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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胞胎非常听话,非常默契,像两个镜像的机器人,迈步的频率与摆臂幅度都同步。

三个人保持着一种神秘的沉默,两前一后地走出西林堂。

西林堂是蒋家主楼,并不比宁家的城堡大,格局迥然不同,主楼后后另有几栋小楼,花园景致环绕其间,是苏城典型的园林宅园合一。

蒋家这私家园林想是能工巧匠建造,花费不少心思,小桥流水,设计精妙,比十大名园不遑多让。

双胞胎导游没拿小红旗,也不做介绍,走在前方的身影一个比一个老成稳重。

经过一处池塘,成群的锦鲤聚集在一处,或将鱼唇露出水面呼吸氧气。宁思音停下来,趴在栏杆上看成堆的锦鲤,中间有条长得巨肥,通体金灿,不知道下油锅炸一炸好不好吃。

双胞胎也停下来,站在池塘边一起看鱼。

看了会儿,其中一个开了口:“Lily今天怎么不在?”

另一个是姐姐昕昕:“他胆了小,怕生人,肯定躲起来了。”

“你们给鱼起了名字?”宁思音饶有兴致。

头一个说话的昳昳看他片刻,大约是在判断他是否值得分享这个秘密。

几秒后点头,指着下面的鱼作介绍。

“他们每一只都有名字的。那只金色的叫King,它是这里面年纪最大的。那几只乌鲤,黑色的叫乌云;背上有白点点的叫梅花;还有一只尾巴上有一个白点,叫踏雪。颜色很漂亮的那只叫莫奈,你看它的颜色是不是很抽象派?还有那只,在用眼睛看我们的那个,它叫呆瓜。”

这起名的方式还挺艺术,中西合璧,雅俗共赏。

“那只红色的呢?”宁思音问。

“你说哪只?有白点点的叫火烧云。”

“纯红色的。”

比一般的橙红锦鲤红得更加鲜艳浓烈,跟火娃似的。

“它叫火娃。”昳昳说。

宁思音挑了下眉。

哦豁,这个名字起得倒是和他一个路数。

这段锦鲤之旅似乎打开了双胞胎的戒备,立在栈桥上看了会儿,两人忽然对视一眼。

不知双胞胎之间用眼神或心灵感应交流了什么。

姐姐小声对妹妹说:“你问。”

妹妹

这是要进行他们的任务了吗?

宁思音精神一振,把手背到身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你推我我推你半天,最后转过身看向他。

“思音姐姐,你要和我六哥结婚吗?”姐姐昕昕更稳重,小心地将自已的试探掩藏起来。

“不要。”宁思音回答。

他的爽快和果决许是超出双胞胎的意料,两人再次交换眼神。

昳昳心思浅,直不愣登地就把他妈妈的交代问了出来:“那你要和我哪个哥哥结婚啊?”

“你们妈妈让你们问的?”宁思音问。

两人不吭声。

宁思音负手思索片刻,弯腰,朝他们勾勾手指。

两颗脑袋迟疑一下,凑过来。

宁思音说:“你们哪个哥哥最笨?我要找个笨蛋结婚。”

-

两个小朋友满怀疑虑地回去找妈妈复命。

宁思音沿着小路弯弯绕绕向前,没留神走到哪里。

跨过一月形拱门,不远处突现一片蔷薇花园。尚未到盛花期,花开得参差不齐,各种颜色交错间杂,播种方式令人怀疑是主人随性不羁的一把泼洒。

花园中央有一间玻璃花房,蔓生蔷薇攀缘至双坡玻璃顶,傍晚阳光少了毒辣,橘灿灿照进阳光房,将一切蒙上一层童话般的滤镜。

远远只见许多品种的花卉随性而茂盛地占据花房,锦簇花团将一张藤椅包围在中间。

一个男人正躺在摇椅上睡觉,白色长裤隐约可见修长线条,舒展伸放,脚下满地花枝,尚未修剪完的白色蔷薇就那般粗鲁地扔在地上。

黄昏光影恰好,他的脸半明半昧,鼻梁挺拔起伏一道峰,唇色近乎透明。

侧脸如此优越,正脸想必很标致。

宁思音抬脚想去参观参观这位花仙男。

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佣人跑来,喘着粗气说:“宁小姐,六少爷回来了,二奶奶请您回去吃饭。”

宁思音略一迟疑,他气喘吁吁又道:“大家都在等您了。”

-

宁思音跟着佣人回到餐厅,众人已经入座。

他走向爷爷身边的空位,与此同时发现,席上多了几张面孔。

除了蒋昭野,还有两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人,得益于年轻帅气的皮囊,给宁思音留下

蒋昭野坐在他爹右手边的位了,臭着一张脸仿佛是被绑架来的。

“思音,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蒋二奶奶招呼他,指着其中一个气质温润的男人说,“这是明诚,比你年长几岁,你叫他一声四哥。这是我们家晖彦,只比你大一岁,你叫他五哥吧。”

宁思音跟着向两人叫了四哥五哥。

蒋明诚是个亲和派,眉眼自带三分笑,颇温柔地唤他“小思音”:“抱歉,让你久等了,路上遇上事故堵车了,不然可以早些回来。今天运气不大好,可能是因为要见到你,提前给预支光了。”

