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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月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 身边已经没有人。

她洗漱穿戴完毕之后,才看见季岑风正坐在餐厅里看公司简报。

他穿一身裁剪精细的衬衫,钻石袖扣卷在小臂上三寸, 露出一截纤长紧实的肌肉。

眉骨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倦意, 整个人沉在淡淡的漠然里。

阳光拢在他身上, 也增不了半分的暖意。

和昨晚那个炽热的男人, 截然不同。

司月心里甚至有些怀疑,昨晚是否只是她在做梦。她走到餐桌前和季岑风说了早安, 季岑风瞥了她一眼没回答。

两人吃完早餐后便一起上了车, 司月这才知他接下来一个月都要出差。

“收起你脸上的笑,我会找人看着你的。” 季岑风忽然偏过头朝司月说。

司月当真以为自己笑了出来,连忙冷了脸色,这才发现那个男人是在诈她。

“知了。” 司月转脸看着窗外,声音有些闷闷的, “不过为什么要找人看着我。”

她又转过头来。

季岑风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文件,也回看她,“司月, 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我不相信你啊。”

男人的声音缓缓地落在司月的耳边,像一根细极了的针, 无声扎进司月的心里。

对啊,季岑风不相信司月。

她怎么会忘呢。

那是他们所有分扬镳的开始, 他不信她,他们就永远都没有未来。

汽车缓慢地停进了停车场。

李原跟着季岑风大步走到了专用电梯前, 司月一个人踩着高跟鞋朝员工电梯走去。

那短短数十米的距离,就像是他们两个人生之间永远也无法越过的鸿沟。

可是不知为什么,司月低头看着那支小小的银色戒指时,脑海里还是不可抑制地想起了昨天晚上。

他宽大而又有力的手掌, 轻而易举地将她的惊慌失措完全吞下。

沉缓而又温热的呼吸潺潺打在她敏/感而又冰冷的后颈。

那一根根手指紧紧纠缠住她无助的指尖,久久也不肯放下。

是他要拉着她的。

“叮” 忽然一声清脆响声,电梯门开。

司月这才回过神来,她脸颊一片微弱的绯红迅速敛去,面无表情地朝电梯里走去。

电梯门缓缓合上,冰冷的白炽灯从顶端照下,司月收紧了拿着包的手指,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她不该想这些的。

-

季岑风果然当天晚上就没有和司月一起回家,司机接了命令要每天接送司月回家。

司月本来还以为这样就可以每天在公司加班到晚一点再回去,谁知司机早就被告知必须每天五点送她回家。

“晚一点也不行吗?” 司月坐在后座问。

“不行,” 开车的司机师傅看起来四十多,平时便是少言寡语,但是做起事来很认真,“季先生走之前特地叮嘱了,必须每天五点送司月小姐回家。”

“可是他现在人不在。”

“不在也是一样的,司月小姐。”司机很是固执。

司月坐在宽大的后座上,也是没了办法。

但是好在这段时间她和温时修的设计进展有了很大的突破,温时修也没有再问起关于她戒指的事情,而是一心一意地和她一起扑在了黎京美术馆的设计上。

司月每天晚上回家也会继续在客厅工作到很晚,她好像真的幸运地抓住了这根悬崖的绳索,它告诉她,司月,人生还有盼头的。

于是她将自己全全投入进这忘我的工作里,试图摆脱一些不该想的烦恼。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黎京美术馆的案子也顺利抵进入了最后的审核阶段,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等着上面的决定。

温时修将文件全部上交之后,轻车熟路地避过正在午休的同事们,慢慢打开了咖啡间的门。

果不其然,司月正在这里喝咖啡。

“司月。” 温时修从后面喊她的名字。

司月微微偏头便看见他满眼胜利的笑意,“都交上去了吗?”

“是啊,” 温时修大步走到她的面前,“恭喜你,完成了人生中第一个美术馆的设计!” 他声音透着澄澈的温润,眉眼里尽是喜悦与鼓励。

咖啡的热气熨烫在司月的眼眶,她鼻头有些发酸,“不是我一个人做的,大家每个人都出了力。”

“但是你知,最初的灵感是来自你的。” 温时修一点也不吝啬地将一件艺术作品最宝贵的东西归给了她。

司月眼角还是没忍住湿润了片刻,然后开心地笑了起来。

她不常这样坦露真心的笑,更多的时候,是不得不笑。

午后的阳光透过洁白的百叶窗落在女人弯起的眉眼上,她眼角红红的,透着几分难忍的欣慰。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

头发散落了几分在白皙的脸畔,而后又被她松松地挽在了耳后。

一些都好像是沉浸在浓稠蜂蜜里的场景,温时修有些出了神。所有的笑颜与眉眼都被染上了一层无法言喻的金色,她好像不用说话,就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司月笑了一会,轻轻抿了一口咖啡。

她两只手端着杯子,那枚小小的戒指,很显眼。

温时修脸上的笑意登时,落了三分。

“关于那件事,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回应吗?” 他声音没了刚刚的兴奋,眼神沉沉地落在司月的身上。

