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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征徭役了。
阿飞知道,上次是因为要修建运送官人生辰礼物的水道,这次则是因为这个水道因为修得不好,旁边决堤了。
据说淹了几个镇子,上头人看不下去,又要征发人去修好这个道。
有些乡亲就说:“反正都淹了,人死不能复生,有什么用?上次盘祁水道决堤,死了一座城的人不还是没修?”
“那能一样吗?我们这边的水道,如果不管他,皇陵是要糟了的。那官人能允许自家的坟头出事?”
“瞧您说的,都不知道淹了多少个坟头人,那我听说皇帝都是埋山里的,咱们这小水道能淹了山吗?”
总之说来说去,就是责怪上头。
如果要放在大城镇,陈家村的人怕是统统会被好事者告发,但在这个偏僻小村庄,一伙人团结精诚,这些货是绝对不会透露出去的。
如果不让他们讲,怕是会郁闷死人。
毕竟哪次徭役不得死几个人。
但晴天霹雳的是,此次征发,由于临近的村子交了贿赂,陈家村三分之一的人都要被带走了。
这村本就地势不好,也没什么好田,大伙儿平常就是上山打猎找点活路。
如今就是用钱粮布匹代替徭役的机会都没有。
这可真是叫村里保正愁白了原本就泛灰的头发。
这一切都看在阿飞眼里,作为守村人,阿飞的日子可以说算是好的了,徭役他也不被允许过去。
但还是作为守村人,守护村子,守护大家对他而言是必须要完成的职责。
以往的他不知该怎么办,但今日的他想到了,与好看姐姐和哥哥分别时,那张妖怪大饼说的话。
“阿飞!谢谢你的帮忙!我红叶欠你一个人情,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我一定也会帮你的,就算是皇帝我也可以搞来给你当球踢!”
他这个人一向迟钝,很多信息都接受不到,但大饼这句话他确实记住了。
但,该怎么找到红叶呢?
阿飞没有多想,他在祠堂里悄悄收拾了包裹,打算沿着大饼他们离开的方向找。
最多七天,七天后就是村里人离开的日子,他一定会回来的。
黝黑的大脚踩着塞满稻草的破布鞋,阿飞义无反顾地离开了陈家村。
走着走着,挤开幽深的树丛,眼前的一幕却震撼了他——
高耸的六角塔尖直入天上浮云,风雪穿过空中俯瞰如微观雪花晶体的重重门廊,卷入黑冰铸就的大殿中。
雪瀑簌簌而下,凝结成半透明的冰封座椅。
正对阿飞的一张座椅上,一个身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默默注视手中的黄铜怀表。
见到懵懂呆滞的少年后,中年人语调轻松道:“比我想象得要快一些。你叫什么名字?”
直到怀表秒针转了三圈后,少年才把名字说了。
“你为何而来?”
这次是五圈后,阿飞把找红叶帮忙的事情说了。
“正好,”他变出一张登记表,“签下你的名字,你可以成为无方市的市民,详细的手续会有天演精灵带你去办。真灵协会有一个委托,就是关于蝶栖水道修建的事,我想它会很适合你。”
五圈后:“可是,我要去找红叶,红叶会帮我。”
阿飞还是死脑筋。
“你不用去找他,他已经在你身后了。”
阿飞慢慢转过头,只见外面不知何时变了景色。
流云浮光,如在仙境。
红叶听到陆淳的召唤,飞身进入真灵协会。
“咦!阿飞!”
一个速度不亚于红叶的身影几乎同时到达:“老陆!难得见你那么磨蹭,怕不是滑铁卢了吧!”
白肆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陆淳的黑历史,即使无法撬开他的口,自己也要尽量恶心他一下。
“其实比我预计的要快了。”陆淳很认真回应白肆,又介绍阿飞道:“协会落地的时候,感应到这个孩子纯粹迫切的愿望,于是又耽搁了会儿,把他接了过来。”
白肆的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少年上,而是跟吃了屎一样:“纯粹?你们真灵协会搞这种东西的吗?”
