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工具与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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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路上稍稍绕了下远路，两人去了贫民窟的聚居区，相比回收站的幽静，这里要拥挤得多：

挤挤挨挨的废弃集装箱之间不足半米，每个箱子里都是一户人家，供给区域电力的柴油发电机吃力地叫唤着，外面的燃气炉灶扬起浓浓白烟，让本就不好走的窄巷更加凶险。

即便是没有感触的黎心都有些不忍迈出那步，但莫尘熟练地踏进这片人间烟火，和每个熟识的人打起招呼。

“迈叔，劈木头呐！”

“云霞婶，别卖你那文具啦，没有市场。”

“混小子，摸包摸到我身上来了，小心你的皮。”

就这样灵活地穿过或热情或使坏的众人，莫尘找到供水的总阀，一脚关上阀门，然后将已经积淤了大量污染物的净水器三下五除二卸下来。

“震惊，观测到公益行为！”黎心两只眼都换成了简笔画风格，这是她认知里的无恶不作的奸商吗？

“少废话，把新买的递给我。”

莫尘活做得效率又漂亮，很快一个崭新的净水器开始工作，将公家的半污染水净化到可饮用水平，根本没耽搁老乡们做饭。

“小莫又在哪发财啊？”一个看上去快被义体吸干的干瘦老大爷凑上来和莫尘寒暄道。

“嗨，有甚发财的，小富从俭呗！”莫尘又紧了紧接口的螺栓，“你那手用着还好吧？最近还疼不？”

“没事没事，松快的很，你看！”大爷活动起那在阳光下反光的义体手臂，尽管和体格不太搭，但动起来十分自如。

“那就好。”

大爷一时无话，沉默了一下后，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小心问道：“前几天看见有狗子去你那了……”

“嗨，不要紧，都是些好打发的货色。”莫尘有意嬉笑着，好让大爷放心。

“不是，我和你说，最近要变天，你要小心些。大爷我这双眼可不是出气的，”大爷信誓旦旦地拍拍胸口，险些给自己拍岔气，“有人坐不住啦！”

“哦？”

“前些天到处有人在打听你，还给大伙塞钱呢！”

“大伙收了没？”

“嘿嘿！”

黎心感觉自己正在体验名为“感动”的情绪，即便在艰苦的环境中，依然有不为金钱而折腰的……

“当然收了啊，各自编了一套故事来着，把你吹的是神乎其神，还有说你是市长私生子的。”

“就说嘛有钱不拿多浪费，下次记得套一下话问问他是哪颗葱！”莫尘嬉笑着和大爷碰碰拳头，顺便震碎了黎心的感动之情。

之后莫尘又给几个上年纪的人检查了下义体，调整了些毛病，在形形色色的道谢声中离开了聚居区。

等走出去很远，黎心才感觉耳朵里那些人声渐渐倒干净了，再看身边的莫尘，心中有了种不同的感悟。

“抗议，为什么还是我背东西？”

“我付钱了呀！”莫尘回答得理所当然，“五十是来回的钱，没和你说过吗？”

“抗议，伙伴之间不能分这么清。”

“你把自己看作是伙伴了吗？”

莫尘和黎心互相看着，好像对方说了什么难以理解的话。

片刻之后，莫尘觉得自己有些残忍，连忙把黎心背上的东西接过来背上，“以前老把机器人当做工具的，习惯了习惯了。”

想起刚刚莫尘和那些人交流时的体贴，再想起他毫无歉意地拿自己挡子弹、换部件的行为，黎心选择了每个少女都会做的事：

赌气跑掉。

“诶！”莫尘可没改造过双腿，又背上死沉活沉的零件，哪里追得上电驱的黎心。一眨眼的工夫，对方就从视野里消失了。

“希望她是跑回店里去了。”莫尘可不想今天剩下的休息时间全得用来找一个赌气的机器人少女，说起来真的有机器人在意自己是不是伙伴吗？

不过说实在的，自从唤醒黎心后，他的确没有太把对方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伙伴，毕竟一开始就是二十收的，如果不是后来的导弹事件，他真不见得把黎心当成人。

但对方帮自己解围、又间接救了狐狸一命，说不是伙伴好像也不对。

就这样想着如何道歉并弥补，莫尘自己回到回收站，把东西卸下，却没看到司空见惯的少女蹲在充电口上或者是站在柜台里。

虽然黎新理论上刀枪不入力大无穷，但不等于没人能动得了她。作为一款落后时代的机器人，骇入她的系统恐怕不比开密码锁难多少。

与此同时，黎心正将折叠刀刃从手臂下展开来，虽然此举会割坏珍贵的皮肤，但眼下的情况必须要强化武装。

对面，一个同她容貌相似的仿生机器人同步打开刀刃。

“疑惑，为何要攻击我？”黎心试图发送认证码给对方，但消息都如石沉大海。

对方没有答话，只是横起一刀斩过来，锰合金的刀刃泛着亮蓝色的光泽掠过黎新的腰际。

“警告，即将启动无限制自卫模式……”

回答她的是一连串漂亮的劈砍刺戳，但黎心的躲闪几乎是同时进行，双方的动作完全在一个节拍上，就好像她们师出同门一样。

“警告结束，抱歉了，疑似同伴。”

按照规程，黎心解除了所有限制，此刻，她是M-011。

“铿！”

两把刀刃横纵撞在一起，震荡的余响在午后的街道间扩散开，但黎心的手臂上忽然开出两枪，子弹打入对方身躯，冒出少许红色的液体。

“无装甲？”

M-011吃了一惊，但既然要排除危险，就容不得手软。左手下的刀刃同时弹出，趁对方受伤之际直袭脖颈。

对于她们来说，处理系统都安装在头部，这里才是命门。

陌生的机器人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不等展开武装强行用手臂格挡住这一记重击，代价是小臂以上的手臂直接消失在刀光之中。

而黎心的攻击还没结束。

“电磁标枪充能完成，射击！”

一道早有准备的蓝色激光从左手射击孔击发，横贯入敌人脖子穿过另一头，本来还在抵抗的右臂顿时失去了力量。

“疑惑，你是谁？”制服了敌人，黎心将致命的武器重新藏进身体，她还是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

但断开连接的脑袋没有回答她，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盯着她。

“警告，防火墙受到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