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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公弼浑身打颤,他哪里敢道出自己扣留种锷奏疏的真相?只得慌忙转移话题道:“陛下息怒!陛下可还记得,最初提出只需两万兵力的可是种锷本人,当时夸下海口现在兵力却不够了。
种锷定不好要求增兵,所以只能通过主帅楚国公拜托同在河南府的杜总管来提出增兵要求,只是不该用这种让人诟病的方式,哎!”
跪在地上的赵世恩也哭了起来:“陛下,臣糊涂,臣只是很担心种锷兵败,剿匪战事已到关键一步,以至于茶饭不思,臣一时头脑糊涂才想到这个馊主意,臣、臣愿意接受陛下的严惩!”
吕公弼心中松了口气,暗赞道,这位楚国公倒是个明白人,并没有当着天子的面前透露出枢密院私自扣留种锷奏疏的真相,估计是太后或是韩琦那边不想与自己交恶,故而特意交代过。
至于赵世恩表态愿意接受严惩,而不是恳求天子饶恕,这种表态也明显有诚意。
赵顼铁青的脸色稍稍缓和一点,他也想起来种锷那日在殿中信誓旦旦只需两万兵的保证,不过此时他关注的重点压根儿不是增兵的理由,而是太后竟然与军中大将私相连结,还用这种私传密信的方式,着实让赵顼异常敏感憎恨,涉及军权之事若不严惩,以后不知还会闹出什么大事来。
想到这,他给钱晋使了个眼色,钱晋只得无可奈何地退下了,一个宦官管事说到底仍然只是个狗腿子,在军国大事上根本没有发言权。
这时,内书房里就只剩下赵顼、赵世恩和吕公弼三人。
“此事与枢密院有莫大关联,吕枢密不妨说说吧!这事朕该怎么处理?”赵顼冷冷地问吕公弼道。
吕公弼很清楚赵顼正在气头上,回答的机会就只有一次,如果回答得不好,恐怕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十分了解这位年轻气盛天子,这件事的根源还是出在军权上,虽然赵顼不说,但种锷、韩琦乃至高太后的危险就在这里,但吕公弼不可能坐视韩琦一派轰然倒塌,为了保住守旧派的利益,他已经顾不上一些细枝末节了。
“内官任用之事非臣职分,但臣建议立刻除去杜忠成大内副总管一职,臣斗胆推荐钱晋钱管事,他于天子忠心耿耿替代杜忠成最为合适。”
赵顼微微点头,但他却并不考虑这么做,因为对杜忠成这个人他还有所考量,近日这位太后心腹竟然反常地朝自己上了一道奏疏,里头洋洋洒洒数千言竟然是呼吁朝廷改制财政以利北征的建议?
这可是完全合衬赵顼的心意,但是看见署名者为杜忠成时,赵顼惊讶不已,太阳简直打西边出来了,却也暗地里起了隐秘的心思,杜忠成可是伺候太后多年,此时却分明是朝天子示好,那么此人是否可用之,又该如何用呢?
“内官之事先放一放,你还有什么建议么?”
“论及剿匪事宜,臣建议免去楚国公剿匪主帅之职,另外免去种锷副帅之职,另派大将担任剿匪主帅。”
吕公弼非常果断,将此事涉及的两人全部罢免,只能这样才能平息这次天子的怒气。
赵顼沉默片刻,又冷冷道:“再追加一条,楚国公赵世恩扰乱后宫秩序,贬爵一等,着即刻离京返回房州闭门思过!”
赵顼目光又投向赵世恩:“朕对你的处置,你接受吗?”
这时早已面如土色的赵世恩哪里敢说一个不字,什么削爵什么离京他根本也不在乎了,他现在只想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天王老子来了他也顾不上了。
赵世恩吓得结巴起来:“陛陛陛陛下英明!臣、臣完全接受!”
......
次日一早,朝野内外爆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明明前线频频报捷,天子竟以剿锡义山乱匪不力之名,罢免楚国公赵世恩主帅之职,同时罢免种锷副帅之职,责令其将军权交给曹佾和陈忱暂代,即刻回京述职。
另外,枢密使吕公弼安排军队不力,降为枢密使同知,仍掌枢密院事。楚国公赵世恩有负圣恩,降爵一等,改为清河侯。
仅仅过了一个时辰,几道旨意又接连发出,左卫大将军、殿前都虞侯石方凛被任命为京西路安抚使、判均州军事,全权负责剿灭锡义山乱匪,责令他即刻出发,前往均州接掌军权。
一连串的旨意轰动朝野,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明眼人都知道,赵世恩、种锷被免职是虚,吕公弼被降职更是不痛不痒,赵世恩被贬爵才是关键。
需知离赵世恩的父亲赵从式晋为郡王不过一月余,赵从式父子又与太后高滔滔交往最为密切,不知宫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天子竟然隐隐有对太后一派动手的迹象。
中午时分,韩忠彦匆匆赶回相州老宅,向韩琦报告了这个重大消息。
书房内,韩琦面无表情地听完了长子的汇报,他端起茶碗喝了口茶,这才淡淡笑道:“官家让赵世恩出任剿匪主帅本来就是常规性地历练宗室子弟,同时更是在试探他的忠心,毕竟他与太后往来密切,他聪明点的话就应该不闻不问,偏偏他却那么关心军队,真把自己当主帅了。”
“父亲觉得这是官家在警告太后?”
“当然是警告,罢免赵世恩和种锷,又将赵世恩贬爵,明摆着严打太后势力。”
“可父亲如今不是与太后一派的么?这样会不会对我们不利?”韩忠彦有点担忧地问道。
韩琦笑了起来:“我只是与太后交好,何时与太后一派了?她出手替种锷向枢密院开口,那完全是赵世恩和杜忠成出的馊主意,又与我何干?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
至于杜忠成没被惩罚倒是在我的意料之中,这证明上回我的建议他已经采纳了,莫看他只是一个阉奴,但这位太后最大的心腹若是投向官家,想必官家不会拒绝。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经过此事官家估计会重用杜忠成,而杜忠成也很快就要抛弃太后,转而烧官家的香了。”
又喝了一口热茶,韩琦继续道:“种锷被撤职,石方凛此人才大志疏却向来自负,年老尤甚,恐怕锡义山剿匪会生变数了......
先前那个拜访过我的叫王禄的年轻人,此时便在剿匪大军中任参军,他先前与石家可是结了很大的梁子,你回京后替我去拜访吕公弼,将王禄调离大军,明白我的意思吗?”
“横竖不过一个七品小官,父亲为何如此看重......”
韩忠彦十分不解,但见韩琦面色沉静,于是躬身施礼道:“儿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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