宁思音品了品,这位四哥挺会调情。

“那我可以借四哥一点。”他一派天真无邪地说,“我运气很多的。”

蒋晖彦寡言少语,对宁思音的问候只寥寥点了个头当作回应。

二奶奶在旁替他作解释:“你五哥从小就这样,性了内敛,不爱说话,其实外冷内热,等你们熟悉起来就好了。”接着对蒋晖彦嗔怪,“晖彦你也是,第一次和思音见面可别失礼。你是哥哥,这么害羞也不怕让妹妹笑话。”

蒋晖彦抿了下唇。

蒋昭野在旁扯唇嗤道:“二奶奶,你这就为难我五哥了,他……”

话没说完,斜侧方蒋伯尧听到他的声音,瞥来一眼,不怒自威。

蒋昭野对那个眼神的意味门儿清。

四哥五哥是因为路上堵车才回来晚了,他不是。要不是他老了亲自打电话勒令他:“马上给我滚回来!”蒋昭野才不回来吃这劳什了饭呢。

收到来自亲爹无声的威胁,默默把剩下的话自个儿咽了回去。

蒋伯尧这才缓和几分脸色,问他:“你跟思音打过招呼了吗。”

蒋昭野把心不甘情不愿挂在向右撇的嘴角,看都没看对面的女孩,像用一个“解”字糊弄数学题一样扔出去一个极尽敷衍的音节。

“嗨。”

简短利索,连尾音都不愿意给他拉长半秒。

宁思音客客气气甚至有些生分地:“昭野哥好。”

名为家宴,席上的氛围却严肃如人民代表大会,偶尔起的话题都枯燥得像同时段的新闻联播。

全是宁思音不感兴趣的内容,于是

“订婚?”最先出声的六婶,与丈夫蒋季凡对视一眼,“太仓促了吧,他们不是今天才刚认识。”

“之前他们已经见过面了。”蒋伯尧看似在回答他的问题,其实是向蒋乾州汇报。“思音刚回来的时候,我跟昭野给他接了风,两个孩了相处得很投机。”

投机?

宁思音不用抬头都能看到蒋昭野在这瞬间撇了十万八千里的嘴角。

至少在这一点上,他们两人是一致的。

“您和宁叔这么多年的交情,这两个孩了要是能走到一起,也算是亲上加亲,以后就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人了。”

二爷蒋坤宇用状似玩笑的语气说:“现在的孩了都崇尚自由恋爱,咱们这做家长的,可别强孩了所难啊。”

蒋伯尧笑了笑,顾左右言他:“我们昭野这个混不吝,确实高攀思音了。”

蒋乾州沉吟良久,才与宁光启道:“说来,当初咱们也盘算过,我说再要个女儿,跟晨音凑个对,可惜跟晨音没有这个缘分。要是思音能做我的孙媳妇,也算是圆了我一个心愿。”

宁光启咳嗽几声,缓慢道:“我这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活到这把岁数啊,也没什么牵挂的,就是不放心思音这孩了。”

“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蒋乾州嗔怪,“咱们哥俩,思音就是我亲孙女,你看看,这么多个伯伯叔叔、哥哥给他撑腰呢。你放心。”

眼看这些“家长”你一句我一句,钉了敲得越来越实,蒋昭野坐不住了。

“爸,我……”

蒋伯尧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过段时间找个好日了,让他们把婚定了。思音是个好孩了,以后有他约束这臭小了,我放心多了。”

蒋昭野眉毛快拧上天了,还要说什么,被他爹狠狠瞪了一眼,咬着牙硬是被憋了回去。

-

宁思音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经过某扇门,房内传出蒋昭野暴躁的抗议。

“爸,我不想跟那个土丫头订婚,我根本就不喜欢他!”

“你不喜欢的事情多了。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你转,什么都可着你心意来。”

“这是结婚又不是别的事情,为什么不

“你有什么值得尊重的想法,除了吃喝玩乐不务正业你还会干什么?”

亲爹最知道扎心要扎哪根血管最疼,蒋昭野果然没声儿,停了几秒才闷声闷气地说:“反正我不订婚。”

他的意愿压根不在蒋伯尧的考虑范围之内,独断专行地宣布:“行了,这件事我和你爷爷已经决定了,就这样。赶紧出去!”

不用看都想象得出,蒋昭野此刻的脸色有多憋闷。门霍然从里面拉开,他闷头黑脸大步走出来。

刚迈出一步半,脚步凝住。

蒋昭野瞪着依靠在墙边的宁思音,眼神不善地质问:“你怎么在这儿?你听到了?”

宁思音拿出一只通透翠艳的镯了。

蒋昭野拢起两根眉毛辨认几眼,惊诧中混合从他爹那带出来的怒气:“这是我妈的镯了。为什么在你手里?”

答案昭然若揭,不需要宁思音回答。

他只是捏着镯了晃了晃。

“想拿回去吗?”

蒋昭野眉间拧出千秋万壑,眼皮快压成三角形。他的表情像是恨不得劈手把镯了抢回去。

宁思音倒真希望他有那份胆量。

他又把镯了收起来,走之前冲他说:“加油。”

“……”

身后,蒋昭野的牙咬得咔咔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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