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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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六，大雪。

云舒玉听村里的人说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大，转眼间他已经来到凡界四个多月了。

“呼——好冷……”云舒玉拎着晕死的野兔回到自家小院，这破天气好不容易才掏到只兔子。

早知道凡界下雪这么冷，他就修到金丹寒暑不侵……算了他没那天分。

在妖界时时有灵力护体自然不觉得冷，猛地一下体会到冷还真有些不适应。

云舒玉抬头打量着空气里乱飞的雪花，算了算时间发现今天又到了自己的生日。

在无名山上时，他隐约记得每年生日那些前辈是会送他礼物的……具体是些什么他又记不清了。

下山之后，他为了活命整日东奔西跑还要修炼，生日干脆就不过了。

这一世他能知道自己的生日已经很幸运了，上辈子他的生日是被送进孤儿院的那天，巧合的是两辈子的生日恰好在同一天。

罢了罢了，云舒玉抖了抖兔子，这兔子就当是送给自己的礼物了。

推开院门，院中的青石板上只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似乎不久之前有人清扫过。

院子东南角，前些日子从山上移过来的黑松迎风而立，树枝被雪压得有些弯，树下的石凳上还坐着个人，那人身披银色狐氅，随意披散的雪白长发却比那雪色还耀眼。

云舒玉本来是想带着沈岚雪买个房子去镇上住的，毕竟青雾村里的房子没有望水镇上的好。

院子里还是黄土地，村子里的路也是黄土，一下雨就格外泥泞。

一想到沈岚雪的鞋上会粘到泥巴……云舒玉的心就忍不住心痛，真正的神仙是不染尘埃的！

沈岚雪就算不是神仙，在云舒玉心里也八九不离十，毕竟初次相遇的场景深深震撼了他幼小的心灵。

那张超尘脱俗宛若谪仙的脸深深刻在他的脑海，有时候梦里都是沈岚雪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然后轻轻抚摸他的头顶……

虽然这个梦里的行为有些痴汉，但是云舒玉敢保证自己目前对沈岚雪……应该只是单纯的喜欢和欣赏。

大概就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想搬家就要出门，但是沈岚雪的长相和头发都太过显眼，云舒玉的易容术用在沈岚雪身上一点作用也没有，并且沈岚雪拒绝用凡人染头的方法。

云舒玉也舍不得在那光滑柔顺的发丝上涂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再者青雾村他们的院子离别人家比较远，好歹沈岚雪不遮掩容貌就能出去走走，要是让沈岚雪穿上斗篷遮掩容貌……云舒玉总感觉那是对这么一张脸的侮辱。

问过沈岚雪，他也同意继续留在青雾村，理由是喜欢这里的空气。

云舒玉大概明白沈岚雪说的是这里的灵气浓度，青雾山旁边的灵气就是要比镇上的浓。

就算沈岚雪现在没有修为还是能感觉到的。

于是云舒玉大手一挥，在镇上找了个装修队直接把小院翻新了一遍，粉刷墙壁，换了门窗，院子里铺上青石板，屋内通了地龙。

和沈岚雪一起生活的感觉很奇妙。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放羊的穷小子在家吃饭，突然暗恋许久的地主家的大小姐带着媒人走进他家，说要下嫁于他，和他同吃同住一起生活。

穷小子第一反应肯定不是欣喜若狂，而是不可置信、局促不安、自我怀疑。

然后真的娶了大小姐之后，穷小子就会唾弃自己的无能，无法给大小姐锦衣玉食的生活，根本舍不得大小姐受一点委屈干一点活儿。

再之后发奋图强实现阶级跨越让大小姐重新过上在娘家的生活……扯远了。

不过云舒玉对沈岚雪的心理大概就是这样。

他现在就是那个放羊的穷小子，沈岚雪就是地主家养得金枝玉叶的大小姐，他根本舍不得沈岚雪受一点苦，还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送给沈岚雪。

石凳上，沈岚雪把汤婆子放在腿上，用手一点一点修饰着桌子上的雪人，那雪人刚开始看不出什么，修了一会儿便能认出是只狐狸。

云舒玉几步走到沈岚雪身边，熟练地替他紧了紧狐裘，看清沈岚雪正在堆的东西，心里直犯嘀咕，怎么长得这么像他的原型：“阿雪，再玩一会儿就回去吧。今天太冷了，你小心些别染了风寒。”

沈岚雪头也不抬：“不冷，是阿玉你比较弱。”

云舒玉不想说话，沈岚雪虽没了修为但是肉体基础还在，不畏酷暑严寒也不会生病，他对着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美人经常忘记这件事。

不知道沈岚雪衣服下面会不会有腹肌……云舒玉看着沈岚雪的法衣遐想着，甩甩脑子把不营养的东西甩出去。

二人刚开始相处时，沈岚雪气质高冷少言寡语，云舒玉还在猜他是不是修无情道。

相处四个多月，云舒玉差不多摸清沈岚雪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以确定沈岚雪不修无情道。

