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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文缛节的事情从来不用宁安操心,她只需要坐在一等,等着嬷嬷为她更衣,告诉她要如何做便行。今年的中秋皇上是欢喜的,一来宁王有了子嗣,二来他没有如同往年一样,一味的沉浸在母亲去世的悲伤中。
宁安坐在软榻上,只松松的绾了一个发髻,怀中抱着孩子,一下下轻轻的拍着。
宁王府请了六个乳母,六个人换着给两个孩子喂奶。六个人中年龄最大的二十六岁,叫小玲,人人都称她为玲嫂子,今年这一胎是她的第七胎,她流掉了三胎,产下了三胎,三胎都是女儿,这一胎好不容易生下了儿子,要不是家中穷困,想要为儿子攒些钱,她也不会来当奶娘。她能入选,是门房虞大的妻子在嬷嬷面前给她说了不少好话,加上她长得不错。宁王与宁安对她并不是很满意。奈何京中符合他们要求的乳母并不多,选来选去,也选不出人了。
玲嫂子在无妄宫后殿的小房间中挤奶,她一边挤一边对年轻的乳母道,“我的小儿,从出生起便没吃过我一口奶。”她托了托沉甸甸的乳房,“我的奶水又多又厚,旁人嫌弃着,我的儿子还吃不上一口。”
年轻的乳母叫杏儿,今年才十九岁,比宁安早二十日生产,生下的是个女儿,生下来就被送回家中了。她也没什么坐月子,一直都是住在偏殿的小房间中,很少出门,吃着王府安排好的,下奶营养的食物。
“我的女儿也没吃过我的一口奶。”杏儿用热毛巾捂着自己的胸脯,“前日我回去看她,她已经长大那么多了,白白胖胖的。”
宁王府签下了她们两年,包括她们有孕的那段时间。一年一百二十两,三个月可以回家看一次,但不允许喂奶,不允许她们与丈夫亲热,喂奶期间,她们的身体,她们的奶,只能给小公主、小世子触碰。宁王府虽然规矩多,但比任何一家给的银子都多。他们这种普通人家,一年三十两便足够他们一家四五口生活的很好了。
玲嫂子问她,“你前些日子说丈夫拿了银钱去做生意,做的什么生意,稳妥吗?”她的心思活络,若是稳妥,也想让丈夫跟着一起干。
杏儿道,“听闻是皮子的生意,运到寒地去,谁知道呢,我也是听他一说。”说到丈夫,她满脸的温情。若非是此前丈夫做生意被坑了钱,怎么也不会让她来做乳母赚银子。
“杏儿,世子饿了。”
玲嫂子还想问些什么,许嬷嬷的声音便从房外传来了。杏儿赶紧拉上衣裳,“来了。”
忠毅侯夫人、魏国公夫人、陈国公夫人、蒹葭郡主、苍鹭公主来的时候,杏儿正在给小世子喂奶,就坐在正殿软榻的旁边,由王妃、两个嬷嬷、两个侍女看着她喂奶。
开始她还有些羞愧,后来便也习惯了。
宁安不认识她们,梁嬷嬷一一为她引荐,她与她们相互行礼后,她们便自来熟一般,凑到了两个孩子身边。
“呦,这小世子吸奶真有劲。”
“我看看定国公主。”陈国公夫人也凑了上来,“这孩子,长得像先皇后,有福气的。”
几个人逗了逗孩子,正在睡觉的小公主被闹醒了,哇哇的大哭,声音洪亮又有力。宁安看了一眼许嬷嬷,许嬷嬷叫来奶娘,连同着杏儿,将他们带下去了。
“等一下。”苍鹭公主叫住了她们,杏儿低着头,不敢看她们。
苍鹭公主呵呵一笑,“这公主、世子喂养的好,乳母奶娘也有功劳,赏。”她想了想,“你们家中也有孩儿,便每人赏赐一枚金锁吧。”
她们心中一喜,忙屈膝谢恩。
苍鹭公主笑看着宁安,“我的幼子,如今不过三岁,我瞧着与定国公主倒是相配,不若我们定下亲事。”
魏国夫人道,“我倒是瞧着我的幼孙与定国公主更配。”
苍鹭公主道,“得了吧,夫人的幼孙,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的,别再把病气过给了公主。”
宁安笑着拒绝了她们,“公主的婚事王爷说了,日后他亲自指定。”一个两月不到的幼儿能看出什么相配不相配,她们看上的,不过是“定国”二字。
现在口头上定了下来,日后若是宁王府依旧昌旺,便履行承诺,若是否,便以玩笑遮掩。
晚宴上,宁安小声同宁王说了这事,宁王道,“日后上门求亲的更多,你若懒得应付,便别见她们就是。”父皇登基之初,封了不少公主、郡主,也给了好几个有功之臣爵位。听着都是什么公主,什么侯,实则老一辈去世后,家族中有无有才干之人,日渐微弱。
“给有功之人爵位我理解,为何要封那么多公主郡主?”
