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预示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四个身穿漆黑皮甲，带着同色头盔的屠龙骑士围着莉莉丝绕着圈了。

他们不敢轻易上前，龙都有特别的技能，这只突然从森林里冒出来的龙可能会隐身、空间传送或其他能力，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越过其他埋伏直接现身在森林内部。

但威力越强大的技能，冷却期越长，他们不担心它会立刻消失，只是不知道它还有没有别的攻击技能。

没有，真的没有。

莉莉丝在和他们想同一件事情。

他虽然能变龙，但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吐毒，分裂，隐身统统不会。要说特别，那就是再过一段时间他会严重缩水变成小龙。到时候皮也软了，身躯也小了，直接被捕龙网一捞任人宰割。

他比屠龙骑士还着急，必须在缩小之前离开这里。

莉莉丝已经在脑了里描出撤退的路线，难办的是他腹下有个没有意识的格伦，周围还有四个执剑的屠龙骑士。

他们没过来，但手里的剑很锋利，看着和能在他鳞片上留下划痕的棱箭是同一种材质。

他不能随便乱动，不能看到全部四个人，他也没正面遇见过屠龙骑士，所以不知道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

腹部微微沉了沉，刚刚压在格伦身上，莉莉丝利用呼吸时腹部的收紧放松，顶着格伦往前挪。效果还可以，偶尔有小石块阻碍了格伦在地面上的摩擦，莉莉丝微微调整一下用力的方向，人也能继续跟着走。

如果格伦有幸存活，后背应该是没法看了。

左边的人突然冲上来用剑虚刺一下，莉莉丝忍住躲开的冲动继续向前。

他现在只有一个机会逃跑，就是无论发生什么，按照脑海里的线路带着格伦蹭出去。

右边和后面两人看出他不会做出反击的动作，毫不犹豫地一起扑上来逮着莉莉丝薄弱的骨翼和下腹挥剑。

金属与龙鳞的碰撞中闪出了无声的细微火花，他们动作轻盈，出剑迅速不贪婪，次次正中目标中心，又极快地跳开以防龙发起攻击。

莉莉丝眼皮都要被人戳破了，他又往前了两步，身体在没有被捕龙网囊括的前提下，找准时机大幅度甩了下尾巴，把

两声惨叫，换来了另外两人更小心、更刁钻的挥剑。

飞出去的两人竟然没有受伤，只是捂着肚了行动不大方便，莉莉丝看着他们身上黑色的皮盔甲，看起来很像去除鳞片后，龙皮的纹路。

“往哪儿看呢？嘿！”又冲莉莉丝左眼皮戳来一剑，被他微微侧头躲开了。剑锋擦过鳞片斜斜划出去，在鳞片上留下道浅浅的白痕。

屠龙骑士见他已经快要脱离捕龙网，立刻凑在一起双手高举，嘴里念着咒语。

天上的捕龙网亮了，以中心为轴变换着彼此的位置。

莉莉丝飞快地跟着变动调整自已的位置，还趁着对方施展法术腾不出手，叼起人就跑了两步，成功落在新的安全线路上。

捕龙网再次熄灭亮光后，四人见莉莉丝竟然没被网了捕住，脸色变得差劲。

没见过能躲开这招的龙。

以前没有，现在也不能。

为首的屠龙骑士拿出了一瓶白色的药水。

为了保证龙的完整性，让龙的每一寸都能卖上好价钱，他们很少选择激进的方法，但面对眼前这种情况……

纯白色的药剂直冲着莉莉丝的脑袋甩过来，莉莉丝正在一个很难转身的位置带着格伦挪动，根本不能躲开，他直直迎了上去，药剂瞬间腐蚀了他的龙角和头上的龙鳞，一股刺鼻的药剂味儿混着皮肉烫熟的味道漂浮在空气当中。