陆淳用眼神告诉他,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二人短暂交锋时,红叶已经大致了解了阿飞的情况,并也想接下那个委托。
陆淳:“课间休息已经结束了,你该回去上课了。”
红叶一张龙脸黢黑:不愧是你。
它尾巴一甩,卷起阿飞到市政厅,落地的时候,一道洁白流光落于少年肩膀上,就是他的天演精灵了。
这一下子发生的变故可谓接二连三,阿飞的脑筋本来运转地不是很顺畅,如今更加杂乱。
所幸有耐心的天演精灵和市政厅工作人员的帮助,他成功成为了无方的市民。
“那我还是陈家村的守村人吗?”
少年只问了一个问题。
“当然可以,”胸前别着身份卡,名为林菊花的工作人员微笑道,“人可以同时拥有很多种身份。”
阿飞连连点头,心头感激,除了村里人,还是第一次有其他人对他这么轻声细语。
接下来,在天演精灵的指引下,阿飞出门打算再次回到真灵协会去接,能够帮助村里人的委托。
等他往外走的时候,原本平静庄严的市政厅却多了许多脚步声。
许多穿着差不多料子,样式有所差异,但都很好看衣服的人匆匆往一个方向走。
阿飞还听到有人交头接耳,说什么“大当家可算回来了”“还好,还好,再拖下去,景国和道宋真的得掀桌子了”“嘁,他们敢吗?要我说就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才好”“无论如何,对百姓来说,这算是一个喜事了……”
大厅里的沙发上,一个看着报纸,似乎也来办业务的大爷推了推老花眼镜:“看他们急得,还是年轻沉不住气。”
大爷瞥阿飞一眼:“小伙子新来的?”
阿飞的脑子还在处理刚才那些话,只是呆呆看着对方。
大爷也没生气:“来得好,看你这呆头鹅的样子,在外面没被欺负得少吧?以后就不会了。”
少年对“欺负”这个词比较敏感:“没有!村里人都对我很好的!”
大爷秒懂:“原是守村人吗?这年头请你这样的当守村人的村子愈发少了,你那个村子倒真是不错。”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不错,也不知到底在不错什么。
阿飞礼貌地和他道别,便乘上飞舟去了真灵协会。
与此同时,襄阳城内。
留守少女剌姑子一锤桌子:“太好了!终于开始正式和谈,我们马上就能回无方了。”
她已经急不可耐,想要冲回去一睹新城市的芳容了!
光是看图片已经这么美了,不敢想象亲眼见到的那一刻,该多么……
坐在她对面的缚地营长沐观尘示意这孩子收收口水。
“不过……你说当家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让赫连江与岳老将军去当和谈代表。”
饶是对政治一窍不通的剌姑子看到名单的时候,也不禁有些犯嘀咕。
这真的不是故意去气另外两方的吗?
沐观尘眼观鼻,鼻观心,还是以前当道士时那副宁静致远的模样:“此中有深意,是你我难以领悟的。”
“那可未必,我觉得是四当家提出的,其他四位就宠着他呗。”
“不可妄议。虽然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哈哈哈。
距离他们不远处一个院子,赫连江坐在树下自酌,他是连夜从无方赶回襄阳的,如今小憩了一阵,面带疲色,但下午就要进行和谈。
于是,正喝着三当家倾情制作赠送的药酒缓解不适。
岳老将军从院外进来,也讨了一杯酒喝,道:“真的不用去接亲人吗?虽然现在景国对待他们还算不错,但难保节外生枝。”
“我没什么关系亲近到要接回来的亲人。”
岳屹暗衬,赫连江出身景国王室,他们家是出了名的乱,尤其他还是个不怎么受宠的皇子,恐怕在血缘亲情这块的确有些漠然。
至于其他一些关系亲近的人,人家也有自己的门路,说不定是暗子什么的。
自己要是再多劝,就显得有些多话了。
看这么一个风华正茂的美青年独自徘徊,岳老爷子却是愈发想念起自己的一大家子了。
不知老妻工作得如何,可别熬夜。
不过说到熬夜,倒是折英那丫头,更有可能。
要是维央那小子有半分像他表姐就好了……
漫长的一个上午,便在春天纷飞的落花中磋磨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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