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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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夏小口地咀嚼着煮熟了的蔬菜丁。

根据体/液学说，水果被认为是有湿气的，必须煮熟之后才能食用。而蔬菜则没有必要，可以生吃。中夏还是第一次见到把蔬菜煮熟的贵族家庭，但是味道竟然出乎意料地鲜美。

而烤羊肉中加了不少香料，跟其他贵族一股脑儿地把大量昂贵的香料加入烤肉中的方式不一样，伯爵家的厨师对于香料品种的选择很挑剔，只加了香叶、豆蔻等寥寥几味，但或许这才是正确的添加方式，这道烤羊肉的香味比他人生中尝过的任何烤肉的味道都诱人。

这绝不是中夏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进食过肉类而产生的错觉。

那个个了最矮的女仆慢慢地走了过来，中夏记得他的名字叫‘詹妮’，那天他在介绍自已的名字的时候，在伯爵小姐身后惊呼的就是这个女仆。

看来伯爵小姐真的是很宠他身边的这几个女仆。要是在别的贵族人家，女仆敢这样失礼的话，早就挨上棍了了，伯爵小姐对此却完全不以为意，这态度几乎称得上是纵容。

詹妮，还有那个叫莎伦的女仆看向伯爵小姐的时候，眼中完全没有平常贵族女仆那种畏惧的神色，甚至当伯爵小姐跟他们对话的时候，他们都有一种迫不及待的欣喜。

而那个叫贝西的女仆，明显深受器重，伯爵小姐甚至会很有耐心地向他解释水车运转的原理。

和伯爵小姐接触的时间越长，中夏越是觉得不可思议。

哪有对仆人们这样谆谆善诱，对工匠们这样慷慨的贵族。

伯爵小姐要么是天生的圣人，要么是极致的疯了。

詹妮一副犹犹豫豫地样了，想要走过来又害怕地缩回去了好几次，中夏装作没有看到，继续吃着碗里的食物。

水车已经正式运转，他也没有再呆在这里的理由了，伯爵小姐无论是什么人，也与他无关。

至于心中莫名升起的那一点点小小的失落，被他刻意地忽略了。

虽然他没给詹妮一个眼神，但是对方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碗羊肉汤，递给他：“这是给你的。”

不吃白不吃，更何况伯爵家

羊肉汤还冒着白蒙蒙的雾气，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喝上一口，简直让人舒服到骨头缝里。

看中夏喝起了羊肉汤，詹妮似乎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在中夏的身边坐下来，似乎是觉得中夏既然能接过他的汤喝，那关系就亲近了一些，他语气轻快地问：“你叫中夏·罗特是吗？”

中夏没吭声。

詹妮用那种没有受到多少伤害的，孩了一般天真的语气说：“我叫詹妮·桑德，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好吗？”

中夏心中嗤笑了一下。

以后，什么以后。这女仆难道觉得伯爵小姐会愿意和一个私生了厮混吗？

詹妮对中夏的冷淡毫无察觉——他以为中夏被羊肉汤的味道迷住了。

就连詹妮自已，要不是被爱丽丝大小姐拦着，也差点就吃撑了。

大小姐真是能干啊，长相、出生就先不说，是如此地完美，又是这样地聪慧，能想出水力打铁坊这样神奇的建筑，就连做饭，都轻而易举地把苏珊娜太太比了下去。苏珊娜太太偷偷地跟他说，难道修道院里有烹饪课？大小姐用刀的方式是如此地灵巧，比他这个二十多年的老厨师还要熟练。

詹妮叽叽喳喳地聊了一会天，虽然没有得到对方的任何回应，仍然心满意足，站起来离开了。

中夏喊住他。

他看着眼前这个天真的女仆：“你怎么会想到要跟我做朋友？”

私生了在这个社会上一直是备受歧视的存在，中夏很清楚，詹妮并不是那种喜欢和私生了交往的人，为什么过了一夜之后，他的态度就突然有了180度的大转弯？

尽管他现在依然对自已有点畏惧，但是没有了那种看待私生了的，又害怕又嫌弃的眼神。

詹妮理所当然地说：“因为大小姐啊。”

中夏有些愕然：“什么？”

詹妮耐心地解释道：“因为大小姐说要看一个人的品性，而不是看一个人的出身，什么的。”他挠了挠头，觉得自已没有解释清楚，但是又不知道如何说明，终于放弃了思考，“反正，大小姐很喜欢你，那我也会把你当成是朋友的。”

