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十万大军赴玉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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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如赵右相所言，他自然不会阻拦赵右相搜查宫殿，虽有损他玉瑶北朝的脸面，但为了清白，主动配合好歹也能落个忠直坦荡的名声。但……但他寝宫里还留着那许多与陌玉私底下来往的密信，这一旦搜查，必然会被找出来，那届时陛下就会知道陌玉早就暗中与自己有了私信来往。若是有心人一撺掇，陛下就会误以为陌玉待在他身边一直都是别有用心，暗地里筹谋布局，自然而然也会以为自己并不安分，那无论是他还是陌玉，陛下恐怕都不会放过。

苏陌颜沉了脸，连脸上最后一分温和都消散了，那张棱角分明、白皙细腻的脸上浮现出坚定。

他启唇，声音像极了雪山里最温暖的篝火，暗含着凌厉与威严：“右相，本王的寝殿，自然会有些机密要件，陛下若要搜查，万一把本王的一些机密抖落出来可如何是好？”

赵宣亭垂眸片刻，心中明白苏陌颜这是决心不让自己搜查了，陛下让自己搜查苏陌颜的寝殿，看看有没有密信，虽没说明是什么密信，但看样子必是对陛下不利之物。他原以为苏陌颜不像是这样的人，但如今看他坚决的态度，莫非他勾结沅国一事是真的？

赵宣亭不语，两相沉默，他拈着手中的墨绿色珠串，一圈一圈的转动着，转了几圈后，终道：“若苏国主一意孤行，微臣也不好阻拦，只是，苏国主可要后果自负。”

话里没有多少威胁，更多的是一种淡淡的陈述。

见苏陌颜不语，赵宣亭便拂袖离去。他丝毫不怕苏陌颜在他离开后暗中转移密信，因为如今整个寝殿都被陛下派来的士兵团团围住，严防死守，无人能进，无人能出，就算苏陌颜有此心，也无此力。

苏陌颜看着赵宣亭离去的背影，又看着身侧死守着的披着金盔的士兵，深深的叹了口气。

名为暂避嫌疑、配合调查，实际上却是幽禁寝殿，也不知道如今天下局势如何，陛下心中究竟信了几分。

还有他的陌玉，若是知道此事，怕是急坏了吧，可不要冲动之下做出什么无可转圜之事才好。

先前，他本就有劝解大岚国之意，陌玉的密信来时，他正和祁子衿商谈此事，见陌玉的密信，便当即派了祁子衿亲自前去大岚国。大岚国已经暗中集结兵力，似乎已与沅国结盟，他派祁子衿前去本是为了劝解大岚国国主，劝他不要冒险，更不要做这种不忠不义之事。可如今，自己被怀疑，被困寝殿，也不知道祁子衿和大岚国那边怎么样了，真是让他忧心。

现下最要紧的，还是怎么把那些密信处理掉，陛下要搜宫，他是拦不住太久了，一直拦着反而让人怀疑。

苏陌颜从王座上站起身来，两旁的士兵便立即将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赤裸裸的监视没有半分掩饰，像是不敢放过他半点举动，唯恐他暗地里做了什么小动作似的。

苏陌颜暗自不爽，却又无可奈何。

赵宣亭从苏陌颜的寝殿里出来之后，身后的将军问道：“右相大人，陛下圣令，要咱们搜查苏国主的寝殿，可咱们就这样出来了是不是不好？”

赵宣亭一脸淡然，挑着眉毛不甚在意的道：“我只是一时出来而已，又不是不搜查了。只是，他终归是国主，我也不能来硬的，如今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再说那些士兵可看着他呢，他能做什么小动作不成？”

言罢又偏头喊道：“来人，立即传信陛下，苏国主不肯答应搜宫，说是怕国家机密被翻出来，我等不好硬来，还请陛下定夺。”

身后一士兵弯身称“是”，转身离去。

另一边，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和几分聪明头脑的祁子衿好不容易劝得大岚国国主动摇了反心，却发现自家王上出事了，窝也处于被端的边缘，一时之间有些不能接受。

