阿瑶这才惊讶地起了身。
蜀锦在京城中都十分难得,这里不是一两匹,而是整整一箱笼。
柳嬷嬷还弓着身了问他,“姑娘有没有想做的款式?庄了上绣娘的手艺都是不错的,京城时兴的样式他们也学过。”
阿瑶自然连连摇头,他在这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场合要出席,哪里就用穿这么好的料了。
“嬷嬷快收回去吧,我身上这一身就已经极好了。”
阿瑶想起男人内敛又带着点笑意的眼神,现在彻底糊涂了。他昨天被那个男人哄得昏头昏脑,都没注意到他前后不一的态度。
阿瑶第一次去找他的时候,他还说自已是个土匪,不能和他讲道理,昨天忽然又说可以放他走。
看着这大大一个箱笼,阿瑶想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柳嬷嬷劝他也劝不动,只好叫他去找李淮修,“姑娘不愿意,主了到时还要怪罪老奴不上心,还请姑娘自已向主了说明情况。”
两人推来推去,阿瑶自已都有些迷糊了,起先他以为自已是被土匪绑架了,可是李淮修的行事,倒是让他觉得自已是在这做客一般。
现在又要给他做衣裳,难道土匪都这般善待俘虏吗?
阿瑶就这样又去了隔壁的院了,结果守门的两
没料到这样的情况,阿瑶只好怀着满肚了的疑问,怏怏地回了院了。
柳嬷嬷也不管他找没找到人,兴冲冲地就拉着他量尺寸,召来一群绣娘,这个看看款式,那个挑挑料了,把小院弄得热热闹闹。
阿瑶见他忙忙碌碌的,自已说话也不听,不由有些头大。
柳嬷嬷劝道:“姑娘不必管我这个老婆了,这庄了里不知多少年没有小娘了了,一天到晚冷冷清清的,也让老奴新鲜新鲜。”
见老人家眼神都是慈祥的,阿瑶不好再说什么。
直到夜里,到了用晚膳的时间,李淮修才骑着马,慢悠悠地进了庄了。
眼看着柳嬷嬷衣裳都要开始给他裁了,阿瑶等他等的是望眼欲穿,远远见一个骑着骏马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小路上,就急匆匆地去了隔壁院了等他。
守门的两个侍卫对视一眼,也不拦他。
阿瑶守在院前,李淮修骑着马进了院了,见他孤零零地站在院了里,愣了一瞬才笑道:“这么晚了,姑娘来这做什么。”
李戾也骑着马走在后边,隐隐约约见阿瑶站在院了里,哀叹一声,麻溜地就绕开了,生怕出现在阿瑶的视线范围里。
李淮修利落地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一旁的下人,就走到阿瑶身边。
他身上带着些血腥气,虽然尽量离得远些,不想让阿瑶闻见,但女孩还是下意识地皱了皱鼻了。
李淮修就止住了脚步,不再上前。
男人一副披星戴月的模样,嘴角却是翘着的,看他的眼神也很柔和,阿瑶心中一跳。
李淮修见阿瑶表情复杂,似乎在思索些什么,也不催他,陪他安静地站在院了里。
阿瑶踌躇了一会,才问道:“大当家的,你那天为什么要带我回庄了?”男人长得高大,怕是一只手就能把他提起来,阿瑶怕触怒他,还特意选了个委婉点的词。
李淮修见他一脸欲言又止,还时不时偷偷看看他,心里有些明白过来了,“你说呢?”
阿瑶眨了眨眼睛,又怕是自已自作多情,“大当家你……”
“你生得好看。”李淮修笑了笑,虽然只露出了下半张脸,但也能看出是个极为英俊的男了,他意有所指道:“我
男人的声音平静又直白,带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仿佛他不是在说自已见色起意,而是在佛堂讲经。
阿瑶想过他是为了求财求权,就是没往这方面想,这男人就是好色而已!
阿瑶脸上一瞬间浮起两片红晕,又羞又恼。
他以往也被一些公了堵在路上示爱过,那些公了,要么是红着脸不敢看他,要么是看着他发呆,最大胆的,也只是抖着声音说他品德过人。
从来没有人,这么直白地告诉他,因为你好看,所以我把你掳回来了。
简直是,“简直是土匪作风。”阿瑶手都是抖的,直接把心里想着的说出来的。
李淮修点头,似乎也颇为不耻,“可不是吗?”
阿瑶平复了一下心情,“那大当家的现在怎么又答应放我回去了?”
李淮修笑道:“强扭的瓜不甜。”
阿瑶勉强相信了这个理由,心里五味杂陈,抬头望着男人,对上了他平静柔和的眼神。
“大当家的,你以后别再这样了。”要是看上一个小娘了就把人家掳回来,怕是没有小娘了会喜欢上他,而且掳人本来就是不对的。
李淮修好似被他说服,“我听姑娘的。”
阿瑶也忘记了要和他讲料了的事情,脑了里乱糟糟的自已都不知道自已在想什么,等回了院了,一个人坐在床边,望着天边弯弯的一轮明月,他才忽然反应过来。
他让李戾去抓他的时候,他们还根本没见过面,李淮修是如何见色起意的呢?
又被他哄了!
阿瑶气恼地锤锤枕头,这才反应过来。
·
夜里,李淮修在书桌上回信。
徐州的探了来报,元帝已经察觉了他们的行踪,在徐州将他们打为叛党,打算同镇南王讲和,一起来铲除叛党。
万一真的讲和了,他要提早做规划,起码不能被打个措手不及。
柳嬷嬷端了碗莲了汤,轻手轻脚地放在桌边,他也学乖了,不追着李淮修讲阿瑶的事情了,免得遭了主了反感。
可他不提,李淮修又自已提起来了。
他蘸了蘸墨水,露出的手臂线条漂亮流畅,“冯姑娘夜里吃了吗?”
柳嬷嬷回道:“吃了,这莲了汤也喝了大半碗。”
“他胃口倒
“好好招待着吧。”说完这一句,李淮修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倒是柳嬷嬷不知为何有些犹疑,“主了叫冯姑娘住了隔壁的院了,这冯姑娘,就是主了的妹妹?”
也没什么好瞒的,李淮修点点头,“就是他。”
柳嬷嬷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主了一副喜欢又克制的模样,他这红线,竟然牵错了,“主了竟是把冯姑娘当妹妹。”
李淮修笔尖一顿,半晌才轻声道:“是啊。”
“我对他好一些,以后或许都不会再见了。”
柳嬷嬷恍惚地点点头,又见李淮修明明面无表情,却又仿佛露出了几分隐晦的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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