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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辰一怔,刘法不是应该还在西军跟随刘甫吗?怎么又去蒲州了。
章楶叹了口气:“刘法本来便是蒲州河中县人,听闻今年他父亲病重,丧失了劳力,兄弟又年幼,家中不能没有他,所以他又回了老家河中县,如今也出任团练,掌管河中的乡兵。”
“那他岂不是变成你的下属?”
章楶摇摇头:“只是名义上的下属,实际上是跟随知县,我其实只能管管州里的事务,下辖各县我管不着。”
沉思片刻,张辰又问道:“那杨宽、黄光和倪子衡呢?”
“具体情况不太了解,不过听人说,他们三人都离开了西军,黄光我不清楚,但杨宽曾给我写过一封信,说他和倪子衡现在在河北路,上个月石方凛挂帅领兵出征,他们二人便是在他麾下,围剿乱民造反,好像、好像杨宽颇得重用。”
“他升官了?”
章楶点点头道:“杨宽在信中说,他如今要管的事务太多,有些忙不过来,但还是十分值得。”
“这是好事嘛!能得到石方凛的重用,对他仕途有利。”
“可这不是走到我们对立面去了吗?”
“那倒未必!”
张辰给章楶斟满酒杯,安慰他道:“杨宽资历还浅,还当不了石方凛的左膀右臂,最多是重点培养对象,就像去年我在郭太尉面前一样,他不至于为了石方凛和我们翻脸,毕竟我们昔日在西军都是并肩作战的同袍。”
章楶犹豫了片刻,又说道:“可他在信中还提及一事,便是建议我不要再和你来往,怕耽误了我的前程,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张辰无语了,他虽然尽量不把人往坏处想,可杨宽为什么突然如此开口,原因不言而喻。
张辰苦笑一声道:“他最多是憎恨我,就算真受石方凛影响,也是针对我,应该和你没有关系。”
“我和你是铁杆兄弟,他能不知道?兄弟那是一辈子的事情,他却只考虑自己,我只觉得当时你还是太过心软,莫忘了杨宽曾经还和何重联手害过你。”
张辰拍了拍章楶的胳膊,笑着安慰他道:“如今我是侍御史,他要害我也没那么容易。此事不用多想了,杨宽应该是受了石方凛的蛊惑,等石方凛倒台后,他就会明白过来的,毕竟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章楶苦笑着摇摇头,等石方凛倒台,那要到什么时候?
这时,章楶似乎想起一事,笑问道:“听说你纳了一房小妾?”
张辰迷茫道:“哪来的小妾?”
章楶眨眼笑道:“一个姓汤的小娘,难道不是么?不过老弟你是有点奇怪,一般人是先娶妻后纳妾,你却反过来了。”
“你误会了,那是一位故人的妹妹,压根儿不是什么小妾。老兄,你是不是听岔了......”
章楶看了张辰一眼,肃然道:“不管是不是,三郎,听愚兄一句劝,你应该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了。我知道种朴很快便要成亲了,而我的第五个孩子很快也要出生了。
就连你手下的李俊,听说这家客栈的李东主说,李俊在家乡也有青梅竹马的意中人。你却仍旧孑然一身,没有家室,你马上便二十岁了,又官居御史,也算稳定下来了,应该考虑自己的婚事了,你们家就你一个单传,我料你祖父必然很着急啊!”
“好吧!”张辰喝了一杯酒,笑眯眯道:“看在你这么一本正经的面上,我会考虑考虑。”
章楶这次进京主要是要求朝廷增加蒲州乡兵的军费,按理他应该向河东路主帅种锷申请,但种锷明确告诉他,河东路经历前番重挫,已是元气大伤,如今正在重建河东军主力,已经没有多余的钱粮供给地方乡兵,如果他能向朝廷申请一笔军费,那就把他申请到的军费分一半给蒲州。
于是章楶带着一线希望来到了东京,他希望铁杆弟兄张辰能帮自己的忙,恳请朝廷拨付这笔钱给蒲州,章楶要的军费不多也不少,每月两千贯钱,一年不过两万四千贯。
既然老友是为了公事,这个忙张辰当然要帮,他心里清楚,申请这笔钱说难也不难,关键是采用什么名头,如果说训练乡兵,门都没有,一文钱也休想拿到,可如果说是备战征辽,意义就大不相同了,拿到这笔钱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
不过张辰心里有数,光靠个名头是很难糊弄住兵部,他还得找关系,这年头不走上层路线,几乎什么事都办不成。
张辰便和章楶兵分两路,章楶按照流程向兵部提出申请,张辰则一早去找了王禄,请他帮自己这个忙,给兵部打个招呼。
不过王禄不在府上,张辰只好给他留了封信便返回了御史台,一进御史台,御史中丞王陶便找到他笑道:“刚刚皇城那边传来消息,登闻院已经接下了千余太学生的联名伸冤书,转给了刑部,也就是说这个案子和我们御史台没有关系了。”
王陶做出一个大大松口气的表情,拍了拍胸脯道:“这桩棘手之案给刑部最好,让刑部头疼去。”
“我还以为登闻院不肯收呢!”张辰笑道。
“我也以为不收,但居然是上千太学生联名伸冤,事情太大,登闻院不敢不收,而且......”