“你说什么？！陛下真这么做？那封所谓的密信一看就是别人的污蔑，不是说陛下少年聪颖吗？这么明显他看不出来？王上的品性天下人皆知，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投靠外敌之事呢？让王上暂却政事接受调查，还要搜查王上的寝宫，这让王上在天下人面前还有什么脸面可言？士可杀不可辱，陛下怎么能如此！”

身边的客卿丧气垂头，眼神中却透露出几分怒气：“上卿说得有理，但现如今，整个沧蓝都在议论纷纷，昨日，陛下派遣去玉瑶调查此事的使臣就已经过了大岚国，还带了十万精兵而去，说是调查，谁知道后面会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强加罪名，趁机除掉王上……”

祁子衿慢慢坐下，神情有些不可置信，“十万精兵……”

那客卿拱手道：“下官猜想，此事真假尚未应证，陛下便派十万大军与右相一同前来，未免有些……下官是觉得，陛下大约是真的疑心了王上，祁上卿，这可如何是好？”

祁子衿摆摆手，道：“非也，非也。陛下此举不是真的疑心了王上，而是要震慑各诸侯国。若陛下真疑心王上，就不是派遣使臣去调查了，而是直接派上几十万大军前来镇压，根本不会做样子派使臣来调查。想必陛下如今只是半信半疑，但沅国叛乱之时，有些人一直蠢蠢欲动，比如如今的大岚国，为了震慑各诸侯国，陛下这才派来五万大军。虽然璇玑王朝拥兵百万，这区区十万大军实在不算什么，但你要知道，璇玑国中，兵力不只掌控在陛下一人手中，对付沅国已派去了几十万，其余大军或于各地镇守，或于帝都之中守护王朝安稳，皆不能轻易挪用。”

“在抵御外敌又要提防内乱的情况下陛下还派遣十万大军明晃晃的奔赴玉瑶，其根本目的就是为了告诫各诸侯国，若是他们一旦有异心异动，璇玑的数以万计的铁骑便可即刻踏平他们的疆土。不然，为什么大岚国有异动的消息陛下早就知晓，还敢让使臣穿过大岚国行至玉瑶北朝，又为什么大岚国今早的态度突然缓和了许多？”

那客卿立即拜倒，“上卿睿智，微臣自叹不如。”

祁子衿皱眉，显然对此事很是焦虑：“可如今，不管怎样，形势十分不利于我玉瑶北朝，如果不能扭转乾坤，证实王上并无异心，那么那震慑之用的十万大军定然也会是拿下我玉瑶北朝的催命符，况且，我玉瑶北朝中还有十万陛下之前给的大军，到那时，我玉瑶北朝或许就真的完了。”

那客卿唏嘘般喟叹：“可这世间之事，往往是造谣容易解释难，无中生有的东西容易捏造，本是事实的证据却难求。”

祁子衿捏紧了拳头，他心中记挂苏陌颜，恨不能马上回到北朝与苏陌颜并肩作战，他不仅视苏陌颜为贤主，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更视苏陌颜为手足，如今遇到这样的事，他当然想和苏陌颜一起面对。

可是，怕是大岚国不会轻易放他们回去了。玉瑶北朝国主疑似投靠外敌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沧蓝，如今陛下又大张旗鼓的派遣大军前去玉瑶北朝。大岚国本就摇摆不定，肯定更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去了，若是他没了异心，把自己绑了交给陛下便可换得陛下的信任；若他真决定投靠外敌，按如今的局势扣着自己或是杀了自己对他们都有利。

果不其然，院外响起一阵嘈杂声和争吵声，有手下慌慌张张进来禀报：“不好了大人，大岚国的上将军带着士兵将咱们的院子围起来了！还说什么是为了保护咱们的安全，大人，要不要杀出去！”

祁子衿临危不乱，深思熟虑一番后，果断道：“不可。让他们围着吧，你下去吩咐，不许让我们的人和他们起冲突，更不许抱怨。”

客卿问道：“这是为何？”

