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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陈妈妈点了点头,叫一小丫头,将萧暮云、石水凤二人,引入一房间内坐下。她自己则亲自去请诗诗姑娘。

二人坐定,萧暮云看了石水凤一眼:“这就是你查到的瓜?”

石水凤点了点头,身子朝萧暮云这边靠近,偷偷地展开掌心,露出一物:“我前日在赖旺儿的住处发现了这个。偏巧这东西,以前我们来此处查案时,我恍惚见过与这个模样相近的。于是随便查了下,果然不出我所料,赖旺儿在这里正有个相好。”

萧暮云听她这样说,心里便有了底,这两天,他查了不少地方,唯独这物件被石水凤先一步拿走。

或许,这物件正是破案的关键所在。

两人正说着,门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只纤白玉手先将珠帘轻掀开了半边,随后一只金莲轻踏而来,扑面一股幽幽的温软香风,令人霎时酥到骨头里。

石水凤还在陶醉中,面前已经出现了一位袅袅婷婷的美人。

石水凤使了劲地打眼端详这美人,还真称得上是“桃花粉面映和风,一笑嫣然玉手聪”。

眼前的这位正是“晚香楼”五小金钗之一的诗诗姑娘。

诗诗姑娘由丫鬟搀扶着,轻轻俯身低头施礼,“捕头大爷,请问有何事情找奴家?”

萧暮云指了指对面椅子:“诗诗姑娘,请坐,今日受命前来,有几个问题要问询姑娘。请姑娘如实相告。”

诗诗姑娘面上无波,似乎早就料定有官家人要来问话。

她退后几步,由丫鬟扶着轻轻坐了下来,“捕头,请说。”

萧暮云开门见山问:“请问诗诗姑娘,你可认得赖旺儿?”

诗诗姑娘面上僵了一下,忙用绢帕擦了擦鬓发,轻笑道:“萧捕头,何出此言?奴家虽是青楼女子,但平常恩客也都是有钱老爷们,奴家并不认识什么赖旺儿。”

石水凤探究地看着诗诗姑娘,一字一句地问:“捕头只提了赖旺儿一个人名,诗诗姑娘就知道他是个穷鬼?还说不认识赖旺儿?”

诗诗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奴家自从做这一行当,当然学得一番识人的本事,什么样的人有钱,什么样的人没钱,自不会看错的。说句不近人情的话,赖旺儿、狗剩儿、王富儿这类名字又岂会是位有钱老爷呢?”

说着,她伸出纤软白嫩的右手端详起来,中指上一枚红宝石戒指闪着宝光,食指上是一枚赤金的雕花戒指,无名指上是一枚满绿的翡翠戒圈,手腕上是波斯国的白玉珠串,每一颗玉珠都莹白圆润大颗,特别在夜色里更衬得她肤如凝脂。

诗诗姑娘唇角勾起一丝讥笑挖苦,“像石三小姐这等衣食无忧的富商小姐,又怎么会知晓我们这里头的门道?在这晚香楼里,如奴家这般,在楼里挂了牌,那就是有身份的妓子,每日都有丫鬟们跟着,妈妈盯着,可不是等闲人物随随便便见得着面的。”

“是么?我怎么觉得诗诗姑娘并不是那等势利眼呢?”石水凤微笑着看她,慢慢地从身上拿出衣物,走到诗诗面前。

石水凤故意站定,在诗诗眼前晃了晃手里的物件。“诗诗姑娘,这个香囊,你可认得?”

诗诗盯着石水凤手里的香囊脸上神色立即紧张得泛白,又立即压住了唇角,佯装镇定:“不,这不是我的,我不认得。”

“诗诗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请仔细瞧瞧,这手工是姑娘家乡独有的闵绣,这整个‘晚香楼’里头会的人只你一人!诗诗姑娘,这么工整灵气的绣工,肯定很费神吧?”

诗诗咬了下嘴唇,扭过脸,“石三小姐,真是爱说玩笑话!难道莲花县就没有别的人会闵绣吗?就算莲花县没有,也保不齐是那赖旺儿从别的地方弄来的。要知道这天底下会闵绣的人有千千万呢!石三小姐,若这个荷包是我绣的,那全天下的荷包就都是我绣的喽?”

石水凤捏着荷包,看着诗诗姑娘,慢慢道:“诗诗姑娘,这绸缎不是市面的普通货色,陈妈妈每年为了‘晚香楼”各位姑娘的内外穿着、装饰搭配,特地与晋城、京城各地布商打好招呼,提前半年定下布料,待到收货那日,陈妈妈还要亲自跑去验收货品,然后再亲自联系手艺成熟的老师傅选定样子。为了让姑娘们穿得出彩,陈妈妈可谓是大费周章,耗费心思!而且,陈妈妈向来大方从不苛待自己的姑娘,除了给姑娘们定制衣物,还给各位姑娘发配下来一定量的布料,由姑娘们自己决定做什么。诗诗姑娘心灵手巧,把那剩下来的布头,做成手工,赏心悦目,再送与那心上之人戴在身上,实在是美事一件。只不过,赖旺儿这等做粗事的伙计,显然舍不得将这么精美的手工物件戴在身上,免得被那些海货弄得腌臜了,于是他精心地藏于住处,并不让人知晓。”

诗诗姑娘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石水凤没打算放过她,接着追问道:“诗诗姑娘绣这东西肯定很花功夫,定然不肯轻易送人的,得了姑娘这个的人,姑娘怎可转天就忘记了呢?”

