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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言翎对梵伽罗的杀意和恨意节节暴涨,全然没有尽头。她以为自己的磁场只要狠狠一击便能让对方魂飞魄散、生机尽失,但是她猜错了!

张阳以为那杯子里的黑水分量有限,很快就会蒸发干净,继而让梵伽罗彻底失去最后一丝反抗的力量,但是他也猜错了!

那杯子仿佛连通了一个满是黑暗的异度空间,又仿佛是一口望不见底的深井,正源源不断地冒着黑雾,而且越来越浓稠。这些黑雾尽数朝梵伽罗扑去,将他包裹,被他吸纳。

当萧言翎无形的攻击凶猛而至时,这些黑雾竟与她锋锐而又狂暴的磁场混为一体,继而形成了一个打不破的结界,将梵伽罗密不透风地护住。萧言翎在这层结界外咆哮怒吼,状若癫狂。

她的所有攻击都会被这层雾气化解,不是因为力量相差太悬殊,而是因为这层黑雾本来就夹带着她自己的气息,与她的磁场几乎能够完美融合。她打不破这层结界,正如她打不败自己!她的力量强大一分,那黑雾的融合之力也就增多一点,于是两者便僵持住了,继而形成了一个类似于真空的,完全不受任何磁场干扰的地带。

此时此刻,梵伽罗就坐在这个真空地带里,双手始终牢牢扣着萧言翎的手,眼睛盯着那源源不断往外扑出的黑雾。

“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带有我的气息和磁场,却不受我控制?”萧言翎一边挣扎一边急问,她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与梵伽罗搭话的那一天,当时她也是被这人扣着脖子,失去了所有的抵抗力。

梵伽罗抬眸睇她,徐徐说道:“这是你的恶念,自然会带有你的气息。”

“我的恶念?”萧言翎重复着这句话,苍白的脸颊因为太过用力的挣扎而涨成了紫色。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力不从心。她之前有多么凶猛,现在就有多么狼狈。

张阳抬头盯着监控器,面皮开始一下一下抽.搐。他那似惊似骇而又不敢置信的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宋睿则将双手撑在操控台上,死死盯着青年。若是不倚靠什么站着,他怕自己会倒下。

孟仲大松了一口气,眼里重新凝聚希望的光芒。梵老师能行吗?应该能吧!毕竟他是梵伽罗啊!

梵伽罗扣住萧言翎的双手,与她一同抬起那个水杯,将沸腾的不断冒着黑雾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液体一饮而尽。

“你把它喝了?”萧言翎的直觉告诉自己,梵伽罗的这一举动预示着更大的危险,但她被黑雾牢牢锁控的双手却没有办法挣脱,继而进行反击。她的磁场还在与那层黑雾缠斗、僵持,分不出胜负。如果说这团黑雾是萧言翎的恶念,那么它们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而她的磁场又怎么可能战胜得了自己?

“你好狡猾啊!你偷走了我的力量用来对付我!”萧言翎终于反应过来了。

梵伽罗饮尽了杯中的黑水,原本雾蒙蒙的眼眸瞬间迸射.出锐利的光,始终收束在体内的磁场似海啸山崩一般爆发出来,与萧言翎的磁场正面相撞。他的伤势竟然被这杯黑水治愈了,实力转瞬达到巅峰。

这不可思议的场景令萧言翎目眦欲裂。

两股看不见的磁场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交互厮杀,没有刀光剑影、硝烟弥漫,只有不断攀升的威压,不断震颤的波频,不断扩散的辐射和杀人于无形的骇人攻击力。

仅仅只是看着他们,身体虚弱的万老就捂着脑袋倒了下去,搀扶他的年轻女子也眼耳口鼻齐齐流血。张阳低咒了一声,连忙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瓶蓝色药剂,喂给他们喝下,这才缓解了他们的痛苦。

这还只是隔着屏幕旁观而已,若是身处战场,恐怕所有人都会被那两只怪物的磁场搅成碎片。

“部长我头疼!部长你快放我出去!我求求你!”那名技术员捂着脑袋倒下了。

孟仲死死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烈的头疼,按下了开门键,完了输入自己的指纹。门刚打开,技术员就四肢并用地爬了出去,万老也在年轻女子的搀扶下落荒而逃。张阳却站在原地没动,眼珠一片血红,嘴里一瓶接一瓶地灌药。他一定要看到最后的结果,哪怕拼出一身重伤。

唯独宋睿脸上毫无痛苦之色,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监控器。他的意志力简直强大得不像凡人!

