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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母走后,梵伽罗和许艺洋便并排坐在阳台的地板上,继续守候那只半醒不醒的青蛙。临到六点,梵伽罗换了一套正装,问道:“和我一起去电视台录节目吗?”
许艺洋连忙点头,屁颠屁颠地跟上大哥哥的步伐。
赵文彦这一回也来了,六点半准时出现在电视台门口,面容比上一次更显憔悴,精神头也差得不行。因为在这段时间里,苏枫溪陆陆续续又出了几首新歌,首首都空降音乐榜第一,其传唱程度堪比当年火遍大江南北的神曲。赵文彦走在路上冷不丁就能听见她的歌,有的是从店铺橱窗里飘来的,有的是从路过的车里传来的,还有的干脆是别人设置的手机铃声。
他根本没有办法躲避这种魔音灌耳的折磨,只能跑到国外去避难。但可怕的是,到了国外,他也依然逃不出苏枫溪的魔掌,酒店的工作人员竟也会时不时地播放这些歌,不让播还会与他大吵一架。
在吵架的过程中,音乐还在欢快地响着,以至于到了后来,赵文彦竟也听入了迷,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当天晚上他就买了一张回国的机票,想要跑去找苏枫溪和解,同时带去的还有自己的全部身家。
她不是快破产了吗?行,他有的是钱,给她,全都给她!
好在赵国安老先生把孙子看得很紧,派了十几个保镖将他绑回老宅,锁在一个完全隔音的小房间里。经过连续一周的全封闭式囚禁,他才终于摆脱了那种几近疯魔的状态,并渐渐发现苏枫溪的影响力对他而言就像过敏症,一旦碰触立刻就会产生极强烈的反应,但要完全清除,却必须得经过一个漫长而又痛苦的过程。
更可怕的是,这种过程还会不断拉长,加深,恰如他第一次失控只需调整两三天就好,第二次失控却足足把自己封闭了七天。那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会如何呢?他还能清醒过来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隐隐浮现于赵文彦的脑海,令他恐惧绝望。他常常在新闻版面上看见某某某热烈追求新晋歌后苏枫溪的新闻,而这些某某某的名字总是在不停地换,他们卑微至极的态度,理智全失的模样,都令赵文彦不寒而栗。
而苏枫溪的粉丝似乎渐渐习惯了她的这种致命诱惑力,竟也不觉得她以前那些风流艳史是多么不可接受的事。他们甚至引以为豪,四处标榜自家偶像魅力大,吃得开,人见人爱。你若是爱上她,那是正常的,你若是看不上她,那才是眼睛糊了屎。
奇怪的是,这种荒谬可笑三观扭曲的发言竟然获得了普罗大众的认同。苏枫溪除了新晋歌后的称号外,竟又获得了一个塞壬妖姬的美誉。她那不可抵挡的魅力和肆意豪放的生活态度,早已成为深入人心的共识。指责她的人越来越少,而赵文彦曾经放出去的那些丑闻,竟成了她辉煌战绩的一笔,被她的粉丝津津乐道。
别人多交往几个男朋友,那是放浪形骸;苏枫溪多交往几个男朋友,那是洒脱跌宕。在复出之后,有关于她的那些传闻,好的被愈加赞颂,不好的被彻底美化,慢慢便也树立起一个全新的艺人形象。自此以后,赵文彦若再想用私生活不检点这条去攻讦她,在大众眼里就会变成一个笑话。
是啊,苏枫溪同时交了很多男朋友,这一点谁不知道?但是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管得着吗?什么道德问题?只要不结婚,都涉及不到道德问题。诸如此类的荒谬言论充斥着各大社交媒体,而网民们却不以为怪,反倒觉得稀松平常。他们的观念竟也在苏枫溪的歌声中不知不觉被扭曲。
原来风流浪荡的人设也是可以立住的,只要你魅力够大!苏枫溪的成功让圈内人士大跌眼镜,却也知道这根本不是别的明星可以复制模仿的。没有她那样绝美的脸蛋和妖娆的身材,没有她那种令人欲.仙.欲.死的靡靡之音,谁都无法凭一己之力与世俗观念抗衡。
苏枫溪火了,并且咖位比离开星辉之前还高。她的粉丝现在每天都在星辉官网下问——你们今天后悔了吗?