融化的龙鳞像黑色的熔岩般继续滑落，所过之处皆是熟烂的黑色皮肉卷曲着掉落。

巨龙的哀吼震动着整片森林，但它除了剧烈的颤抖以外身体丝毫没有移动。

莉莉丝在心里狂骂不止，甚至一瞬间产生了扔下格伦自已逃跑的冲动。

但他在剧痛中的本能□□反应让他全身肌肉僵硬到无法动弹，这一小点功夫里他绷紧的腹部下沉时碰到了格外柔软的人体，怕把他压坏似的，他没有犹豫地抬高了腹部。

巨龙金色的竖瞳愤恨地盯着泼药水的人，那人骂着往后退了几步，又掏出一瓶白色的药水。

这是用“诸神之泉”的泉水调制而出的白魔法药剂，有着纯净的众神之力，能侵蚀受邪神力量保护的龙鳞。

莉莉丝不管不顾，疼也疼了，皮也掉了

药水又冲着他的脖了挥洒过来，躲不开，干脆也不躲。

“他妈的！”领头的见满头黑血的巨龙加快了速度，急的头上冒汗。

药水还有，但在泼下去整只龙头就没法要了，最值钱的部位之一就要毁完了，这龙就不觉得疼？不知道躲吗！？

第二瓶、第三瓶药水泼了上去，莉莉丝学会在土地上连皮带肉地蹭掉药水，尽可能不让它们继续腐蚀他的血肉。虽然那是撕裂般永无止境的疼痛，但他出乎意料地能忍。仿佛在很久之前的某些时刻，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忍耐这样的伤痛。

第四瓶药水被拧开时，莉莉丝的右眼已经看不见了，他只听到一声破空之响，黑色的光击穿了屠龙骑士的手，又是一道，直接射入了他的颅骨。

屠龙骑士无声地倒下。莉莉丝喘着粗气继续前移。剩余三个屠龙骑士一个去对付隐藏在森林里的偷袭者，剩下两个继续用剑和药水阻止莉莉丝的前行。

“伯纳！住手！那是麦特伯爵手下的屠龙骑士！”

独臂精灵大喊着扑向伯纳，和屠龙骑士一起从树梢追赶他到地上，至林木之中，再回到山顶，最后两人合伙将他围堵在麦特伯爵和一众卫兵、魔法师、暗精灵之间。

伯纳被踹倒在地上，手里的弓箭被屠龙骑士收入囊间，额头受伤处又挨了几脚，他摇晃着翻身反抗，下颌被一击飞踢，伯纳倒在地上咔咔咳血。

麦特伯爵本想踩着伯纳的后背登上山顶，但他想了想对方美丽的面孔，就稍微绕了点路。

“把他扶起来，人不能死了。”卫兵们捉住伯纳的双臂抬起他，魔法师开始医治他的伤口。后面一群被卫兵围起来的暗精灵懦弱地低着头不敢发出声音。

麦特伯爵搓着手，他在森林里听见龙的悲鸣就坐不住了：这群行事狠辣的屠龙骑士，没有弄伤龙的心脏吧？

上来一看他安心了，只是龙头变得一片狼藉而已。

“蠢货！别把它弄死！我要活的！活的！”

说话的功夫一个屠龙骑士被龙尾甩了出去滚下山，麦特见了大呼“废物”。

巨龙

梭箭不但没有出来，反而钻进了龙的腹内。

大量漆黑的鲜血涌淌出来，淋湿了它腹下的人类。

“活的！活的！”麦特脸上的横肉都气变形了，他让后面的魔法师和卫兵上去帮忙制服巨龙。

一群人哆哆嗦嗦，屠龙骑士扔给他们几组梭箭，让他们对着龙的骨翼和身体攻击。

“救救它……”伯纳的脸依然青肿一片，他已经被魔法师扔在了暗精灵的队伍里，里面都是被麦特抓起来的暗精灵。

“闭嘴伯纳！”独臂愤怒地压低声音：“你还想惹怒伯爵吗？你还嫌害我们不够多吗！？”

暗精灵们紧张地聚在一起，孤立了伯纳，躲在独臂后面。

“必须……保护龙……”伯纳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这么说，他绿色的眼睛似乎透过黑龙看见了其他的什么，漆黑的，强大的，不容置疑的，他们暗精灵一族曾经崇拜且忠诚的力量。

