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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态,宋温暖乐颠颠地为苏枫溪布置好了舞台,还把所有选手都请到演播厅来欣赏表演。

得知自己之前感应到的女性是苏枫溪,选手们激动坏了,有几人明显是她的铁杆粉丝,竟欣喜若狂地哭了鼻子。

受到邀请坐在第一排的赵文彦却浑身僵硬,不敢置信又惊恐万分地质问:“你们邀请的神秘嘉宾是苏枫溪?为什么之前没告诉我?我和她是什么关系,宋温暖你别说你不知道,你这是故意搞事吧?”

“你一个大男人,分手就分手,何必这么小气?只是听她唱一首歌而已,又不会要你的命。这一段播放出去,你知道我们节目的收视率会涨多少吗、、?”宋温暖压住赵文彦的肩膀,不允许他离席。为了把传闻中的新人、旧人、负心汉凑在同一个框里,她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赵文彦狠狠甩开她的手,起身便走。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听苏枫溪的歌真的能要了他的命!

却没料刚走到演播厅门口,梵伽罗就牵着许艺洋的手走过来了,嗓音轻柔地吩咐:“回去坐着,别落单。”

“可是苏枫溪待会儿要唱歌。”盛怒中的赵文彦立刻就变成了温顺的小绵羊,委委屈屈地开口。

“有我在,没事。”梵伽罗将手覆在他背上,轻轻推了一把。

这微风拂面一般的力度竟也把牛高马大的赵文彦推动了。他顺势往前走,一步一步踩着梵伽罗的脚印,喋喋不休地念叨:“真的会没事吗?你不知道她的歌声有多邪性!堵住耳朵都没用,那些音乐能从你的头皮渗进来,直接控制你的思想。我买了世界上最好的隔音耳机都对付不了她。她今天肯定是冲我们来的。你们刚才碰面了吧,有没有受影响?我担心她的能力再增强下去,可能连你都对付不了她了。有时候我真他妈想雇一个杀手,直接把她弄死!”

梵伽罗捂住许艺洋的耳朵,警告道:“别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

“啊,抱歉!”赵文彦立刻闭嘴了。经过刚才那通发泄,他笼罩着一团郁气的脸色已略有好转。只要伴在梵伽罗身边,他就会渐渐变得安详又泰然。

两人快要走到前排时,一道温润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梵伽罗,等等我。”

“宋博士,好久不见。”梵伽罗礼貌颔首。

宋睿轻笑道:“你能不能换一句打招呼的话?每次与你重逢,你都会这样说。”他锐利的目光定格在了许艺洋脖颈后的一块尸斑上,却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即便梵伽罗带着一个死人行走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让他产生恐惧的情绪,他甚至饶有趣味地冲小男孩笑了笑,惹得对方揪住梵伽罗的衣摆,往他身后躲。

梵伽罗似有所感,于是竖起纤长的食指,抵住自己殷红的唇瓣,笑容静谧,却也奇诡。

宋睿微一颔首,笑着转开了视线。

两人的交锋只在一瞬间,未曾伴随任何或明示或暗示的话语,却已经达成默契,而赵文彦还无知无觉地抱怨着宋温暖的自作主张:“……为了收视率,她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们宋家的家教就是这样的吗?什么人都能利用?”

“其实我也惊讶于她的决定。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邀请苏枫溪,这个人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她的歌都是一些不堪的呻.吟。”在面对梵伽罗时,宋睿会习惯性地摘掉那副金丝眼镜,展露出真实的自己。说这话时,他的表情极其冷酷,眸子里也流转着厌恶的光,俨然对苏枫溪倒尽了胃口。

发现他未曾被苏枫溪迷惑,赵文彦不由愣住了。这是他在现实中遇到的第三个能在苏枫溪面前始终保持清醒的人:第一个是他的爷爷赵国安老先生,一位参加了抗美援朝,从尸山血海里杀出一条生路的老兵。他的意志力不是苏枫溪那靡靡之音可以摧毁的;第二个是梵伽罗,他那超凡入圣的能力完全可以碾压苏枫溪;第三个就是宋睿,但他凭什么?他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你不喜欢苏枫溪?为什么?”赵文彦似疑惑似不平地问道。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为什么。”宋睿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感觉到梵伽罗正在注视自己,更确切地说是在注视自己的脑袋,便柔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忽然发现我长得很英俊?”