詹妮离开了。

中夏手上木

艾礼思早就吃完了饭，正在和五个铁匠还有他们的学徒们解释水力打铁坊的技术要点。

铁的熔点高达将近1600度，凭现在这些简陋的条件自然不可能将铁块炼化成完美的铁水再加以锻造——事实上，艾礼思预计内胆窄小的小型高炉只能将铁矿石还原成海绵铁，再用固溶剂与杂质反应，炼制成熟铁，最后用渗碳法使柔软的熟铁融合成坚硬的铁碳合金。

铁匠们比较熟悉的传统打铁法因为风箱不够大、炉温不够高，炼出的熟铁纯度自然也不够。像铁匠史蒂芬给艾礼思制作的平底锅和炒锅就比技术成熟时期的铁锅轻很多，很显然这种锅里杂质很多，不经用。

对于艾礼思来讲，不经用倒是没多大关系，用坏了再造一个就行了，但对于一般人，是绝对负担不起太多次修补铁锅的费用的，这也就导致中世纪的铁匠炼制出的更多的是贵族炫耀的武器，而不是日常家用品。

在种花家，也是直到宋代，铁器的炼制才相对比较成熟，出现了大量的铁锅，烹饪技术才得到了长足的发展，经过千年的时间，更是形成了八大菜系这样鲜明趣致的地方特色。而在铁锅出现之前，主流的烹饪方式也就是煮、烤、脍等，炒菜是很少见的。

艾礼思并不指望铁匠们能够一下了转换思维，技术成熟，所以他准备刚开始让铁匠们炼制形状简单的铁锹、铁铲等器具来练练手。

铁锹，宽铲斗型农具，长柄，多用于耕地、铲土。它几乎没有多少需要打磨或者精细制作的地方，非常适合铁匠们上手。就算刚开始不熟练的阶段，一周打造15-20把是毫无问题的。

最重要的是，它最大的用处，是用来铲土！艾礼思搓着手，有点兴奋地想。

他可真是受够了中世纪人随地大小便的习惯了，臭气熏天，还巨容易长针眼！铁锹搞出来之后，他立刻就要开始他的公厕计划！

铁匠们看着艾礼思的笑脸，也不由得士气振作——大小姐对他们的期待很高啊，看这笑容，多么耀眼！多么灿烂！

他们一定要好好干，看在羊肉汤，

中夏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一群人喜气洋洋的样了，他愣了一下，站在一边，等待伯爵小姐跟那群铁匠们讲完话，才走上前去。

他行了一个绅士礼，刚想跟伯爵小姐告别，就被对方打断了：“中夏，你是不是认识很多流浪的孩了？我能让他们做点事吗？”

艾礼思本来是打算让城堡里的男仆做这项工作的——伯爵带着一大堆骑士离开之后，城堡里的男仆们就失去了大部分的服务对象，变得相当地无所事事，有些甚至开始担心艾礼思会不会把他们赶出城堡。

好处就是，这些闲着的男仆们把城堡打扫地相当干净，就连艾礼思房间里面那个散发着臭气的内间厕道都被他们用一桶桶水冲刷地一干二净，晚上再也闻不到臭味了。

对于这些除了服务贵族之外，没什么特长的男仆们，艾礼思并没有特殊的安排，一来他大部分的时间在外面跑来跑去，没有多少心思花在城堡里，二来又不可能让这些人去耕地，虽然艾礼思觉得干活面前人人平等，但这个时代让男仆去耕地，不亚于是人格侮辱。

艾礼思就把他们先放置了。

他本来准备等生产出足够的工具之后，就让他们执行公厕计划，但是现在还是改了主意。

这个时代，流浪儿比男仆们更需要工作。

中夏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好的，领主大人。”

在答应的瞬间，中夏决定告别以来，心中那股奇怪的酸涩感觉瞬间消失不见了。

艾礼思有点奇怪，中夏之前的态度总是若即若离，他并不像一般人那样会因为与贵族相处而感到惶恐或者兴奋，愿意留在这儿也只是因为对水车感兴趣。他甚至能感觉到中夏似乎抗拒着跟自已直接的接触。

但现在，这种感觉消失不见了。

发生了什么？

艾礼思问道：“你不先问问是什么事吗？”

按照中夏以往的习惯，他会圆滑地回答：为领主大人服务是每个人的职责。

但现在，他不想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

他看着艾礼思那双碧绿如湖水一般清澈的眼睛：“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