清醒的时候,赵文彦从来不会后悔。他亦步亦趋地跟上梵伽罗,低不可闻地道:“伽罗,苏枫溪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连逃到国外都没有用。我有时候甚至会怀疑,她能凭声音和容貌控制全世界的人。”
梵伽罗行走在录制间的长廊里,语气始终平静淡然:“不会,我还是那句话,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力量是毫无节制的。”
“到底怎样才能节制她?”赵文彦焦躁不安地问道。
梵伽罗走进休息室,坐在化妆台前,对着一面镜子想了想,沉吟道:“一颗清醒的大脑,一双穿透假象的瞳,应该能节制她。”
“清醒的大脑?穿透假象的瞳?听了她的歌,见了她的人,谁还能保持清醒?这根本就是悖论。”赵文彦抹了把脸,满心都是不安、无助和惶然。
恰在此时,曹晓辉带着化妆师走进来,笑嘻嘻地说道:“梵老师,从今天开始,撕撕姐就是你的专属化妆师了。”
“那真是麻烦您了。”梵伽罗立刻起身致意。
杰弗瑞一边捂嘴娇笑一边连说不客气、不麻烦、我的荣幸等等。现在的他与前一阵相比竟大有不同,眉眼间的郁气没了,只余朝气;皮肤里的暗沉没了,全是闪亮的光彩,像是在极短的时间里脱胎换骨了一般。
“梵老师,您坐着,我先帮您打底。”瞥见乖乖坐在沙发上的许艺洋,他惊呼道:“哟,这是谁家的孩子,皮肤怎么这么白?”
“这是我家的孩子。”梵伽罗想也不想便答了一句。
听见这话,小男孩那张麻木到几近僵硬的脸竟硬生生扯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瞳孔很黑很黑,却没法折射太多光芒,显得有些晦涩。
杰弗瑞虽然觉得这孩子怪怪的,但当着人家长辈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笑着夸了几句,然后埋头工作。赵文彦心里存着事,自然也没注意到异常。曹晓辉倒是看见了小孩脖子后头的一块尸斑,却只以为那是过敏造成的,未曾深想。
他拿出手机开始向梵伽罗汇报第一期节目播出后观众的反应:“梵老师,那个流星街码农又在上蹿下跳地骂你是骗子,还说节目组的投资全靠你一个人在撑,所以才
会全员陪你演戏。观众大多数都信了他的话,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是很爱看你出现在屏幕上,因为你这张脸太能打了,就算被骗他们也心甘情愿。”
“你听听这位观众的留言,他说:【梵伽罗的脸就是这档节目所有的华点,他的眼瞳里流淌着一条璀璨的银河。我不在乎这是一个骗局,我只在乎能不能舔到更多他的颜!话说回来,他的演技也是超棒的,别人通灵像闹着玩,他通灵就很有气势,很有逼格!我喜欢他营造出来的氛围,所以加油吧!】”
曹晓辉刚念了一条留言,杰弗瑞就炸了:“呸!这些观众眼睛都是瞎的!梵老师用得着演戏吗!”
“是啊,我们梵老师能进这档节目凭的都是真本事!可是不改变播放模式,谁会信啊!现在外面都传遍了,说这档节目是有剧本的,我们梵老师是主演,别的选手是配角,大家照着剧本念台词,把主角的逼格烘托出来就行了。你听听,这像话吗?”
杰弗瑞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讳莫如深地道:“播放模式肯定不能改,上头发了话的。”
“真不能改?”曹晓辉犹不死心地确认。看见自家艺人不被认同,他心里也不好受。
“真不能改,连宋姐都没有发言权,你想想这里头的水有多深……”杰弗瑞往头顶指了指,然后就闭口不言了。
曹晓辉心里一颤,便也跟着陷入沉默。
过了足足几分钟,两人才又开始聊别的话题:“听说你们节目组今天请来了一位超大牌的嘉宾?”
“没错,但具体是谁只有宋姐知道。”
“这么神秘?”
