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杨胜之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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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筠乐认出了那个人群之中的熟悉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陆见！而接连解决了一系列麻烦的陆见，虽然也感到身心俱疲，但却不得不来到了这大牢之中，想要寻找杨胜。

张大成没有过多为难，便放陆见进入牢中。前番他去向陆见报信的时候，还是满心忐忑，以为陆见这次定然难以过关。不料公堂之上那番博弈传到张大成耳中，令他即使不曾亲临现场，也依稀嗅到错综复杂的迹象。

陆见几乎凭着一己之力，将冯既白屡番针对自己的筹谋与策划一一破解。如今的陆见风头正劲。张大成也暗自庆幸自己在关键时刻，站对了位置。

杨胜诬告陆见的事，如今也几乎人尽皆知。可陆见却在这个关键时节跑来探视杨胜，令张大成内心不由得泛起几许疑虑。稳妥起见，他唤过一名狱卒，令其进入牢中，看好杨胜的状况。

张大成一方面担心陆见恼恨杨胜反水，一方面又担心杨胜对陆见心怀怨气。无论哪一种可能成立，倘若在牢中出了事，他都是难辞其咎。稳妥起见，不妨就严密看管着他们二人，想来在狱卒的眼皮子底下，他们总不至于搞出什么动静来。

陆见走过牢房的甬道，后面一名狱卒远远地跟着，看到陆见在杨胜牢房外停下，这名狱卒也就假托巡视，目光却还注视着杨胜的那间牢房。

不料一看到陆见到来，杨胜却是四体着地，膝行至牢门前，眼巴巴地望着陆见，出言问道：“陆医监，烟儿……烟儿她究竟怎么样？”

陆见看着杨胜充满期待的热切目光，神色却不由得有些纠结。正在思量着要如何将烟儿的情况委婉地表达给杨胜，却听杨胜继续道：“陆医监，你快说，这几日小人寝食难安，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烟儿……”

看到杨胜热切期盼的眼神，陆见尽管于心不忍，但还是意识到，自己应当将实情告知杨胜。

“杨胜兄，烟儿……烟儿经过这番折腾，病势已渐沉重，不过我已嘱咐黎洛，悉心治疗，尽力调养，或许仍有回天之术也未可知……”

“什么？烟儿……烟儿她……”杨胜闻言，心咯噔往下一沉，满面含泪：“陆医监，你如实告诉小人，烟儿她，是不是没多少日子了？”

杨胜观感敏锐，自陆见一过来，他便已经察觉陆见神色犹疑，便猜想到烟儿的病情可能并不乐观。随即便从陆见的回答之中，准确地感知到了烟儿现在的情况，可能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烟儿的喘鸣之症，如今确实已到晚期……”陆见面对情绪激动的杨胜，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只不过若是悉心调养，病人不受刺激，或许还有半年光景……”

杨胜闻言，颓然坐倒在地。自烟儿患病以来，他屡番求医问药，疗效不佳之时，他便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本以为烟儿还能挺到自己出狱，能让他照料一段时光，成为自己这个父亲最后的美好回忆。

可如今杨胜却料想不到，烟儿的病情发展迅速，如今自己的刑期尚余一年半，倘若真如陆见所言，那么就意味着，杨胜可能再也见不到烟儿了……

“陆医监，你如实告诉小人，若烟儿不经之前那番折腾，是否还能多活些时日？”杨胜坐在地上，思虑半晌，终究是抬起头，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问陆见。

“黎洛说过，烟儿先前病情稳定，每日按时服药，若无意外，再挺个一年半载，应当不是问题。”陆见幽幽道：“只可惜，这么一折腾，惊吓加上断药，竟直接病重进入晚期……陆某……陆某惭愧，身为医者却回天乏术，愧对杨兄的信重……”

陆见话音未落，却见杨胜面部、手臂俱是青筋暴起，他右手攥拳，十分用力地接连猛捶着地面。连捶了十几下，整只右手已经青紫冒血方才停下。随后，他仰面长吼一声，这声嘶吼蕴含着杨胜的不甘，也将牢中的狱卒及其余囚犯吓了一跳。

悠长的嘶吼过后，杨胜颓然坐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陆见赶忙蹲下身，出言劝慰：“杨兄莫要如此，陆某这就回去，再找找医书典籍，烟儿的病情，有转机也说不定……”

但坐在地上痛哭的杨胜，此时已经全然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对于陆见的劝慰，仿佛充耳不闻。而在大牢外间，张大成听到这异样的动静，也连忙打开牢门，带着几名狱卒冲了进来。

张大成以为陆见对杨胜做了什么，手下狱卒也面色不善地对着陆见围拢过去，经过陆见一番解释，众人始知事情缘由。

得悉了烟儿病重一事的众人，皆是满怀同情地看向杨胜，但杨胜对牢门外的众人恍若未见，仍是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

张大成见状，有些于心不忍，便命一旁的狱卒打开牢门，他迈步行入，轻轻拍了拍坐在地上的杨胜，道：“杨胜，你也切莫悲伤，烟儿现在尚好，又有人经管医治，事情有所转机也说不定。”

听了张大成这番劝慰的话，杨胜却只是不住地摇着头，口中还念念有词道：“晚了，晚了……”

张大成见自己的一番劝说，并没有什么效果，只得瞪了与杨胜同牢的李大武，示意李大武劝着一些。但李大武上前一番劝说，杨胜仿佛依然是充耳不闻，只是不断地重复着晚了，晚了的话。

张大成眼见自己劝不动，只得附耳到李大武旁边，叮嘱其看着杨胜一些，以防他想不开做出什么过激举动。李大武连连点头答应。随后，张大成便带着狱卒们行出，临走之前，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陆见。

待得张大成等人走后，陆见连忙蹲下身，杨胜此时哭得呼吸都已经有些不畅，陆见生怕杨胜也有个好歹，连忙伸手用力晃了晃杨胜，想要将之唤醒。

不料，杨胜转过脸来，目光茫然地看了陆见片刻，忽然低声道：“陆医监，我有个请求，请医监务必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