司月目光瞥了一眼她的戒指,她知温时修指的是什么。

自从季岑风出差之后,她每日都是独自坐着家里的车上下班,说来也是巧,公司里的人只认得季岑风之前坐的卡宴,却没多人知他后来就换了那辆迈巴赫。

而那个从前只穿廉价快销品牌的司月,又那么巧地每日坐着迈巴赫上下班的。

一个落魄欠债的漂亮女人,一枚廉价随意的银色戒指,再加上一辆来路不明的迈巴赫。

足以轻易地在人们的脑海中勾勒出一个丰富多彩的故事了。

而故事的男主角,谁也不知。

所以越传越离谱。

司月忙于工作的这一个月,也没少听到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那话说得大多很难听,毕竟没人想给一个靠着美貌上位的女人一个完美的结局。

他们希望她是给了某个无法向出她承诺的老男人做了情妇,他们希望她住在华丽冰冷的别墅里对着正室忍气吞声。

从来没有人见过到底是哪个男人来接司月,所以那谣言也像长了翅膀,在嫉妒泛滥的森林里,越飞越高。

名声曾经对她来说很重要,她曾经那么辛苦那么艰难地要一个好名声,要一个好背景。

但是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

她为了不让季岑风知她那个破败腐烂的家庭,撒了谎,救出了差点坐牢的司洵。然后却那样讽刺地彻底失去了季岑风。

司月沉默了片刻,朝温时修抬头轻笑了一下,“我说过一次不是,他们不信。所以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温时修手指无声地握在身侧,那么对他呢,她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吗?

“他对你好吗?” 温时修缓缓问。

司月低头转了转戒指,“他帮了我。”

“所以你嫁给了他?”

司月没有回答,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这么简单地回答的,如果那个人不是季岑风,她也会答应吗?

她不知。

刚刚还沉浸在愉悦的庆祝氛围里的咖啡间,凝滞地陷入了无言的沉寂里。

太阳失了力度,连光线也变得苍白无力。

就在两人准备结束这沉默的尴尬离开时,忽然一阵刺耳的八卦声从门外清晰传来:

“我听说她傍的是那个已经五十多的设计家,就是那个叫什么刘宇的。”

“真的假的,就是前段时间和隔壁部门有合作的那个?”

“对啊,我听人家说有一次看见他俩一起坐电梯下楼的。要不然她怎么能在这次设计案里做得那么好,之前天天心不在焉的,现在一下又变成黑马冲出来。”

“怪不得啊,原来是傍上知名设计师了啊,牛逼啊这个女人,这么老的都下得去嘴。”

“哈哈哈,这就是你没人家厉害的地方了吧,舍得了身子才套得来钱嘛!”

“真是厉害,长得一副温柔清冷的模样,公司里还非要立才女的人设,原来都是装的,真恶心。”

“你可小心点,温组长可看重她了,人家可不是盖的,一手勾着老头子,一手还能和温组长有来有往,得罪了她,够你好受的!”

“诶呀,我好怕啊哈哈哈哈哈。”

-

大概就是这样的,流言蜚语。

司月晚上回家的时候,脑海里还不断回想着那两个人的声音。

他们说她嫁了又老又丑的老头子,她澄清过一次便也不想再说。

但是为什么他们一定要连自己的心血也一并侮辱,说美术馆的灵感根本不是她想的,即使温时修说了无数次这次黎京美术馆的设计最终灵感是司月,也还是没有人愿意相信。

他们相信她用美色勾人,相信她落魄不要脸,就是不肯相信她司月有才华,能设计的出耀眼的作品。

漆黑车窗上,女人脸色难看得不像话。

车子沉在浓稠的夜色下,缓缓驶进了明宜公馆。

司月下车的时候,发现门口还有一辆车。

季岑风回来了。

她两眼看了看一如往常般平静的湖面,面无表情地朝家里走去。

卧室亮着灯。

“回来了。” 司月站在门口看着他。

他脸上带着些长途奔波的疲累,单薄的眼皮敛着淡淡的倦色。外套被丢在沙发上,领结刚刚解了一半。

“过来。” 季岑风说。

司月走近了他的身边。

男人将双手松松插在口袋里。

他不言语,她知。

司月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好像真的很累。纤细的手指松松绕在他的领结上,三两下将它抽了下来。

季岑风还是没动静,他眼皮缓缓地垂下,不知是在看她还是在假寐。

司月沉寂了两秒,伸手帮他一颗、一颗解起了衬衫纽扣。

最后一颗,解开。

司月再抬头看他,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重新睁开了眼,看着她。

又或者说,审视着她。

平缓而又清浅的鼻息在两人无声的凝视间,你来我往,季岑风慢慢伸手捏住了司月的下巴。

“最近有勾引男人吗?”

“没有。”

“撒谎。”

作者有话要说:  那什么,我先骂为敬!感谢在2021-03-16 08:56:39~2021-03-20 06:2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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