“听说那位嘉宾想要参加测试环节,所以必须保持神秘。”
“哦,那我不问了,反正我们家梵老师不需要打听这些。”
“那肯定,梵老师是谁啊,无所不知……”
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彩虹屁中,梵伽罗化完了妆,走进录制间。还是与上次一样,所有选手挨个儿去抽签,然后按照先后顺序进行测试。十六名选手如今只剩下十三个,除了被淘汰的两个,还有一个是因病退赛的崇明。
据说他精神出了问题,常常会幻想自己是一只狗,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却又要求旁边的人将自己摁住,说是无法控制身体。这种病既有些像妄想症,又不太像,医生目前还没有给出准确的判断,只能先把他关在精神病院里进行观察。
外场主持人简单交代了崇明退赛的原因,然后故作神秘地说道:“好了各位,请你们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戴上眼罩,我们的测试间里有一个巨大的惊喜在等待。”
听说有惊喜,选手们跃跃欲试,而梵伽罗却垂着眸,毫无温度地笑了笑——
观察室:
从美国归来的宋温暖一边搓手一边看向镜头,用满带兴奋的语气说道:“亲爱的观众,看看我们的大屏幕,你们发现了什么?”
除了宋睿,所有人都看向大屏幕,眼里放射出或惊喜、或热切、或迷恋的光。一名身穿火红色长裙的女子以慵懒的姿态斜躺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裙摆的侧边开了一条叉,她那修长、雪白、笔直的双腿便从这风情万种的缝隙里隐约露出一截,蜿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飘逸柔美的裙摆半遮住她的足,在灯光的照射下,她脚踝处的一条金色细链正闪闪发光,而她的踝骨却比这细链还要脆弱,仿佛一捏就断。
她狭长的双眸漫不经心地扫过所有摄像机,留下一抹潋滟的华光。她的出现就像是一条瑰丽的虹,贯穿所有人的眼,直达他们审美的最高点。她就是最近爆火于网络的新晋歌后苏枫溪!
即便是心高气傲的宋温暖也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娱乐圈里唯一比我还美的女人,怎么样,观众朋友们?我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你们的女神请来,你们现在高兴了吧?”
她停顿片刻,又道:“你们应该知道,我最近遇见了一些很不好的事,心情一度糟糕透顶,全靠听苏枫溪的歌才撑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光。”
钱博士立刻附和道:“对的,我在难受的时候也很爱听苏枫溪的歌。她的歌喉带有一种治愈人心的魔力,我常常会情不自禁地掉下泪,但又忍不住笑起来,那种感觉你简直没有办法找到一个贴切的词汇去形容,就是很舒适,很感动,很放松,像是把你的灵魂都洗涤了一遍。”
欧阳博士和林博士也都对此表示认同。他们在疲倦之后也爱听苏枫溪的歌,这样能更快恢复精力。
几人越聊越投机,就苏枫溪的每一首歌展开了热烈的讨论,甚至能如数家珍地点出每一句能引起他们共鸣的歌词。这份狂热经由摄像机的捕捉和转录,竟已带上了邪戾的色彩,却无一人感觉到异样。
唯独宋睿静坐一旁,不置一词。
脸颊因激动而泛出病态红晕的宋温暖终于发现了堂哥的沉默,于是诘问道:“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不喜欢听苏枫溪的歌吗?”她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态度是何等霸道蛮横,仿佛堂哥只要点点头,说一句不喜欢,她就会扑上去咬他一口。
这本不是她的性格,自从俞云天那件事之后,她变得更平和豁达了一点,也更圆滑内敛了一些,就像一枚打磨至臻境的玉石,带着通融之美。但是这份通融、平和、豁达,竟在苏枫溪的影响下荡然无存。
宋睿默默观察所有人,眸子里闪烁着暗芒。
他往椅背上靠去,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嘲讽和厌恶:“我的确不喜欢听苏枫溪的歌。我从来不觉得她的歌喉充满感情和柔美,恰恰相反,我只听见了黑暗的欲望、肤浅的功利、令人作呕的虚荣。如果硬要让我去形容她的歌声,我只能想到洒满了香水的繁花锦缎所覆盖的尸体,闻上去馥郁,看上去美丽,但掀开表象,内里只是一团腐烂的肉和蠕动的蛆虫而已。”
他话音刚落,观察室里便陷入了一片寂静,宋温暖和三位博士双目圆睁地怒视他,就像怒视着前世今生的仇敌。这样的诋毁简直不可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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