诗诗姑娘咬了咬唇,不接石水凤的话,把脸偏向一边,一双杏目含水,可怜巴巴地望向萧暮云:“萧捕头,该不会就凭一个香囊就来找奴家的麻烦吧?奴家还有恩客要陪,若是去晚了,也是会挨妈妈打骂的。”说着站起身就要离开。

萧暮云不置可否,也并未搭话,他望向石水凤,悠闲地想看她如何应对,是否还留有后招。

见诗诗姑娘死鸭子嘴硬,石水凤干脆“啪”地一声将香囊拍在桌上。

“诗诗姑娘难道不仔细看看吗?你身上的这个和我手里的这个这用料,这针脚,这纹样,几乎一模一样!而且,这上面有诗诗姑娘的名讳,单名一个“芳”字,姑娘本名杜芳!杜姑娘!你还要否认什么?”

诗诗姑娘身子抖动了一下,硬是咬着嘴唇不肯说,而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腰间,却被石水凤看在眼里。

“别摸了诗诗姑娘,你今日根本没戴荷包。刚刚是我故意诈你的!”

诗诗姑娘心里一惊,中计了!

她脚下一软,跌坐回去。

石水凤说完将那荷包推到诗诗面前,诗诗忙得抬手躲开,不愿多看一眼。

说着,石水凤又将眼光移向诗诗姑娘身旁的小丫鬟:“翠缕姑娘,你们小姐记性不好,你来认认如何?”

萧暮云一切都看在眼里,欣赏地看了石水凤一眼,随后继续问道:“诗诗姑娘,为何极力否认你跟赖旺儿之间的关系?”

谁知,诗诗姑娘突然扑通一声,双膝跪下:“萧捕头!奴家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实在是,实在是,不得已。。。。。”说着,颤抖着一双素手,以绢帕轻轻掩面拭泪。

虽是哭着,那姿态却尤为动人。

“奴家这半年来已被一位恩客包养,故不能与其他恩客有接触,若让他知晓,我偷偷和赖旺儿有往来,必然惹来祸端,他可会要了我的命啊!呜呜~而且,妈妈那里亦是不会饶我的!”说着,诗诗又哭得梨花带雨,泪水难以止住。

萧暮云平淡地吐出几个字:“赖旺儿死了。”

诗诗姑娘整个人瞬时僵住,随后直直地瘫坐在地上。身旁的翠缕连忙上前搀扶,却被她麻木地推开。

石水凤弯腰过来帮忙,嘴里循循善诱道:“姑娘既与赖旺儿有情义,更不想赖旺儿死得不明不白,对不对?今日我们私下探访,正是为了保护姑娘,案件终结之后,也不会向外透露与姑娘有关的一切线索。”

诗诗终于止住了眼泪,抬头问石水凤:“三小姐说话可算话?”

石水凤点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不管怎样赖旺儿是我盛水塘的人,我也不想他死得不明不白。”

萧暮云点头应允:“诗诗姑娘,尽请放心。”

诗诗姑娘的指甲都抠进了帕子里,叹了口气,由着石水凤扶着她慢慢坐下。

“我与赖旺儿本是同乡,都是因为那年家乡的天灾所致,乡亲们都家破人亡,各自逃散。我与家人一路要饭流浪至此,当时只剩我一人。赖旺儿也是差不多的命运,只不过,他做了盛水塘的卖鱼仔,而我做了这‘晚香楼’的青楼妓。”说到这里,诗诗姑娘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随后,她回忆着感叹道:“若不是那次,我出门被人调戏,赖旺儿出手相救,我们恐怕根本不会有之后的事情了。或许,或许,赖旺儿,他就不会死!呜呜!这都怪我!都怪我!”

诗诗捶着胸口,越说越悲戚,开始泪涕横流,脸上的脂粉都被泪水冲掉大半,石水凤看她手绢不够用了,急忙将自己的帕子给她擦泪。

诗诗看向石水凤的眼神多了几分柔软和感激。不一会儿,那张擦过的脸露出本来的素净秀美面庞,恍惚又重新做回一个单纯的农家女孩子。

看她如此,石水凤内心一阵动容,心想,谁说“妓女无情”?谁又是天生就是做妓女的,若家在,亲人孩子,她现在也应该在父母跟前,或许还能寻个好郎君。

“姑娘,赖旺儿人已不在,姑娘心有不平,且将悲伤化作动力,查出害死赖旺儿的真凶!”石水凤想快点进入主题,也不想诗诗陷在悲伤里。

诗诗点点头,继续道:“有一天,他居然找来晚香楼,或许是命运相近的缘故吧,我没有拒绝他,叫翠缕偷偷带他上了二楼,来到我的房间。那次,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石水凤感叹道:“哎,看来姑娘与赖旺儿还真是从心交流,实属难得。”

诗诗姑娘不自在地抚了抚耳边的鬓发,有些囧住。“我们真的只谈了一些家乡的人和事。那是我为数不多的开心和放松的时光。”

萧暮云咳了咳,清了清嗓子,看向诗诗姑娘,“姑娘,请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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