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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一层层涌来,拍打着礁石,激起无数浪花。
“不,我不下海,”金掌门人高马大,国字脸上满是惊恐。
一个浪过来,他跳起脚,退避三舍,对一旁的白啸隐道:
“白庄主,你们上岸后重新做竹筏来接我们吧,这浪太大,我们又不会游泳。”
另一些不会游泳的人一听,也纷纷附和。
白啸隐看他一眼,道:“如此也好。”
算上白氏父子,会游泳者共六人。
当下他们走入了大海,奋力往岸上游。
刚游过那个龟形礁石,幽墨般的海水中忽地冒出数十个渔人,身上涂着鲜艳的颜色,手中举起长叉,直直朝他们刺来。
这六人在海水中本就举步维艰,埋头游着,哪里能抵挡住?
骤然间水中泛起大片血迹,也不知是谁受了伤。
这当中当属白逸天功夫最高,但他又要助父亲一臂之力,又要防止偷袭,自然落后了一大截。
碧波娘子水性极好,已是游到了岸边,回头一看,水面上飘着一个同伴的尸首,另两个也是身受重伤,兀自顽抗着。
而白逸天的束发已被削断,衣袖上渗着血迹,虽左右轮番挥掌,打得那些渔人不敢上前,可一阵海浪打来时,他不得不全神往前游,身边的渔人趁机一拥而上。
“白兄弟小心!”
海水打在他眼中,他刚用力睁开,就看到碧波娘子不知何时游了过来。
她的手中握着一把带血的匕首,一个渔人缓缓往水中沉去。
她救了他一命,一个渔人无声无息游到他身后,若不是她,此时要沉到海底的就是他了。
“多谢姐姐……“
他朝她一笑,感激的话还未说完,他在浮浮沉沉的海水中,蓦然看到碧波娘子娇媚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神色,她的胸前,露出一大截长叉。
碧波娘子惊讶地低头看了看,不可置信地眨动下双眼,对上了白逸天一双关切惶恐的眼。
她从未对谁付过真情,更不会为旁人冒险,此次说她大意也好,倒霉也罢,她确是为了帮这个年轻人丢了命。
白逸天大吼一声,双腿用力一蹬,疾窜过来,一掌击在那渔人头顶,另一只手也缆住了她倒下来的身体。
“白兄弟,你可要好……好活着……咳……”
碧波娘子伸手摸着他的脸,笑着说,一声轻咳,她口中吐出一大滩血,染红了她的唇畔,手缓缓垂落下来。
又是一阵巨浪打来,风刮的骤紧。
“天儿,快撤!“白啸隐勉力游着,咬牙对付着重新围来的渔人,大喊一声,唤醒了白逸天。
那一双阴狠的、如血一般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冷的眼睛,环视了一圈,忽地凭空跃出了水面。
白逸天踩在海水上,一掌一个打了下去,片刻间,水面上尽是渔人的尸体。
而他也直直落入了海水中,他的头,他的脸被海水覆盖,胸中一团血气乱窜,他什么都听不到了,感受不到了……
待他醒来时,先是看到一株盛开的小花,身下是坚硬的土地,他全身骨节如断了般疼痛。
天空流云飞快,急匆匆不知要赶往哪里。
“碧波娘子……”他的意识归拢,脑中尽是她临死前的画面,她胸口破了一个大洞,含笑对他说你可要好好活着。
在江湖上混的人,哪有多少真心相待,各人只凭本事,大家因利而聚,趋利避害,只求自保,他人死活与己何干?
他与碧波娘子仅仅是逢场作戏,这之前半分情分也无,可她这样一个世故圆滑、浪迹江湖多年的女人,竟因救他丢了性命!
或许,她也未料到她会为此送命,或许,她从未有过为他送命的打算。
可,她真的死了,死在了他的怀里。
碧波娘子笑面如花,娇媚含情的面容仿佛就在眼前,甚至她未语先笑的声音都如在耳际。
一个自私世俗的人对你好,为你送命,才最让人受不了。
白逸天挣扎着坐起来,惊恐地看到父亲躺在地上,面色灰青,双目紧闭。
他忙跪下来,摸着父亲的脸,冰凉。
“爹!爹!你别吓孩儿,你快醒醒!”