梵伽罗双手用力一合,压碎了那个玻璃杯,让萧言翎的双手与玻璃碎片紧紧贴在一起。别人让他流血,他绝不会以仁慈相待,他同样信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啊啊啊!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很久没品尝到伤痛滋味的萧言翎发出惨烈的尖叫,而她合拢的掌心已蜿蜒流下许多鲜血,点点滴滴洒落在银白的桌面上。

梵伽罗略一施力便把她拉扯到近前,隔着桌面盯视她血红的双眼,一字一句说道:“你以吸食生气为生,那你知道我以什么为生吗?”

“什,什么?”萧言翎被他望不见底的漆黑双眸困住了心神。他的意念在这闪烁着星光的瞳孔里流转,形成两个足以夺魂摄魄的漩涡。

孟仲和张阳竖起耳朵,屏息以待。他们太想知道这常人难以想象的可怕生物的秘密,他为何如此强大?

“我以恶念为食。”梵伽罗直到此时才轻轻勾了勾唇角。

他低沉的嗓音轻柔得像一阵风,吹过即散,落入萧言翎耳里却像一道惊雷,炸得她头晕目眩。以恶念为食,他竟然是以恶念为食!他和她原来是完全相反的啊!

张阳不由自主地捏碎了手里的蓝色药剂,露出狰狞的表情。直到此时他才明白梵伽罗为什么敢踏入那个必死之地。他不是在逞能,恰恰相反,他早就知道自己必然能压制住萧言翎,因为他隐藏了最大的杀手锏!

孟仲膝盖一软,顿时瘫坐在椅子上。他知道,梵老师赢定了!

宋睿的表情依然冷肃,目光也极为专注,不等青年安全离开那个鬼地方,他的神经不会有丝毫松懈。

梵伽罗的双手不断施力,把萧言翎拎起来,让她以一种极度狼狈的姿态半趴在桌面上,继续道:“现在你明白了吗?当你源源不断地向我宣泄恶念时,你其实是在治愈我,壮大我。你越是邪恶,我便越是难以战胜。”

他眼里的光在闪烁震颤,似乎有什么浓稠的令人窒息的东西要顺着他的瞳孔流泻.出来,把人淹没。

萧言翎的眼耳口鼻被这浓稠的意念堵住,脸色涨成了青紫。

梵伽罗进一步解释道:“所以我能借用你的力量,抵御并融合你的磁场,因为与你战斗的已经不是我,而是你的心魔!”

萧言翎听不懂这些话,却还是被“心魔”两个字吓得浑身发抖。像他们这种超脱了某种境界的人似乎天生就明白心魔的可怕。

孟仲听得心潮澎湃,末

了呆呆地吟诵出一段话:“只要我愿意,你的感知就是我的感知,你的思想就是我的思想,你的过去就是我的过去,你的现在就是我的现在,而你的未来,亦可以是我的未来。世间所有,皆为我之媒介。”

他猛然握拳,惊骇道:“世间所有皆为我之媒介,原来是这个意思!必要的时候,梵老师不但能借用别人的思想、感情、感知和身体,还能拿走他们的力量。这段话真的是在形容灵媒吗?这应该是神吧?”

宋睿头也不回地说道:“不,他真正想说的是,若你以恶意对待世界,世界就会以恶意回报你,他是善恶的种子,因果的轮回。你做下什么,最终都会应在你自己身上,所以做人最好还是善良一点。”

张阳灌药剂的手微微一顿,竟差点又一次把瓶子捏碎。宋睿这话摆明了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另一头,梵伽罗把萧言翎拉得更近了一些,一字一句问道:“你知道怎么战胜自己的心魔吗?”

萧言翎却极力往后仰,避开他不断喷吐的冰冷气息,尖叫道:“不管你和心魔是什么鬼东西,我都要你死!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她的磁场在言灵之力的催动下暴涨了几分。

始终握着她的手,从她体内源源不断地吸纳恶念的梵伽罗竟也随之气势暴涨。心魔就是如此:你强我便强,你弱我也弱,然而你若开悟,我就会自行消散。

萧言翎年纪还小,搞不懂什么叫做开悟,她的心里只有执念和“世界为我转动”的笃信,不然她不会一步一步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原本想要再给她一次机会,教导她如何战胜心魔继而消去执念重归纯真的梵伽罗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放开她的一只手,改去触她的眉心。

他知道那枚玉佩自己是拿不到的,因为它早已与萧言翎融为了一体,所以他只能摧毁她。

“你要干什么?你快放开我!你住手!”萧言翎被这熟悉的手势吓住了,以为他又要抢那颗光珠,不由剧烈挣扎起来。

梵伽罗的手背被她挠出了一条条血痕,却又在她的恶念灌输下迅速愈合,口里吐出两个掷地有声的字:“禁言。”