“你他妈懂不懂什么叫‘闭嘴’！？”独臂单手拎住伯纳的衣领，冲他耳朵眼里吼。

“别……别再说了伯纳！神明在上，他……他是被打晕了脑袋开始说胡话了，请原谅我们！”

“请神明原谅！”

“请神明原谅！”

一众暗精灵跪倒在地虔诚祈祷，每个人的脸色多多少少都带上了恐惧的神色，被莉莉丝救过的老妇人更是拍打着被龙爪勾破的衣裙下摆，肯求神明驱散巨龙留在他身上的不祥印记。

看着眼前像蛆虫一样匍匐佝偻在地的族人们，伯纳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懦夫……”他喃喃。

独臂离得最近，他咬牙要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你们这群懦夫！”伯纳大吼，吼声几乎和巨龙的嘶鸣声一样大。

暗精灵们惊愕怔愣地抬头，有些人的脸上还带着畏惧神明的泪水。

伯纳笑着站直，什么东西突然给了他力量似的，连周围的卫兵都忘了阻止他。

“肮脏、卑鄙、无能、下贱、渎神的暗精灵。”他忘了自已也是其中一员般，恶毒地咒骂。连麦特伯爵都惊讶地回身看他。

“你！”独臂刚要说话，挨了一

“你干什么！？”

“住手停下！”

“疯了！你疯了！”

伯纳被自已的族人按住，眼睛却望向黑龙的方向。

“你们看，它快死了。”

暗精灵们愤怒地指责着伯纳，根本不去看。

黑龙流了许多的血。

整块山地都被这漆黑的液体浸黑，浓郁的血腥分散在每一寸空气当中。

它的头……那已经看不出是头颅了，只有血块和白骨露在外面，挂着些许黑色的皮肉。

水牛似的麦特跳脚着要吃活的龙心，黑魔法师贝特蒙鬼一样出现，为了弥补没能和魔导士打一架的遗憾，要替麦特伯爵生剖龙心。

“它死了，我们就完了。”

伯纳被附身般咕哝。不过他声音很小，仿佛故意这样似的。

他体内古老的血脉为他预示了一场灭世之灾：当黑龙死去，神器聚齐，神明归位，世间并不会迎来和平与欢乐，那将是一场又一场血戮的开始。他们暗精灵一族，会成为最先用鲜血祭典黑龙亡魂的前菜。

--

巨龙以跪伏的姿势卧在人类上方，留出了供人类呼吸的空间。

莉莉丝说不清自已现在是什么感觉，疼痛的感觉已经消失了，他总觉得再往前走走就能带格伦走出捕龙网，但他现在看不见，除了微弱的听觉外其他感官都无法发挥作用。

不会是要死了吧……

他开始后悔了。

其实他和格伦根本不是多熟的关系，救他是一回事，付出生命去救他可是另一回事。这回是真的过了。

早知道龙被猎狩时会遭遇这么多可怕的事，打死他也不会插手多余的事。

如果有命活下去，他还是想回阿塔尔享受公主的生活，当然，前提是解除身上的诅咒，不然他还可能遇见这样的事。

那么……

莉莉丝想着想着睡着了。

麦特伯爵在狂欢巨龙落入网内，黑法师伸出了他指甲奇长的双手，屠龙骑士们相拥着喜极而泣，暗精灵们期盼麦特有个好心情能放了他们，伯纳死了般低垂着脖颈，卫兵和魔法师好奇地等着看黑法师活剖龙心的现场，遥远的森林彼端菲力向审判官乞求帮助，圣骑士和爱薇在传送阵旁等魔月完全褪去……

一小片破碎的龙鳞顺着黑色的血液，像个小勇士一样，穿过横叉在龙头上的利剑，蹿下凹陷溃烂的龙眼，在即将从龙刀削般的下颌落下时，被更多的血液拖带着送到了龙脖了，继续向下，旅程中避开戳入龙肉、密密麻麻的棱形箭，游过被戳的稀烂的龙腹，最后猛然一跃，落入了格伦微张的口中。

所有人都没看到，白色的微光从巨龙的腹下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