没想到宋睿也会开玩笑的梵伽罗竟真的被他逗笑了,摇摇头,喟叹道:“你有一颗在任何环境下都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如果可以,我真想借你的脑袋用一用。”

“这有什么不可以,你要就拿去。”宋睿直勾勾地盯着青年,语带戏谑,眼神却极为认真。他没有情感,自然也不会畏惧死亡,一颗头颅罢了,他还给得起。

梵伽罗笑着摆了摆手,继续往前走,宋睿便也笑着跟上,并轻轻拍了拍许艺洋小朋友冰冷僵硬的肩膀,以确定自己的猜测。

两人之间的哑谜,赵文彦是完全听不懂的,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身后。一行人在第二排的空位坐定,看向灯影变幻的舞台。阿火和何静莲就坐在他们身后,这会儿正悄悄靠过来,低声说道:“梵伽罗,我发现了第二个气味很好闻的人,就是那个苏枫溪。她身体里有一团极澎湃的生命气息,像我居住的大山谷。”

何静莲补充道:“她的情绪很舒缓,很干净,没有任何杂质。她是我见过的心思最纯的人,我喜欢和她待在一起的感觉。”

梵伽罗一边聆听一边点头,未曾予以反驳。

宋睿附在他耳边说道:“所有实力强悍的灵媒对苏枫溪的描述都带有类似的词汇——生命气息。你明白那是什么吗?她之所以将死未死,就是靠这个支撑的吧?”

想到苏枫溪,宋睿的脑海里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几百几千种凌虐对方的手法,他实在是受够了那个女人无处不在不堪入耳的魔音。

他的这些黑暗、暴戾、残忍的情绪很快就传递给了把何静莲,令她呜咽一声,拎着裙摆飞快远遁。阿火也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狗,一边嗷嗷叫着一边夹着尾巴跑了。

坐在宋睿不远处的丁浦航也经由读心能力的传导,看见了那些肠穿肚烂、鲜血淋漓的画面,于是默默把自己缩成一团,抑制不住地发抖。他其实是苏枫溪的铁杆粉丝,平日里没少为她在网络上开撕。可眼下,他明知道赵文彦是抛弃苏枫溪的负心汉,梵伽罗是插足的第三者,而宋睿一心想杀死她,他却连屁都不敢在他们面前放。

做人怎么能惨到这个份上?丁浦航掏出纸巾,悄悄擦掉眼角沁出的一颗心酸泪。

梵伽罗盯着尚且空无一人的舞台,低声道:“是的,她就是靠这团生气活着。”

“那到底是什么呢?

”宋睿追问道。

“那是能破坏能量平衡的东西。能量失衡会造成什么后果,你明白吧?”

“我明白,正如地球的能量已经失衡,加剧了大气的污染,导致了温度的上升,进而使世界毁灭。那后果是人类无可想象的。”

“是的,那很可怕,你无法想象的可怕。”说完这句话,梵伽罗就陷入了沉默。

但宋睿却从这简短的不能再简短的十几个字符里提取到了足够的信息量。他说“人类无可想象”,而梵伽罗却说“你无法想象”,很明显,梵伽罗把自己和人类区分开了,这区分或许是源于种族,又或许是源于……

宋睿闭了闭眼,额际钝痛地忖道:……又或许是源于他早已体验过那种毁灭,所以他和别人不一样,他可以想象甚至回忆那痛苦不堪的感觉。但是用“痛苦不堪”这四个字,真能道出他万分之一的感受吗?

宋睿深吸了一口气,阻止自己再分析下去,这是他第一次回避了梵伽罗的曾经。

舞台上开始亮起灯光,一座升降台缓缓开启,熟悉的前奏也在演播厅的上空回荡。所有选手都安静下来,露出期待的表情,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却与他们的反应截然不同。他们通过镜头全程目睹了梵伽罗对苏枫溪的摄取和解读,也隐隐窥见了苏歌后的一些真面目。于是此刻,当苏歌后升上舞台,柔柔一笑时,他们并未因此而疯狂,反倒目露审视和怀疑。

三观反复被梵伽罗重塑的他们已渐渐意识到——这个世界或许真的存在妖怪。

苏枫溪拖着长长的裙摆走了两步,在斑斓的灯光下垂了眼睑,侧了头颅,似乎在倾听伴奏。但事实上,她正疯狂催动那团生气,进而滋润自己的喉咙。待到开唱,她的歌声就能释放出无与伦比的诱惑力,将在场的所有人征服。这些怀疑她、研判她,甚至是准备伤害她的人,最终又会成为她的俘虏,其中自然也包括梵伽罗!