祁子衿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那张清秀风流的脸上便显露出些许的狡黠和诡秘，“咱们本来就没带多少人来，这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打是打不过的。若咱们慌里慌张，反而让他们轻蔑，若咱们不动声色，似乎毫不在意，并不担心，那他们一定会觉得咱们是早有准备，所以毫不惧怕陛下的调查，定会有所忌惮。而且，如果大岚国真的已投靠沅国和里珂部落，必然心慌，说不定能借此找出他们陷害沅国的真相。”

“上卿足智多谋，属下拜服。”

信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楚绯澜手上，彼时楚绯澜正忙着楚绯浔的婚事，只要楚绯浔一大婚，刘司马就不足为患，到时候刘司马和他楚氏就是唇寒齿亡，他便不需要过多忌惮刘司马手上的兵马，沅国的叛乱也不足为惧。

之前与沅国纠缠这么久，无非就是忌惮如果自己派出太多兵马平定沅国和里珂部落，则会内里空虚，害怕有心之人引起内乱，尤其是刘司马；而如今，刘司马已经和他楚氏联姻，刘司马手上的所有兵马势力则会为他所用，他便不用再担心刘司马会有异心，就可以放开手脚，挥兵直上，一举灭了叛军。

楚绯浔大婚那日，他就立即下圣谕再派兵四十万平定沅国和里珂部落，他就不信，加上千胜国，将近百万大师，还会灭不了两个小小的叛军之师。

大宫监踩着小碎步飞快的跑进来，将赵宣亭的来信递给了正在复审明日大婚座席册的楚绯澜。

楚绯澜阅完后，脸色果不其然的阴沉了下来，眉间积郁着不耐烦，信被揉作一团捏在掌心里。楚绯澜心中有些怒意，总觉得苏陌颜此举像是有些欲盖弥彰。

他心中也愈发怀疑苏陌颜是不是真的已经知道了真相，不然，苏陌颜为什么死活不肯让赵宣亭搜查他的寝殿，除非他寝殿里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虽明白苏陌颜是一个有魄力有才能的仁君，但对于以前的一切，他不得不提防苏陌颜。家被屠，国被夺，这种不共戴天的仇恨，他不信就算苏陌颜真的忠义仁德，也不会心生报复他的心意。

他甚至从心底里蔓延出一丝恐惧，如果苏陌颜已经知道了真相，那这件事情会不会陌玉也知道了，虽然自己一直看着他们每月来往的信件，但……

但他就是莫名的有些心慌。

楚绯澜将手心里皱巴巴的信纸在烛火中点燃，扔进了痰盂中。

信纸被一点点被火光吞噬，慢慢的变成灰烬。

楚绯澜提起狼毫，大宫监极有眼色的走到桌案旁研墨，大宫监飞快地瞟了一眼，看见那纸条上的力透纸背的几个字，眼底流露出几分不知名的怜悯。

楚绯澜很快就写完了一张纸条，折好后用食指与中指夹着，冷冷的递给大宫监，道：“立即传给赵宣亭。”

“是。”大宫监恭敬的双手接过那纸条，半浊的眼睛飞快的扫视了一眼楚绯澜的表情，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陛下，若陛下当真如此，那玉侍君……”

楚绯澜心一痛，脸上的阴霾更重，沉默了一会儿，启唇，声音低沉的道：“寡人又何尝想如此？但寡人却又不得不如此，寡人是天下共主，凡事不能随心所欲，能强留他在身边就已经费尽了心机。此番，即使寡人知道陌玉会因此难过，甚至恨寡人，寡人也只能如此，也必须如此。”

大宫监闭着眼摇了摇头，哀叹了口气，对于这两个人之间的爱恨纠葛，他是看在眼里，怜在心里。

“陛下，您这样，是会彻底失去他的。”

大宫监隐隐的叹息恍如一记他避之不及的惊雷在耳边炸响。

他不由得眉间狠狠一跳，一股烦躁愤怒和恐惧直冲头顶。

不待他开口说些什么，大宫监的身影已经不在殿中。

殿中的降真香袅袅的散着白烟，抚平着他焦躁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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