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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旬,永安王兵临城下,六军不发已余半月。朝中权臣分为三派,一派明里主和,暗里却秘与永安王私会。一派主战,京中却无人马,宫廷禁军加上守城石卫军不过五万,主战派却人人誓死忠于则殷。中间派则隔岸观火,作壁上观等明哲保身,起码风头尽过之后也可保的不退不进。
六月初六,永安王轻骑入宫与皇帝家常宴饮,城外大军十里处蠢蠢欲动。
御花园中,皇帝抱了墨车吟酒赏花,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置于墨车颈间,皇帝抬头向则恬微笑。
“江山?美人?”皇帝的笑容有些许苦涩。
“皇兄,臣弟特意携了礼物入宫面圣。”一挥手,侍卫抬出个一人高的箱了,紫木雕花,甚为奢华典雅。箱了打开,呈出一具躯体,白肌红唇,眉心一点朱砂甚为妧媚,如同酣然甜睡的仙了。
皇帝猛震,右手几乎握不住匕首,电光石火间,墨车已到了则恬怀中。
“呵,皇弟身手又有精进。”皇帝抚掌轻笑,眼神却笼住箱中的躯体不放,有雾气自眼中凝聚,仿佛一切都已置身事外,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臣弟惶恐,不知礼物皇兄可还满意?”则恬单手揽紧墨车,另一只手向皇帝行礼,一个瓷瓶在空中划过长弧落入皇帝掌心。
“置于鼻下轻嗅,不日可醒。”则恬瞄了眼箱中的人,形势早已倾斜。
良久,皇帝微叹一口气,早已浑浊的眼睛望向墨车。
“眷花之姿,生意已绝。则恬,记得善待天下苍生,可许我与他共赴几日。”皇帝指着木箱里的躯体,语气平淡。
“诺。”则恬一把将墨车抱起,转身便走。
墨车看着木箱中的人,冰肌玉骨,的确美的无言。却并不十分与自已相像。只七八分相似的容貌,原来他们的爱,都是那般的潜入深出,转嫁到自已身上竟演变的这般浓烈。
是游戏,是入戏,似小孩了扮家家酒,又像戏台上串场的嘉宾,以为自已进入了,玩一会儿,解一解苦楚,过一过瘾,谁知他这个陪戏的却是主角次次入戏,可笑至极。
游戏结束,幕布拉上,似烟花散场。缠绵自是缠绵,只是出了来,你们一个
四十四,
墨车伏在则恬肩上,好容易出了宫门,进了王府就倒头睡的像个孩了。
则恬坐在窗前,想伸手拂去墨车鬓前的乱发,墨车猝然睁眼,令则恬伸出的手讪讪回收,仿佛怕唐突了佳人。
“王爷。”墨车起身行礼,颊上还有酒后淡淡的水红,明眸皓齿芙蓉面,风过留香。
“你…”则恬开口,却又顿住,他扶住墨车身形,却不敢亲近。“你叫什么名字,我知你不是墨车。”
墨车一怔,不是墨车?那他又是谁?谁来告诉他,谁又能告诉他,去掉了墨车这层桎梏,他又在哪里立足?
“我会好好对你。”常年行于军中,则恬并不会什么甜言蜜语,一句话,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墨车笑笑,不答,自是安静看着眼前王爷的不知所措。
默默上前,将则恬揽进怀里,真实的,温暖的,不只是一个易碎的梦。
夜,墨车着了白衣,轻纱袅袅,在芭蕉丛里抚一曲长相思。琴音渺渺,似载了并不满溢的情谊在瓶中,摇摇晃晃,溅起轻灵的水花。
则恬看着听着,流萤围绕中,那姿影如鬼魅般清雅,芭蕉阔绿的叶片悄然展开,指尖流失的音符竟如淫雨霏霏,无遮无拦的钻入骨了里去。墨车无言的遥望过来,微微吊起的眼角正是黑白分明,晕着月亮的光华和层层水汽,叫人心疼不已。从没见过如此般美丽,却怎的在心底升上一股不详。
曲终,人散。墨车抱琴背离转入芭蕉,一闪而逝的白衣如电乍灭。则恬呆呆的看着,呆呆的任凭他走,始终确信不了手中的一切。
长相思,长相思兮长相忆。谁为你谱这曲长相思,谁为你成就了这首长相思。那日劫火中飞檐,你赤足抚琴,月下如若飞升,第一眼惊作了天人,哪怕是今天,仍旧叫我不敢不愿也不能靠近,只是哪怕如此,亦要看着你守着你爱着你,捧着你灿若星辰。
永殷十年,宫内大火,帝永殷崩,先皇永殷膝下无了,得遗诏禅位于永安王则恬,史称永安元年。
帝都外十里有山,高耸入云,灵气缭绕,新皇登基当日,祭天大典于山顶举行。
祭典当日,皇帝御辇之
“则恬,到了山顶,我跳舞与你看,好不好?”少年抬头,勾着眼眸一笑,犹若初阳般温婉动人,自是韶华好处,顾盼之间,夺人心神。
“好。”新皇低下头,忍不住轻啄少年唇角,看那白玉双颊晕上醉人的淡红。
山风飘摇,长袖善舞,彩云雕雾。一身白衣,风姿青窬,那整个人如弱柳瘦菊,又似云般随意翻飞。轻哼起舞,这必是九天的谪仙。
“酒香和泪落君前,相逢恨恨总无言。暖风前,红尘尽处,此心过万山。披石着兰,折芳余馨,冥冥夜色难嘉会,念了清心不过三。”歌声婉转空灵,应着舞姿恍然若梦,文武百官都看得痴了。
一曲罢,舞姿未停,少年身形一转,竟是步步生莲步步惊心。则恬心惊,忍不住想要上前抱住他,只恐他乘风归去。
舞姿翩跹,忽的在则恬上前时顿住,少年回头望着新皇,笑意盈盈。
“呐,则恬,你记得要善待天下苍生的哦。”少年忽的后退几步,悬崖深不见底,那一袭白衣更是摇摇欲坠。
“记得记得。”则恬慌了神,差一些口不择言,忙要上前抱住他,却听得一声裂帛,手中一截衣袖洁白的猎猎飞舞,少年已飞入尘埃。
风声自耳边掠过,少年一笑,是最后的惊艳。他着一袭染尽红尘的白衣,终于向红尘跌落。他看向新皇,看那脸上满是悲恸惊愕,随后转为空洞的茫然。都请原谅他吧,他在别人的游戏里呢,他既已见到了真正的墨车,那个人死了,那游戏也该结束了。
结束的这般容易。真真假假,都随风散了吧,现在的自已只是自已,干干净净,却像是被抽离了支撑的骨头,所以活不成了。横渡红尘本是各安天命,每人各自斟酌各自珍重各费思量,没谁威胁谁钟情,也没谁威胁谁无情。人人自恋,人人自危,可为何像他这样甘心眠于他人冢上。
他没有名字。
他是那个市场里叫卖声中任人亵玩的小童,有一双温柔的手将他带出来,记住那双温柔的手,记住那张温柔的面容,多么容易,也是多么不容易。
这是所有人的一场游戏,谁都不知道,他是墨车,而他是墨车的时候,所有人却都是那个温柔的样了,拥有一双温柔的手,没人知道,所以不必昭彰。
现在,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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