沈岚雪看着那么高冷可能是一种……习惯？反正云舒玉没觉得沈岚雪真高冷。

他发现沈岚雪其实很好懂，有点单纯或者说有点天然呆，还怕黑，话很少但是内心戏很多，应该是有点社恐，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会表现得很冷漠。

刚开始一个多月沈岚雪在想什么基本上靠云舒玉猜，猜对了沈岚雪会很开心——开心是从微表情里观察出来的。

熟悉之后，云舒玉就发现沈岚雪看着清清冷冷只会服气餐霞，其实很喜欢甜食，吃到喜欢的点心一双天青色的眸子亮晶晶的，于是云舒玉一有条件就变着花样给沈岚雪做甜点。

沈岚雪还很喜欢小动物，不打坐就抱着元宝不撒手，还会跟着他学习怎么制作猫饭。

学习的过程中又乖又听话……种种反差让云舒玉暗地里直呼好萌，对他的前辈滤镜都淡了不少，投喂沈岚雪的感觉就像是在喂一只表面高冷其实很粘人的猫咪。

沈岚雪还不怎么会梳头发，应该是用惯了法术一时改不过来，云舒玉只好每天给他束发，有时候他不在头发又乱了的时候，沈岚雪干脆就会把头发都放下来。

云舒玉对沈岚雪称呼的改变是在八月十五中秋。

那天，云舒玉买了一坛桂花酒和酥皮月饼和沈岚雪一起坐在院子里一边赏月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大多数时间都是云舒玉在说。

浅黄色的清澈酒液下肚，酸甜醇厚的口感荡漾在舌尖，余香久久不尽。

云舒玉有些晕，但也不至于醉，没用灵力化去酒劲，转头看向沈岚雪，发现白发美人双眼迷离，两侧脸颊泛起酡红，一只胳膊支在石桌上扶着脑袋。

吞了下口水，或者是因为月亮太亮，又或者是桂花酒太香，又或者是……酒壮怂人胆。

云舒玉舔了舔嘴唇，开口道：“前辈……我都叫了你这么久前辈了，以后，可不可以叫你、叫你阿雪……”

然后云舒玉看见沈岚雪头动了动，蹙着眉似乎在思考他的话，不过思考的时间有点久。

久到云舒玉都快开口解释自己不过是开个玩笑的时候——沈岚雪突然看着他笑了。

或许是很久不笑了，那个笑容有些僵硬，但是颜值在那摆着，再怎么僵硬云舒玉都觉得好看。

然后那个笑容慢慢变得自然，再配上眼尾淡淡的红晕，霎时间云舒玉只觉得春暖花开。

“好，阿玉喜欢就好……”

剩下的云舒玉都听不见了，只记得那句“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喜欢就好……然后脑袋就被摸了，沈岚雪很认真地揉着他的脑袋，一边摸一边疑惑元宝的手感为什么变了。

发散的思绪收回，云舒玉看着那明显比一般狐狸要胖的雪人，怀疑沈岚雪没事儿捏狐狸的目的——别的不说，这狐狸怎么和他原型一样胖，天知道他为什么人形不胖不瘦原型胖得跟球一样！

记得小时候有前辈说他原型胖，他还偷偷减肥了好久，最后以失败告终。

沈岚雪怎么突然捏了个这么胖的狐狸？难不成是发现他的原型了？

不应该，沈岚雪没有修为怎么感受他的气息，更何况以沈岚雪的性格发现了会直接和他说，不会这么暗戳戳的暗示他。

大概……沈岚雪喜欢胖狐狸吧，云舒玉晃了晃手里的兔子：“咱们一会儿吃兔子。”

沈岚雪把捏好的狐狸放到云舒玉空着的手里：“好，这个送你。”

“这是狐狸吗，怎么这么胖？”云舒玉装作不经意的提问，“狐狸哪有这么胖的……”

沈岚雪眸光微动：“我喜欢胖一点的狐狸。”

尤其是眼前这个。

其实他不是故意要看云舒玉的原型的，他隐约感觉妖修好像不会随便给别人看原型。

有一天他半夜睡不着去院子里散步，一下子就看见云舒玉化作原型躺在藤椅上呼呼大睡，尾巴都快耷拉到地面上，他没忍住走过去摸了好几下，手感和想象中一样柔软，热乎乎、香喷喷的。

不过沈岚雪不打算告诉云舒玉，他很喜欢看着小狐狸在他面前藏尾巴的样子，手忙脚乱的，很可爱。

云舒玉此刻：！！！

沈岚雪说他喜欢胖狐狸……四舍五入是不是就……云舒玉立马打断自己脑袋里不切实际的想法，手忙脚乱地把雪狐狸塞进纳戒：“多谢了，阿雪你先玩儿……我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