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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种锷便早早地踏入了皇宫的大门,一名身穿华丽侍卫服饰的士兵引领他来到文德殿旁的一条静谧走廊。
这里,木质的椅子静静地排列着,是朝中官员们耐心等待召见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木香,与宫廷的庄严气息相互融合,使人心情宁静。
种锷轻轻坐下,心中既充满期待,又带着几分忐忑。
独自坐了快半个时辰后,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种锷回头,原来是首相曾公亮从走廊另一头走了过来,他连忙起身行礼:“下官参见曾相!”
曾公亮走上前拍拍他的胳膊,低声道:“违令而行是军中大忌,子正以后可别再犯糊涂了。”
种锷苦笑一声:“纵然如此,可战场风云变幻,为将者只能随机应变,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宋......”
“老夫知道,子正是忠君报国之人,但你做出决定时可有想过上官的感受?你犯了错,主帅便不得不去弥补这个过错,于是韩相公便也遭了殃。当然了,我也不是在怪罪你,事情已经过去了,天子也降旨惩罚了你,还望你引以为诫。”
种锷心里明白,这大抵是韩琦借曾公亮之口在敲打自己,然而,这仅仅是一次口头警告并无恶意。因为确如他所言,此事已经翻篇了,韩琦仍需要种锷为他所用,否则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操作种锷的起复。
于是种锷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曾公亮的话。
这时,曾公亮话题一变,又问道:“令郎如今在军中表现如何?”
“不瞒曾相公,他倒是继承了我老种家的勇武果断,只是有时候性子鲁莽了些,处置事情欠缺细密,还需要在军中多打磨打磨。”
“年轻人嘛,总是气盛了点!种家一门世出良将,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夫认为子正要多给令郎机会,譬如让他早日独领一军,趁年轻多攒攒资历,将来也好继承种家的衣钵不是?”
种锷淡淡回道:“曾相说笑了,由谁领军,领多少军是朝廷枢密院说了算,我种子正不过区区一老卒,岂敢僭命从私?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以后是否能成气候还得靠他自己,还是按照西军的老规矩,一切凭战功说话。至于资历什么的我觉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才能。”
曾公亮眯起双眼,呵呵一笑:“你莫要误解,老夫可没有恶意,只是为令郎好。听闻这回他在商州剿匪一役中表现得非常亮眼,尽管丢失了押送的粮草困于商南县城,甚是狼狈......但也算将功补过了。”
种锷紧咬牙关,没有回应,心中暗自琢磨,这岂不是在借题发挥讥讽我?果然,文官们都是擅长言辞之辈,难怪对阿朴如此上心。
心中虽这样想,种锷却没有说出来,只是拱手一礼:“多谢曾相对犬子的关心!”
这时,大殿内传来一声钟响,曾公亮淡淡道:“老夫便先去列位了,子正请稍候,会有人来通知你入殿。”
“曾相先请!”
曾公亮匆匆走进侧殿去了,过了片刻,有殿中监高喝:“陛下有旨,宣种锷觐见!”
终于来了,种锷整理一下衣冠,便跟随一名官员向殿内走去,今天不是大朝,只是一次小范围的商议,所以放在面积稍小的侧殿内举行。
天子赵顼已经到来,端坐在高高的龙榻上,下面左右两边各坐着几名大臣。
今日原本只是种锷奉旨面圣,一般而言都不会动用这么正式的阵仗,只是因为这件事涉及到了京西路剿匪事宜,所以赵顼觉得有必要让重臣都参与。
侧殿内,气氛肃穆而庄重。
种锷快步上前,恭恭敬敬行大礼道:“臣种锷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顼摆了摆手:“种卿平身!”
“谢陛下!”
种锷昂首阔步,踏入大殿。上次赵顼在气头上贬斥他时,并未仔细端详,而今日他特意多留意了几分。
只见种锷步履矫健,每一步都仿佛带着风雷之势,仿佛能撼动大殿的基石。行礼起身时,他更是轻松自如,毫无迟滞。
这筋骨强健的中年人,无疑是一员难得的虎将,堪称国之栋梁。
赵顼暗暗点头,种家将门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当初能一战破西贼万人。
“朕宣召种卿进京来,是有要事和种卿商议!”
“臣愿听陛下吩咐!”
赵顼点点头又缓缓道:“朝廷为了剿灭锡义山乱匪,已经调动了京西路四万兵马,却不料连败三阵,损兵三万余,郧西、郧乡二县陷于贼手,如今正围攻均州州治武当县,情形危在旦夕!乱匪可谓声势浩大。
朕就不明白,区区占山为王的流民乱匪,难道真有这么厉害?还是朕的将士虚弱之极,不堪一击,不知种卿是怎么想看待剿匪兵败,务必请坦率告诉朕!”
自从种锷事先得知会被任命为剿匪主帅后,种锷便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在众目睽睽下,他沉吟一下道:“陛下,凡用兵首先在于知兵,主帅需要了解自己的军队,然后再了解敌军的情况,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故而臣认为,朝廷三战之败都败在主帅不知兵上。”
枢密使吕公弼的脸色极为难看,脸色阴沉得仿佛乌云压顶。京西路官军的每一个调动,每一份指令,都出自他的精心策划。
朝廷三战三败,那些身负重任的主将,都是他亲手挑选寄予厚望的。然而,种锷如此直言不讳让他脸上怎么挂得住?
吕公弼终于忍不住道:“陛下,恕臣打断种将军的话,臣很想知道,种将军的所谓知兵,具体是指什么?”
种锷注视着吕公弼,随后拱手道:“敢问吕枢密,朝廷攻打锡义山乱匪时,那时他们只占了郧西,兵不满一万。我就想问吕枢密,锡义山有几个峰头,高几何,路有几条?
乱匪用什么武器兵刃,战将是谁?锡义山又有多少军马,伙食怎么样,家眷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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