说到这,王陶向两边看看,压低声音道:“而且听说太学生还找了参知政事蔡确,恳求他出面做担保。”
张辰故作惊讶道:“这和蔡确有什么关系?”
王陶想了想道:“估计是因为蔡确和自杀的太学生虞蕃是同乡,希望蔡确能看在同乡的面上做这个担保。”
“那蔡确担保了吗?”
王陶摇摇头:“这种事情怎么好随意做担保,万一不是冤案,蔡确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中丞高见!”
王陶呵呵一笑,拍拍张辰肩膀:“这年头啊得擦亮双眼,切记不能犯糊涂,我今日有事出去一趟,可能就不回来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说完,王陶浑身轻快地走了,王陶三天两头都有事,大家都清楚他是去宫里陪伴天子说话了,那里其实才是他的归宿,不过他不在御史台,大家也乐得轻松。
张辰也快步向楼梯走去,他走进自己的官房,却感觉房间里有点异样,几个人都神情古怪地望着自己,包括纪达。
“出什么事了?”
杨惟尴尬地指了指里屋:“御史有个客人!”
“难道是章楶?”
张辰快步走进里屋,却一下子愣住了,只见茶童远哥儿正蹲在地上陪同一名小娘玩耍,小娘正是六岁的曹宁,她怎么进得了御史台?
张辰不解地回头望去,纪达苦笑一声道:“是我带她进来的,她说是你妹妹,有急事找你。”
曹宁正拿着一个小人偶玩得入迷,完全没有意识到张辰就在门口。
“宁宁,你找我有事吗?”
曹宁抬头看见张辰,顿时高兴得跳起来,奶声奶气道:“张大哥,我等你好久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是五哥告诉我的,我就让车夫带我来御史台,我说找张辰,有个纪大哥就带我进来了。”
“你倒是挺聪明,找我做什么,是不是让我带你去买猫食?”张辰蹲在她面前笑问道。
曹宁小脸一红道:“猫食还有呢!人家就想跟张大哥出去玩玩。”
这就有点乱弹琴了,这里可是御史台,一个小娘居然跑来让自己陪她出去玩,若传出去自己的官威何在?
张辰回头瞪了一眼纪达,纪达嘿嘿一笑,把头转过去了。
这时,张辰心念一转,便笑眯眯对曹宁道:“张大哥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你先跟纪大哥去茶楼等我一下,我回头过来请你喝茶!”
“好呀!我现在就去。”
张辰又给纪达使了个眼色,纪达这才无奈笑道:“好吧!我先带她出去。”
“宁宁走吧!纪大哥先带你去喝茶,你张大哥马上就来。”
曹宁很快跟着纪达走了,张辰心中烦乱,曹家怎么可能允许六七岁的小娘子乱跑出来,不用说,一定是她偷偷溜出来,自己得立刻把她送回去。
张辰看了看屋角的时漏,离午休还有半个时辰,他便对杨惟和武清道:“我下午回来,有什么事帮我记一记。”
“御史放心吧!”
张辰摇摇头,取了钱袋便快步出去了。
纪达刚带曹宁进了茶馆,张辰便匆匆赶来,纪达笑道:“那没我的事了,宁宁,我先走了。”
“谢谢纪大哥!”
纪达偷偷向张辰眨眨眼,接着便快步走了。
张辰带曹宁上了二楼,现在还没有到午休时间,茶楼里十分清静,几乎没有客人。
“先吃点东西吧!”
张辰挥手要了两盏茶,又要了几盘上好的点心,曹宁立刻眉开眼笑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真香啊!家里也有一样的点心,但为什么这里的点心就比家里好吃得多!”
“宁宁,你出来家里知道吗?”
“五哥知道,我要他陪我去买东西,他说他没空,让我来找你!”
张辰摇摇头,曹休这个混蛋也太过份了吧!自己的妹妹怎么总丢给朋友?
张辰看了看曹宁,见她稚气十足,又吃点心又喝茶,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他心中只觉得好笑,自己怎么还觉得有些温馨。
“宁宁,你要买什么?”
“我家书娘过几日就十七岁了,我想给她买个礼物。”
张辰一怔:“你阿姊已经十七岁了?”
“是呀!她比我大十岁,我也马上要七岁了。”
张辰这才有点回过味来,那日曹府文市,曹休是故意误导了自己,让自己以为曹嬛才十岁不到,原来已经十七岁了。
他忽然又想起曹仪的暗示,曹仪不会是想把孙女许给自己吧!也不一定,说不定是潘家的哪个女儿,譬如那个“雨霖铃·寒蝉凄切”也有可能。
“那你想给阿姊买点什么礼物?”
“书娘只喜欢书,当然是买书了,张大哥,你等会儿陪我去大相国寺好不好!”
张辰算算中午时间还来得及,便点点头道:“好吧!我陪你去大相国寺买书,但你要答应我,买完书就回家,不准在外面逛了,还有,下次不准再一个人偷跑出来,当心遇到坏人把你背去卖了。”
曹宁吐了一下舌头,只管拼命吃点心,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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