“和亲。”早早封了,不过是一个虚名,大多数不拿朝廷的食役,日后若要和亲,直接便可去。若是现封,难免被对方抓住短处,质疑舍不得亲生女,随便抓来一个女子顶替。
“父皇封了我们的禾禾为公主后,第二日便又封了太子、明王的女儿为公主。”如此一来,倒是让一些大臣无话可说了。只是谁人不知道,封定国是真,其他的几个公主,不过是一个虚名。
定国安邦。
如今定国在他府上,安邦不知会落谁家了。
八月十六的夜晚,吹起的风已经有了寒意。晚宴之后,宁安同宁王并肩走在园中散步消食。
“夜晚风冷,孩子们年幼,在宫中住一夜,明日再回去。”
“也好。”宁安转头看着宁王,“我今日看到太子的那个孩子了,只有我们的孩子出生那么大,嘴唇发紫,喝几口奶,便会被呛住。”
话音还没落,便见不远处匆匆忙忙跑过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主管太监,他身后跟着的是太医们。
“怎么了?”宁王随口叫住一个太监。
“太子的……世子,小世子他呛住了,已经晕厥了……”
呛住了?宁安的心一跳,那个孩子弱弱的,喝奶都吸不动,怎么会呛着?
“回去吧。”她不想知道那个孩子为什么会死,对太子府上的事情也没太多的兴趣。
皇家子嗣去世,丧仪定是要隆重的,更何况还是一个“祥瑞”之子。宁安去太子府吊唁,皇后对于孙儿的离开伤心欲绝,太子妃倒是一脸的平静。她站在金棺一旁,素服银饰,望着被凄怆的白色包裹的太子府,悠然噙着一丝诡艳的笑容。
谁都知道太子妃不喜欢这个孩子,甚至是厌恶,只是谁都不敢说说。
“不过是太子之子,未曾活过一岁,便用金棺,看重过头了。”阿朱扶着宁安走出吊唁的正殿,“今年的冬天,怕是会大寒,若是大寒,再有大雪,只怕百姓的日子又不好过了。太子如此张扬,如今倒是没什么,有灾的时候,必然会被提起。”
“今年会大寒吗?”
阿朱点头,有些腼腆的笑了笑,“我小时候,爹娘是种地的,我们庄稼人,看天吃饭,也说不上来什么,就是看着天灰蒙蒙的,看着云,就能感觉到不好。”
“太子府的事情,我们别管也别问。”看太子妃刚才的那个笑,那个孩子的死,怕是与她有关。
还没到十月,天便冷了下来,王府中的众人都穿上了棉衣。棉衣都是新的,加了厚厚的棉花。王府中的下人,四季各有两身新衣,每年的样式花式都不同。
十月的时候,宁骁从边境回来了。他去宫中见过皇上之后,便来宁王府见了宁王。
“上个月运去了一批棉衣,里面哪里有什么棉花,都是碎布条,一点都不御寒,幸好你又送去了一批,不然今年的冬日,还不知道怎么过了。”
“这批棉衣是太子、明王办的,也不知是谁动了手脚。”棉衣运送出去之前,要经过检查,检查没有问题才会运送到边境。历年将士们御寒的衣物被褥都是皇上亲自检查,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动手脚,要动,只能在半路动。“将士们御寒的衣物以及粮草你无须担心,天刚冷时,我便差人收了不少。”只是他准备的再齐全,也只能保证自己的人不会挨饿受冻。他能保的,只有夏侯一门,以及他们的兵。太子惧怕夏侯一门拥兵自重,他就偏偏要让他们拥兵自重。
宁骁笑道,“你便不怕我们哪日反了。”
宁王给他倒上热茶,“你们反不起。”铁、盐、粮草、军饷……他们什么都没有。他们有的,只是一份忠心,一份忠勇。他看着宁骁,眼中的光芒是野心,也是信心。“可这些,我有。”铁矿、盐津、粮草、军饷。
宁骁挑眉,面上不显情绪。“小安做不了皇后。”
宁王唇边的笑缓缓化成了一抹嘲讽,“你如何便笃定我想要的是那至高之位呢?”小安做不了皇后,他也不想为帝。
宁骁问,“那你想要是什么?”
宁王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我与你们兄弟四个分天下如何?”
宁骁眼神一闪,“如何分?”
宁王伸出三根手指,“这天下为四,我要占这么多。”
“你倒是贪心,你准备分给我们多少?”
宁王笑道,“我们是姻亲,如何分还不是我们自己说的算。”
“余下的一份呢?”
“自然是给傀儡了。”傀儡,得用线控制。一个坐在帝王位置上的傀儡,不给点权力,如何能控制的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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