一切准备就绪的苏枫溪撩起眼皮瞥向赵文彦,而对方立刻抱住梵伽罗的手臂,往他怀里躲,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令她忍不住勾唇,面露讥讽。

“无事的,有我在。”梵伽罗却一点不耐都没有,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背,让他不要慌乱。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前奏已进入尾声,而苏枫溪也随之张开红唇,用婉转至极的靡音演唱着:

“我站在枝头,

隔着点洒的细雨,

遥遥望着你。

你走过青草地,

翻越高的窗棂,

对她诉说爱意……”

这首歌名叫《夜莺》,其灵感取自于王尔德的童话故事《夜莺与玫瑰》,讲述的是一位平民青年深爱美貌的贵族少女,而少女却拒绝了他的爱意,只向他索取一枝世间最红的玫瑰。青年看着开满白玫瑰的花园,陷入了绝望,而一只渴望爱情的夜莺却用自己的歌喉和鲜血,为他染红了一朵白玫瑰,并最终死去。

可想而知,以夜莺的身份进行演唱的苏枫溪是何等的哀怜,何等的纯粹,又是何等的热烈,以至于很多人在她的歌声里哭得撕心裂肺,悲痛欲绝。也因为这首歌,她成功洗白自己,成了最受粉丝怜爱的歌手。

没有人能够抗拒这首歌的魔力,他们会为它落泪,痛哭,辗转反侧,也会因此而爱上它的演唱者。隔着屏幕或播放器尚且如此,若是在现场观看真人的表演,那影响力又会强大到何种地步?

赵文彦连续被这首歌害了两次,现在已经吓得脸都白了。

宋温暖等人却露出了痴迷的表情。他们无意识地摆动着双手,摇晃着脑袋,微眯着双眼,半张着嘴唇,像仰望神祇一般仰望着舞台上的苏枫溪,恨不能把自己全部的信仰和忠诚都奉献给她!

这次表演很快就变成了一场大型集体嗑药事件,又宛如邪.教组织举办的朝圣会,但诡异的是,身处其中的这些人却以为自己是正常的,也是发自内心地热爱着苏枫溪。

梵伽罗的磁场隔绝了这靡靡之音,以致于赵文彦还能保持清醒。但是,从他不断扭曲挣扎的神情可以想见,他也支撑不了多久。许艺洋用短短的手指堵住自己的耳朵,眉头皱得很紧,仿佛极不舒服,但是这首歌的影响力对他而言已经到顶了,不会有更强烈的反应。他还只是一个孩子,没有多少欲望能被引动。

唯一能以凡人之躯抵御苏枫溪的人竟只有宋睿一个。他冷漠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嘴角勾起一抹满带讥嘲的弧度,俨然未曾受到任何影响。当苏枫溪走到台边,挥舞着话筒与大家互动时,他甚至偏过头,捂住鼻,像是在极力忍耐她的臭味。眸光流转的一瞬间,从他眼底蔓出的浓烈恶意骇得苏枫溪差点唱跑调。

他和梵伽罗的冷漠,在众人的疯狂痴迷中竟显得那么刺目,令苏枫溪恨得咬牙切齿。她沉住气,继续唱道:

“但她需要的却只是一枝红得滴血的玫瑰,

胜过你畅想的所有幸福结局。

你问我爱为何如此浅薄,

你问我情为何如此脆弱,

于是我将我的心抵在那锋利的刺上,

用我的鲜血为你染红一枝原本纯白的花朵……”

在人们愈加疯狂痴迷的回应里,她终于重获信心,但与此同时,已找准旋律的梵伽罗却也伴着她的歌声一起往下唱:

“我是一只夜莺,

我只为你唱歌。

你要爱,可以去我炽热的眼泪里找,

你要情,可以去我滚烫的心房里刨,

你问我为什么,

我是一只夜莺,

我只为你唱歌……”

他的歌声不柔美,不深情,不哀怜,更不热烈纯粹,却足够冷清、足够平和、足够具有穿透力和影响力。于是奇迹般的,这原本低不可闻的歌声竟渗入了苏枫溪的歌声,让那些动人心扉的情韵一瞬间化为乌有。

一阵粗粝的摩擦声混合着婴儿的啼哭,从苏枫溪的话筒里传来,虽只一瞬就消失,却让所有听众耸然一惊,继而清醒过来。更诡异的是,自此之后,苏枫溪的歌喉便完全失去了那无与伦比的魔力,变得十分沙哑,刺耳,缭乱。

她根本跟不上节拍,在高音处还唱破了,原本预想中的一鸣惊人的表演,最终却变成了大型翻车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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