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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升之赶忙躬身,沉声道:“官家,韩缜贪赃枉法,纵恶失职,罪行深重,请官家下旨免职,交由御史台彻底调查严惩!”
大内总管钱晋原本安安静静守在御书房一侧,岂料他也小跑过来,竟直接下跪道:“陛下,韩缜执掌河北转运,牵涉北伐极深,陛下万万不可仅信一面之辞,影响北伐大略!”
陈升之大怒,狠狠地瞪着钱晋道:“这是本相在和天子协商国事,与尔何干?”
赵顼心中极为恼怒,但钱晋的话又提醒了他,他站起身道:“这件事且容朕再考虑一下!”
陈升之有点急了,只要天子一考虑,钱晋就会不断地进谗言,这次军监的成果很可能就白费了,他连忙起身,不再称呼官家,而是急忙呼唤了两声陛下。
结果还不等他说下去,赵顼便冷冷道:“朕有点疲惫了,陈相公这报告想必还未呈政事堂审议吧?依朕看,这件事等几位相公们一起商议吧!”
陈升之无奈,只得低头:“臣遵旨!”
赵顼转身走了,有侍卫大喊:“陛下回宫!”
钱晋回头恶狠狠瞪了一眼陈升之,快步跟了上去,陈升之暗暗叹了口气,天子态度暧昧,事情有点波折了。
......
赵顼走进后殿,他忽然停住脚步,回头问钱晋:“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一面之辞?”
钱晋连忙解释道:“陛下,奴婢知道陈相公一直反对北伐,但陛下却意志坚定,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说服陛下,奴婢其实并不想说这份报告有什么问题,但相信陈相公一定是希望这份报告的数据能影响到陛下,尤其韩缜坚决支持王珪王相公调整部分河北官员,会不会因此得罪某些人?”
“河北?你是指曾公亮和韩琦他们吗?不可能,陈升之可是王安石的挚友,他怎么会与曾韩二人扯上关系?”赵顼反应极为敏锐,一下子听出了钱晋的话中之话。
钱晋微微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这些奴婢也不了解,但陈相公今日也太急切了不是么?”
赵顼重重哼了一声:“朕只关心这份报告是否属实?”
“奴婢建议火速召郑国公石方凛进京,他最了解河北的军资情况,报告是否属实,他一看便知。”
赵顼点了点头,他确实要和石方凛好好商议一下北伐之事了,就不知现在乱匪余孽剿灭干净了没有?
......
河北路滨州沾化县,农民起义军领袖陆行儿在历经冀州惨败后,一路向东逃跑,并重新纠集了五万人马准备背水一战,以图攻下滨州府城。
因为他们身后便是北海,早已退无可退,并且军粮如今已经严重不足,如果不能夺下粮食富裕的滨州府城,等他们手中的粮食丧尽后,距离最后败亡就不远了,陆行儿心中焦虑万分,他不得不孤注一掷,和官军决一死战。
陆行儿的大营位于潮河北岸,扎下的连营足有四五里,大帐一顶接着一顶,背后是一座巍峨的大山,山势十分险峻。
这天下午,从山林出来一支队伍,约有二十人,他们牵着五六匹骡子,每头骡子身上都背负着两只沉重的包裹,二十名士兵个个身材魁梧,体格强壮,为首是一名方脸男子,他年约二十余岁,只见他长得浓眉大眼,皮肤呈古铜色,一双豹子眼格外的锐利。
此人便是神卫军的营指挥使纪杰,去岁受召在种锷麾下剿匪,也曾经跟随张辰在均州后方伏击敌军,二人虽相识时间不长,彼此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次神卫军被调来河北平乱,纪杰屡立战功,如今出任斥候营裨将,今日被派来执行一个特殊任务。
只见纪杰后背一对短刀,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山下的农民军大营,他们目前位于农民军大营的后背大山上,下脚城下就是仓库重地,距离他们大约三百步。
“将军,下面有巡逻士兵!”一名士兵低声道。
纪杰点点头,他已经看见了,大约有数百名巡哨士兵在外围巡逻,凭他们二十人根本靠不近营栅。
纪杰的任务很简单,摧毁敌军的后勤仓库,打击敌军士气,使敌军不战而败。
这个方案还是纪杰主动提出,得到了斥候营主将侯定的赞许,令他率三百人偷袭敌军后勤重地,但纪杰却认为人多目标太大,容易被敌军发现,他认为只要带二十人就足以破敌,侯定感其勇武,于是给了他五枚朝廷新制的震天雷和二十袋火油,令他挑选二十人走小路绕去敌军后方。
纪杰看了半晌,令道:“大家原地休息,等晚上再说!”
