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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董迎辉在爹爹门前徘徊了会儿,还是只带着司马焕一起离开八方馆。
他们首先要去拜访在襄阳的好友。
两人合计了一下,都决定先去找剌姑子。
第一是剌姑子话比较多,在陌生的地方,最需要来自絮叨朋友的支持。
第二是因为,在外面可很少有适龄男子去拜访女子的事情,因此既然来了无方,他们总要入乡随俗一把。
二人按照剌姑子曾经给的地址找了过去,最终在一处浮空岛屿处下车。
董迎辉左右看了看:“没错,就是这里,空屿社区,1-203栋。光是一个社区就有四分之一皇城那么大了......”
来往骑着自行车的居民看到两个身穿道宋传统服饰的人,倒也最多看了一眼,有个在树荫下乘凉的大爷问:“二位是打哪儿来的?”
“襄阳,来参加百官行述的。”
“哦!是这个啊!那你们来这儿是找朋友吗?”
“是的,您知道剌姑子吗?”
“哈哈,是姑子啊,整个社区没有不知道她的,正好,我就带你们去找她就是,别推托,我叫黄征,是社区的工作人员,这是我应该做的。”
大爷一手提溜着小竹椅:“你们是没学过自行车对吧?”
司马焕举手:“我学过,在襄阳时学过。”
董迎辉羞惭:“没学会。”
“只是暂时没学会而已,这个东西最多摔几次就明白了。既然这样,我们就坐小敞篷吧?”
黄征大爷让天演去给他提一辆敞篷车,这玩意儿有点像是景区的观光车,但的确是没车顶的。
整体看起来小巧可爱,粉红色,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车灯还是两个圆眼睛。
三人坐好,颇有点像是大人坐孩童车,看起来有些搞笑。
黄征大爷让天演驾驶这车,活跃气氛道:“马上就要到饭点了,剌姑子今日刚回来,她未婚夫一定给她做了大餐,待会儿我们过去,打打下手,也有口福了!”
听大爷这语气,显然蹭饭不是一两天了。
粉红小车驶过一处叫做桔园的独栋带院小建筑,园中的桔子树下,也有一个看起来比大爷小点的老人拿着蒲扇,坐着摇椅一晃一晃。
司马焕用手肘撞了伙伴一下:“是岳老将军!”
对方显然也感知到了他们,岳屹将蒲扇往腰间一插,走上前来:“你们是要去剌姑子家吗?”
黄征:“正是,岳老哥也要一起吗?”
“同去同去,今晚云岫不回来,我也不想去小辈那边吃。”
司马焕小心道:“岳家其他人不和您住一起吗?”
“早分家了,我记得你,司马崇的小儿子,你爹老是来信试探我无方这边对主动靠拢的世家的政策。他眼光不错,就是性子有些优柔,这次你来,应当也有你爹的意思吧?”
司马焕点头,颇有些苦涩道:“您看他派我就知道了,其实我爹和其他世家都觉得,无方这条路子不太好走。”
岳屹摇头失笑:“他们这是有些自欺欺人了,我也能理解,像之前左家带头冲锋针对无方,因此我们把左家办了也是正常,除此之外,就没有对世家怎么样了。
这所谓世家当然也有的分,类似左家和你们司马家这样的庞然大物,自然很少将目光投注到其他被无方解决的小型世家。
然而这般大的体量,在灵活性上有些欠缺,如果没有一个具有远见卓识的领导者,那是很吃亏的。这既是大型世家的优点也是缺点。咳咳,有些偏题了。
总之,你爹他们现在还是抱有幻想呢,只要核心利益一日不被触动,他们就左右摇摆,下不定决心,也是这几天我们在处理国师霖和楼君留下来的摊子,没有空去动他们,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哪有他们现在犹豫的余地?”
董迎辉接道,他老爹是从普通士子升上来的,他自己也不喜欢大部分仗着家世,走鸡斗狗的纨绔,对世家向来不抱什么好感。
司马焕表情更加苦涩:“要我说——”
嘭!
前方的小别墅里,一扇门炸开来,飞到了院子里。
黄征紧急刹车,不仅不慌张,还哈哈笑道:“姑子这是又把厨房给炸了!”
果不其然,里面冲出个灰头土脸的姑娘,一身紫衣都快变成黑色。
见到他们,剌姑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让你们见笑了!慈恩在里面处理呢!很快就干净了,稍等两分钟啊!”
