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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氏自尽了!
就在张辰终于拿到签押,与突然“伤重痊愈”的刘鸿火速赶往官驿的当口,迎面却撞见满脸无奈的马武,身后的一帮弓手及乡勇走得宛如后世的伪军一般,三三两两各成队列,尽皆疲惫不已。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许是贴身侍女翠儿一早便不见踪迹,加上官驿外头围满了县衙的公人,躲在后院的石氏还没等到公人们拿到签押破门而入,便已暗自回房里上了吊,直到一名侍女察觉不见动静闯了进去,很快官驿中便传出了嚎啕的哭声......
人犯虽死,罪责难消。
县衙里,刘鸿作为押司,指挥着张辰等一众贴司小吏们连夜写了有关案情的陈述,第二日一早便遣人将人证翠儿和一袋物证,一同送往了房陵城,毕竟此案已被房州知州过问,总要给上官一个交代。
送去州治的案卷,按照程序自然是要经过几位亲民官之手才可上报。根据以往的规矩,纵使里头没有差错,老爷们也会强行抠出一两个字修改一番,彰显作为上官的英明。
而这回却是教人纳闷,有关陈恪命案的这封案卷关系到几位老爷的前程,应该更加审慎,甚至该来回扯皮推诿一番才对。
岂料知县、县尉、县丞、主簿这几位老爷这回竟然诡异地保持了默契,对刘鸿呈上来的案卷完全同意,丝毫未改动一字,就这么报了上去。
但直到案卷送走时,刘鸿和张辰等人才知道,虽然几位官老爷没有改动原文,却还是暗自加了点料,除了王禄稳坐泰山之外,吴通、孟子临、赵清各自加了一小封作为附卷,至于里面写的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在这之后又过了两三天,整个竹山县里面关于这桩命案,再一次流传得沸沸扬扬,在街市上一共流传着两个版本。
一个是石氏在犯案后蛊惑吴知县抓错了人,又收买了监牢的节级癞三与其同谋,后来吴知县慧眼如炬识破了她的凶相,率领县衙一众好手火速破案,最终石氏走投无路上吊自尽,冤死良民的癞三也在写下供状后羞愧自刎。
还有一个版本,是说其实此案告破与吴知县无关,要归功于县衙里的王县丞!当吴知县是非不分时,是王县丞领着一位年轻的贴司暗中查访,最后从石氏的侍女处看出端倪,破了这桩案子。
总而言之,街巷上所说的完全是相反两个版本,但在几天之内却都同时宣扬开来。
不但在街头巷尾开始流传,后来在各处茶馆酒肆、勾栏瓦子各种娱乐场所里头,居然有几个说书人同时说起了关于这件案子的评书,把这出勋贵之女谋害亲夫的案子说得活灵活现,各种情节跌宕起伏。
当然这些都是民间传闻,而朝堂上的那些官员对这些传闻,肯定是不屑一顾的。
眼看着又四五天过去了,上头的批文也终于传了下来,陈家侍女翠儿投毒以奴弑主判了秋后问斩,死去的癞三家产亦尽皆罚没;至于首恶石氏既已自尽,其身后问罪有关勋贵,需待刑部呈报天子定夺。
而在牢里死于非命的阿树,尸首最终也交还老钟,归乡里入土为安。
这阵子老钟在县尉孟子临的软硬兼施之下,硬生生在竹山县里绕了十几圈,差点没跑断了腿,但好歹是案情昭雪,还了阿树清白,却也是心满意足,并不敢对县衙表现出丝毫的怨言。
至于此案对竹山一众官吏的影响,答案还未揭晓。
尘埃落定,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
时间已经快到了深夜,空闲下来的王禄拿出一本书,正要在灯下看一会儿就准备就寝安歇。
就在这个当口,有仆人传话说,外面一位张三郎来访。
等到王禄到了会客的书房,却见张辰恭恭敬敬地站在屋里面等他,在他的肩膀上还挂着一口鼓鼓囊囊的旧褡裢。
王禄纳闷之下,正要开口问张辰有什么事,但是他一看张辰正低着头,似乎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毕竟最近和张辰一同合作破案,相处得算是熟悉,看到他这个样子,王禄的心里就是一动,于是他命令屋子里伺候的下人们都回避了出去。
眼看着书房里面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只见张辰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将那个沉重褡裢解下,从里面拿出了精心包好的两个包裹。
一个包的是七八斤重的铁钱,只“哐当”一声落在桌案上,大抵不过一贯钱倒是算不得什么,而当张辰打开另一个包裹时,王禄一看见里面的东西,顿时就惊讶得目瞪口呆!竟然是大小均匀的三十个金饼子!
“这……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王禄几乎被面前金灿灿的成色晃花了眼,他心惊胆战地向着张辰问道。
“老爷容禀,前面的是阿树的父亲老钟返乡临行前,托小人务必送来给老爷的,他说老爷是一位能为民做主的好官,钱虽少不值一提,却代表着小民拳拳之心。”
只见张辰笑了笑又说道:“至于这些金饼子,是小人和马都头查抄林节级家里所得,此人真是肥得流油,于是在这些赃物登记造册的时候,我等特意留下了这些给县丞老爷……”
“你好胆!”王禄拼命地压低了声音,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张辰说道:“你怎么敢……”
“县丞老爷容禀!”只见张辰虽然被王禄训斥,但是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心虚的神色,只见他平静地说道:
“案子完结后,小人这几日弄了一出评书,召集了几个街头巷尾的艺人,天天在各处讲述老爷破案的故事。在民间,老爷的声望如今已是名声鹊起。”
“小人知道老爷胸中有鸿鹄之志,想要位居朝堂之上,做下一番大事业。”
只见张辰说到这里,他面色沉重地说道:“可老爷想要报国安民,施展心中的抱负,光凭能力就能平步青云吗?”
“如今我大宋的官场,可谓污浊如泥,光是有能力有志向,能行吗?”
“啊?”张辰的这几句话,句句点中了王禄的心头所想。他一听之下,顿时就惊呆住了。
“此前送往州里的案卷中,舅舅着重写明了老爷的智谋与功劳,加上小人在民间的布局,老爷可谓风头正盛,高升指日可待。”
只见张辰若有所思地说道:“只是这紧要关头,老爷要是不肯舍下面子去打点的话。这一步能不能升得上去,却还未可知,东京城里头的那帮官人可是不好打发。”
“唉!”王禄听了这几句话之后,他脸上顿时露出了一片茫然之色,身子颓然在椅子上坐倒了下去。
“小人知道老爷素有青云之志,若是为官一任,定可造福一方。”
只见张辰接着说道:“可要是真的清廉如水,如同当年的包龙图那样,在如今大宋的官场里面可是寸步难行啊!
否则老爷先前也不会想着借此案重新搭上陈太常,可且不说陈太常毕竟不是宰执,就说他年岁已高,又能照拂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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