入夜,山中的风呼呼作响,发出阵阵怪啸,纪杰率领二十人背负着震天雷和火油缓缓而下,山势十分陡峭,骡子已经无法行走,他们只能利用绳索和一些藤蔓下山,山体一片漆黑,虽然有月光,却看不见他们,他们已经和黑暗的山体融为一体。
足足用了一个时辰,他们终于下了山,距离敌军营栅只有五十步,果然不出纪杰所料,到了夜间,营栅外围的巡逻士兵大大减少,在他们这一角只剩下十人。
但这十名巡哨都站在高处,下面是一条废弃的河床,无论他们怎么过去都会被巡哨发现。
“射杀他们!”纪杰当即立断。
二十支长箭几乎是同时射出,呼啸着向十名巡逻兵射去。
“啊!”一连串长长的惨叫在大营外围响起,就在惨叫声中,二十名士兵从山坡上疾冲而下,挥动战刀,迅捷地翻过营栅,瞬间冲进了敌军大营。
二十名士兵在纪杰的率领下,如二十头悍虎在后勤大营内横冲直撞,一座座帐篷被挑翻,洒上火油,一片片烈火迅猛燃起,很多农民军士兵被大火点燃,浑身着火地在大营内奔跑,惨叫声此起彼伏,整个大营仿佛炸了营一般。
火势越来越大,驻守后营的三千农民军纷纷从营帐内仓惶逃出,他们四散奔逃,俨如一群群无头苍蝇,后勤大营的东西两端被烈火阻隔,很多士兵纷纷跳河,向潮河对岸游去。
此时军营的整个西南角已燃起熊熊大火,那里营帐密集,很快便连成一片火海,“轰!轰!”连续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几座堆放杂物的大仓库轰然倒塌,这种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吓得五万农民军魂飞魄散,大地在颤抖,无数人爬在地上恐惧地嚎叫。
陆行儿的脸色异常惨白,他浑身颤抖,也站不住了,单膝跪在地上,却不是因为大地颤抖,而是他心中的绝望......
二十名猛士在纪杰的率领下已经从原路退出,但他们却被外围的数百巡逻士兵包围了,纪杰大吼一声,拔出双刀,在人群中左右奔突,勇不可挡,二十名士兵异常勇猛,杀得数百巡逻士兵死尸遍野,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这时,一匹战马疾奔而至,后面跟着百余名士兵,马上大将是陆行儿的侄子陆飞,陆飞是巡哨兵马总管,他原本已经入睡,但他却被大营的惨叫声惊醒,执刀翻身上马,向起火的后勤仓库冲来,正好遇到了纪杰。
陆飞原以为是官军偷营,当他看清对方只有一队二十人的士兵,他不由勃然大怒:“稳住阵脚,杀死他们!”
纪杰已抢到一匹战马,他也翻身上马,夺过一根长枪便大吼迎战而来,战马如迅雷,纪杰手中长枪如疾龙出云,矛尖闪烁着青幽的光泽,快如闪电,不等陆飞反应过来,矛尖便已刺入他脖颈。
一声脆响,颈骨被枪尖戳断,纪杰用力一挑,陆飞的人头被硬生生地挑飞三丈远,马上只剩下一具无头尸体,鲜血从脖腔喷出。
主将一个照面便被杀死,令其他士兵无不心惊胆寒,四散逃命。
就在这时,远处号角声震天,鼓声隆隆,石方凛事先收到斥候营主将侯定的禀报,已率领大军向农民军大营发动了夜袭,此时农民军大营早已是一片混乱,人心惶惶,士气低迷之极,一战即溃,五万大军如山崩地裂般溃逃了,一败涂地,死尸堵塞了河流,鲜血染红了锦溪,投降者数以万记。
潮河一战,石方凛率领的禁军共歼敌一万六千余人,俘敌三万余,陆行儿和妻子以及十几名农民军将领只率三千残军仓皇向南奔逃至齐州章丘县。
禁军连战连捷,前番冀州大战已歼灭农民军主力,潮河一战更是将农民军几乎打垮,至此,除了逃窜至京东路齐州章丘县的陆行儿残部外,河北路所有造反的农民军悉数被官军剿灭,河北大定,而石方凛自然把大小功劳统统揽在自己身上。
这时,他正好接到了天子的加急旨意,石方凛志得意满,连夜赶回东京城请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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