他颤抖地伸出手,探在白啸隐的鼻子下端,一丝微微的鼻息打在他手指上。
白逸天激动地拉着父亲的手,扶他坐起来,盘腿而坐,想要用他的内力给父亲疗伤。
但无论他如何调息,内力无法聚拢起来。
他心中越来越惊,头上大汗淋漓,重新放下父亲后,慌乱地站起来,看看自己的双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口中喃喃地道:“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
无人岛上,一大片桃树结满了果实。
一个气质脱俗的老者沉声道:
“老夫也不知这岛上的宝物从何而来,据岛上的居民说,这是他们先祖留下来的,因他们从不出岛,金银财宝在他们眼中还不如一条大鱼,就任凭宝物堆在藏宝洞中。“
程诺沉吟地点点头,心想:“莫不是当年古滇国没落前,逃出来一批人,带着这些金银财宝一块儿来了这里,一晃数百年过去了,古滇国早已被世人遗忘,而见证着过去辉煌的这些俗物却世世代代传了下来。”
她这般想着,竟是想到人世苦短,忽忽而过,而人活在世上一遭,什么都带不走,什么都留不住,倒不如一个物件来的长久。
郑乾见她脸色不好,面容严肃,隐有戚戚然之色,伸出手握了握她,沉声道:“你在想什么?”
程诺回过神,朝他笑笑,并不言语。
两人的神情落在老者眼中,他疏淡清冽的眼神,有些神往,叹息一声道:“人生若梦,不过繁华一场,年轻人,珍惜你们此番的情谊吧,将来的日子还长久着呢。”
程诺脸一红,心知之前她与郑乾亲热时,定被他瞧见了,忙道:“敢问老伯尊姓大名?你之前到白隐山庄做什么?山庄后山的怪人是你的同伙么?”
“老夫姓孟,不过是一个闲人罢了。”
”老夫去白隐山庄,是因为听闻他广邀江湖高手要来这岛上,我想过去看看他究竟所欲何为,然后就发现他山庄后山的秘密,他的儿子与那山中的怪人交往紧密,庄上失踪的人便是被他儿子送给了那怪人,那怪人武功奇高,却茹毛饮血,疯疯癫癫,我见你二人并不似旁人一般,就想将此事告知你们,阻止你们跟着过来,可你们到底还是来了,老夫身受重伤,自难应对他们一帮人,今日,我便将这清净之地托付与你们,你们可愿护住这里?”
他目光锐利,望着程诺二人。
“孟前辈放心,我们定不会让他们再胡作非为!“郑乾朗声道。
他见过白隐山庄后山那些仆人的惨状,此时确信了白氏父子并非善类,当即允诺。
“嗯。“孟老伯轻声应了下,闭上眼睛,调息运功。
辞别孟老伯,程诺和郑乾返回无望崖。
他们打定主意,定不会让他们带走一分一毫的财物,更不许他们伤害这岛上的之人。
一个全身湿透的背影站在崖上,看穿着正是白逸天。
白啸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其他人不知所踪。
他们疑惑地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海面翻涌,什么都没有。
“白逸天,你站这儿做什么呢?其他人呢?“程诺忍不住问道。
“死了。”他低声道,目光还盯着下方。
“我们从藏宝洞里出来,竹筏被渔人偷走,大家只好游着回来,在海中,遇到突袭,他们,都死了,我和我爹拼死逃了出来,我爹还在昏迷。”他接着道。
郑乾一怔,程诺更是连连皱眉,转过头看了一眼白逸天,他全身散发着沉痛的气息,嘴角微抿,看情形不似有假。
她朝那处白沙滩望去,沙滩上隐隐有一两具尸体,也不知是渔人的,还是那些江湖人士。
程诺问道:“为了这些财宝,搭上性命,值得么?“
白逸天轻哼一声道:“你知道什么?我们才不是为了什么金银财宝!”
“你们是何目的,我不感兴趣,我只知道这岛上的渔人从不离岛,更与你们白隐山庄有何怨仇,从现在起,我不许你伤他们,我们尽快离岛,还他们清净!”
郑乾冷声道,嗓音深厚低沉,语气更是不容人置疑。
白逸天回过头,微眯着眼看着郑乾,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他点着头道:“好,我们明天便返程。“
程诺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与郑乾互看一眼,皆是不太相信。
但第二日一早,他果然扬帆起航,对这岛上之物毫不留恋。
程诺与郑乾站在甲板上,看着越来越小的海岛,心中都是莫名的感慨。
郑乾一搂她的身体,手臂紧了紧,见日头升高,就揽着她回了船舱。
却不知,他们刚走一会儿,那变的很小很小的无人岛上,冒出了一缕烟。
距离更远了,那些烟像海上的流云一般,分不清楚……
白啸隐被放在一个软垫上,还是昏迷不醒。
两人路过他时,他突然大喊大叫,“……不要杀我,我不是故意的,孟郎,孟郎,你忘了我们之间的情谊了么?”
他们不由的驻了足,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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