她抬起厨房门,重新把它安装上,很熟练。
随后,向四人招手,将其引到了客厅。
剌姑子的家看上去就像在万灵教时住的竹楼,但宽敞明亮了许多,一楼下方几只小鸡追着猪崽,见到客人来了也不怕生,围着他们转。
紫衣姑娘换了块清洁灵符,又摸摸猪崽的头,才和其他人踩着竹梯上去。
这里已经坐了一个老妇人。
花白的头发,驼背的身体看上去像是一只虾子。
老人见到客人进来,只是笑。
黄征对司马焕二人解释道:“这是于奶奶,两个月前,她带着孙女出现在无方附近,老人神志不清,她孙女也不会说话,还好当时李娘子从外面回来,就把她们救下了。
于奶奶本来住在济慈院,她孙女则在育幼院的全托班,左慈恩和剌姑子去济慈院当志愿者的时候,和这位老太很投缘,就时不时请人家过来做客,最后干脆认了亲属关系。
老太太也不愿意住在济慈院了,平时就住他们隔壁,她是有自理能力的,我们工作人员也会帮扶着她。平日,左慈恩和剌姑子但凡有一人回无方就会和于阿奶吃顿饭。”
董迎辉不说话,他已然不是以前那个一腔热血的公子哥了。
他参与了战后襄阳的重建工作,也终于见到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世界。
那个世界很不体面,人们的双腿常常扎在泥土里,身上布满尘土。
巨大的背篓压在他们的背上,腰上,麻杆子状的双腿,支撑着难以想象的重量,久而久之,他们的背就再也直不起来了。
董迎辉在那段时间里,见过很多这样的人,他们脊背弯曲的弧度和眼前这位阿奶很像。
这使他想起自己以前常常思考的问题,为什么普通老百姓面对有钱有权的人,总是低着头,好像地里有黄金一样。
现在想来,惧怕是肯定的,但抬不起头也是真的,大部分只能用身体干苦力活的他们,哪有挺直脊梁的资本呢?
或许是见到董迎辉悲戚的眼神,黄征叹道:“都过去了,你别看于奶奶这样,剌姑子他们陪老太去过几次医院,要慢慢矫正,调理身体,再说无方不缺灵丹妙药,我以前身体也差这不是越来越好了吗?”
剌姑子赞同:“没错,会越来越好的。就是奶奶精神上的问题,我还有点纠结。也没有怎么了,心理医生说奶奶是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因为她太过悲伤就把自己的记忆封印起来了。我觉得还是不要唤醒奶奶的记忆比较好,其实慈恩也这么觉得,但......”
于奶奶伸手拍拍姑娘的手背,还是笑。
剌姑子也将自己另一只手盖在奶奶手背上:“知道了,还是看您。”
左慈恩从厨房探出头:“所以,大家都等着我做好饭吗?”
两个老爷子哈哈一笑,一前一后进去,帮着小伙子处理食材。
岳老将军一走,司马焕他们就稍微放松了些。
董迎辉全身陷在符合人体工程学的沙发里,怀中还抱着一个小花抱枕,看着桌子上的茶杯,问:“这一路走来似乎都没有看见卖东西的地方?”
“啊,这个啊,”剌姑子道,“主要是无方现在人还是不够多,不然有方商城现在已经开放了,平时我们主要通过天演的网购系统以及去原来的市场街买东西。
网购系统比较方便,通过天演下单后,可以直接送到社区。市场街的话,我们这儿还是座小山寨的时候,它就在了,现在一般是大家想出去逛,淘一些货才去那里。”
司马焕:“我想起来了,乘坐飞舟的时候,看到一站就叫市场街,就是那个地方?”
“对。”
左慈恩端出一个果盘放在桌子上,剌姑子戳了个草莓吃:“但我还是更期待有方商城,这个商城我看过它的规划,就好像一座城中城一般,除了没有住的地方外,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如果顺利的话,人口继续迁移,最快年中的时候就可以开放一部分了。我觉得咱们无方人有点太忙了,当然我也就在你们面前说说这话,不然是要被嫌弃的。”
黄征拿了几杯饮品出来:“可不是,姑子啊!这话你在外面可千万要憋住了!我们这些庄稼把式如今过上这样的日子,哪里还觉得忙?
有吃有喝,还有的学习,每次去协会接委托,那也是见识颇多。说实话,就算是神仙来了,这样的日子我们也不换哩!”
剌姑子点点头:“您说的是,俺也知道人是闲不下来的,但忙工作和学习,还有委托的事情,也不是每天每秒都在忙,偶尔也要让身体脑袋放松一下,哎!这可是二当家说的啊!”
听到二当家,黄征也不好说啥了,讪笑两声:“那就听她的呗,当家们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道理,我书读得还不够多......哎,妮儿,你说我要不要再去报一个专业学院啊?”
“你老对什么感兴趣?”
“优先是想报军事学院来着,但,我以前也就一个小队长,感觉没什么天分。”
“感觉是感觉,每个学院每月不是有对外的宣传科普讲座吗?您这个月的去听了吗?”
“我看过时间了,还没呢。”
“那去听了也不迟,而且不同学院的时间不是重合的,到时候您再去其他学院,指不定就遇上自己喜欢的了。反正这事儿也急不得。”
司马焕好不容易插话:“我们也可以去吗?”
“可以啊,天演,今天晚上有哪些学院开讲座的。”
“法学院,环境学院。”
剌姑子精神一震:“我和你们说,法学院的讲座每次都可有意思了!我之前去过一趟,还以为会很无聊,但没想到主讲的那个教授,直接在讲座大厅策划了一场案件,和刑侦学院的人联动,当场开启了模拟法庭!”
她目光憧憬,浮想联翩:“可惜了,我们学院的学业任务很重,听说法学院的也是,按我现在的能力不能进行同修。等我取得学位,我就报考法学院!”
饭菜的香气从门缝中飘出,剌姑子鼻子一皱,乐呵呵道:“可乐鸡翅,油爆大虾。”
光是听名字,三人就要流口水。
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这场二三好友相聚的晚宴终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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