疯狂嘶吼谩骂的萧言翎忽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唯余她那岩浆一般沸腾的磁场在这逼仄的空间里胡乱地窜,一次又一次向梵伽罗发起攻击。磁场相撞产生的狂猛气流吹拂得梵伽罗发丝遮面,衣摆翻飞,尤为凌乱。

掉落在桌面的碎玻璃渣也被气流卷起,在空中来回飞掠,无差别地切割着两人的皮肤。鲜血在空中四溅,令银白的墙壁、地面、桌板盛开红梅点点,那惨烈的场景竟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美。

梵伽罗丝毫不为这些外伤所扰,又坚定地抛出两个字:“禁识。”

只一瞬间,萧言翎疯狂肆掠的磁场就静止了下来,两股对撞的气流刹那间消散,使晶莹剔透又染着血色的碎玻璃没了依托,纷纷从空中掉落,发出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声响。梵伽罗的发丝垂顺下去,露出他那俊美到极致的脸和黑得看不见底的眼。

这个原本喧嚣的战场在他简短的两句话中竟变得十分安静,叫人因为不确定而冒出了满头的冷汗。

孟仲指着陡然沉寂下来的房间,焦急询问:“梵老师对萧言翎做了什么?危机是不是解除了?”

宋睿紧绷的声线略有缓和,解释道:“禁言就是我封禁你说话的能力,所以萧言翎发不出声音了;禁识是我封禁你辨识的能力,所以萧言翎的磁场忽然之间就找不到攻击的目标。说到底,磁场是由意念操控的,意念是辨识的主体,一旦意念失灵,磁场也就没用了。梵伽罗借用了萧言翎的言灵之力,封印了她的言灵之力,如果我猜得没错,下一步他要封禁的应该是萧言翎视物的能力,彻底剥夺她的攻击力。”

听了这番话,孟仲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惊骇道:“梵老师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吗?这可是萧言翎最可怕的一项能力!”

宋睿摇头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他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阵闷响,原是张阳又捏爆了一管药剂。

把萧言翎这头猛兽放出牢笼时他大概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梵伽罗非但没落败,反而把萧言翎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到底谁是怪物?萧言翎吗?不,梵伽罗这个以恶念为食的人才是真正的怪物!转而想到某些异人的攻击手段并非意念,而是声波或者别的什么,张阳灰败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一点。

金属囚笼里安静地落针可闻,只余萧言翎粗重的喘息。

她再一次体会到了末日即将降临的恐惧,而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竟然是同一个人带给她的!这是何等的耻辱,又是何等的无望!她还有战胜他的一天吗?要吸食多少人才能具备打败他的实力?

这些问题萧言翎找不到答案,于是她胸中有一股气在不甘和绝望中飞速暴涨。她尚且年幼,不知道这汹涌狂热的意念是什么,梵伽罗却明白,那是不顾一切玉石俱焚的决绝,换言之,她准备催动那枚玉佩,把自己连同周围的一切炸成齑粉!

梵伽罗下意识地看向屋顶的某个监控器,破开空间的阻隔,与宋博士的目光在显示屏上相触。他有磁场的保护,或可不死,宋博士该怎么办?

他眼睫一颤,正待说出口的“禁视”二字竟又默默吞咽了回去,改成了一声叹息:“你还想见你的父母吗?”

萧言翎胸中暴涨的气团凝滞了一瞬。

梵伽罗并指往她眉心一划,徐徐道:“你好好看看吧。”

非但没被封禁视力,反倒开了天眼的萧言翎这才发现半空中有许多淡淡的烟气落下,绕着梵伽罗转了几圈,掠走了他体表不断逸散的黑雾,借此凝成两个人形,那人形又慢慢显现出两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竟真的是爸爸和妈妈。

萧言翎看呆了,眼眶不知不觉蓄满泪水。

萧润民和温桂云却站在原地久久不动,用全然冷漠的目光看着她。大约过了五六分钟,温桂云才走到她身边,轻轻捂住她的嘴,哀求道:“翎翎,不要再说话了。”

萧润民则捂住她的太阳穴,语气悲伤:“翎翎,不要再杀人了。”

他们不是来与女儿团聚的,而是化为又一重力量,将女儿已然失控的能力彻底锁住,并加固了梵伽罗设下的两道封印。这是他们生前就应该做的事,只可惜他们一念之差竟选择了最错的一条路。如今是时候修正了。

父母的反戈一击让萧言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伤害,然而梗在她心间的那团气却一丝一缕消散了。爸爸妈妈已近在咫尺,且紧紧拥抱着自己,陪伴着自己,叫她如何舍得失去?她已经做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

看见这一幕,梵伽罗垂下眼睑,不无惋惜地喟叹:“你也并非无可救药,只是悔悟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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