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笠画二人离开后,并未急着回去休息。
两人悠哉悠哉在街道上晃悠着。
夜风清凉,四周悄无声息,偶有几声打更声传来,月色铺在路面上,像洒满了碎银。
竹心突然开口问道:“笠画,你说芜凉王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笠画指尖点着下巴,沉思了片刻,淡淡开口道:“大抵是因为情吧,对芜凉百姓的情,对芜凉风土的情,还有,对自己女儿的情。”
竹心皱着眉头,似有些不解:“情吗?人真得会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去舍弃重要的事物吗?”
笠画笑笑,她不明白竹心为何纠结这些,不过一想到他平时清心寡欲的模样,只得接着说道:
“当然,情之一事啊,有些时候对于一些人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事物。”
“竹心,我问你。”
“嗯?”
“如果有一天我快要死了,救我的话会让你失去所有灵力,你会救我吗?”
竹心只是想了片刻,便轻轻点点头,道:“会。”
笠画小脸绯红,好在月色斑驳,没那么明显,她的眼里似有星光,看着竹心的眼睛接着问道:“为什么?”
竹心悄悄挪开目光,不敢与笠画对视,那股视线太过灼热,他经受不起。
“因为这是师叔托付的。”
竹心眸光闪烁,他心里还有另一个答案,但他没说出来,他觉得这个答案很奇怪。
笠画闻言眼眸黯淡了一瞬,接着笑道:“你看,你因为师叔的托付,就可以舍弃掉对你来说很重要的灵气,这就是情,是朝夕相伴留下来的东西。”
竹心这一瞬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闪过青山镇里笠画和林青落灯下欢笑的画面,闪过夜色下笠画笑着向他招手的画面,闪过少女眼角带泪的画面…
这些是情吗?
竹心只感觉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痛无比。
他强装镇定,开口道:“不早了,我们回去歇息吧。”
笠画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在门前互相道别后,竹心进屋后便迅速掩上了房门。
笠画听着关门声,眼里满是落寞,笨竹心,我才不会让你救我,我肯定希望你能活得很好很好。
房间内,竹心痛苦的躺门后,心中的针一寸一寸向深处移动着,仿佛要破开什么东西。
“竹心,你以后会明白的。”
他脑海里闪过芜凉王对他说得话,他明白芜凉王很爱柳溪瀚,这是情吗?是亲情,无与伦比的亲情。
嘎嘣
竹心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开了,他周身的灵气猛然内敛,在胸口处旋转凝结成了一颗金溜溜的竹心,随后消失在胸口处。
“呼…呼…”
竹心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大口喘着粗气,他感受了一番,体内灵气全都没了,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的眼神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如果笠画见到她肯定会说,竹心眼里多了些温度,情感地温度。
竹心呢喃道:“入尘,便是为了得尘心吗…可若得了尘心,我还会坚持原来的决定吗…”
竹心想起林青落当时苦笑着对他说:“入尘,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渐渐明白了,入尘就是会背负很多重要的东西。
可竹心笑笑,他此时想到笠画的脸庞,这些东西,他愿意背负。
竹心起身,摇了摇头:“看来今晚是休息不得了,得赶快修炼些灵气。”
竹心体内的青山令浮现了一颗金色的珠子,那是一幕尘心,证明竹心已经有自己的情感了。
另一边,笠画回屋后也没有急着休息,反而开始打坐修炼。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自身变得强大起来。
“咦!”
笠画神识盯着体内游淌的灵气小鱼,她发现这些小鱼的脑袋上鼓起来两个小小的包。
“这是怎么回事?灵气鱼还会改变形态的?”
笠画细细感受了一下,她只觉得这些小鱼体内的灵气储量大了很多,一条大抵能抵得上以往的两条。
也就是说,她体内的灵气直接翻了一倍。
“嘿嘿!”
笠画傻笑一声,她觉得她简直是天才,这样下去,成为竹心那样岂不是指日可待?
哦不,是超过竹心指日可待!
笠画顿时心满意足,闭上眼睛睡觉了。
咚咚!咚咚咚!
笠画苦着小脸,门口响起的敲门声让她觉得烦躁无比。
她挣扎着起身,打了个哈欠,嘴里不断回应道:“来了来了,别再敲了!”
一开门,竹心笑吟吟的脸庞映入她的眼中。
笠画一下子睡意全无,竹心这模样让她背后生寒,她试探着开口:
“这是…这是做什么?我做错什么事了吗?”
竹心顺势进屋,将手里提着的早点放到桌上,这才开口道:“没什么事啊,今天柳溪瀚要登基,我怕你起晚吃不到早饭,这才给你送些过来。”
笠画满脸疑惑,以前让竹心帮自己带个早茶他能嘟囔好大一晌,今日倒是反常。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竹心,你真得没什么事吧?”笠画走上前伸手摸了摸竹心的额头,奇怪,也不烫啊。
竹心嘴角扯动,笑意也冷了下来。
笠画见状一拍手,这才是正常的竹心嘛,一大早怪吓人得。
竹心抬手对着笠画脑袋上来了一下,没好气地道:“快吃,吃完换好衣服去参加大典,别耽误人家时辰。”
说罢,竹心将一身衣裳放在了笠画床边。
笠画只瞧见衣裳是青蓝色的,别的都看不到。
笠画觉得心里痒痒的,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早饭,便把竹心推了出去。
她将衣裳拎起,里面还叠着一身内衫。
内衫是粉紫色的,上面除了浅显的颜色再无其他,素雅恬静。
她又细细端赏起那件云锦罗裙来,青蓝色的底色,裙摆处绣有几只春雀,几道金线自领口处盘旋向下,直到腰间,恰能勾勒出少女的曲线。
笠画没想到竹心给她挑的衣服还蛮合心意,紧接着穿戴上身,尺寸大小刚刚好。
笠画小脸一红,竹心怎么知道她穿多大的衣服?而且尺寸还把握的这般恰好。
少女一时间心猿意马,她坐在铜镜前,细细观赏着镜中的自己。
眉眼如画,肌肤如雪,五官精致。
“嗯嗯,还挺好看的嘛!”
笠画自顾自地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竹心靠在门边,听见声音响起,抬眼望去,只觉得呼吸一滞。
笠画俏皮地做了个鬼脸,不知为何,她觉得今日竹心眼神里有几分热切。
“走吧?”
笠画上前,主动拉住了竹心的手。
触感冰冷细腻,宛如玉石,笠画低垂着脑袋,阳光透过半开的烫金窗纸,不偏不倚地照耀在少女被细风不断撩拨的黑发上,竹心难得乖巧,一声不吭地任由笠画拉着他走。一高一低两道人影穿梭过朱红色的长廊,逆着晨光踱步而上,脚底黄白斑驳的杉木地板声声吱呀着,仿佛在编排一首和悦的曲调。
两人的掌心慢慢升温,在这片无声的清晨里悄然响起两道有力的心跳声。
明明只是在走路,笠画的耳根却格外炽热。她说不准自己是怎么想的,每天醒来能见到竹心就已经让她心满意足了。
“走这么快干嘛?”
竹心长腿向前大跨两步,和笠画并肩着。
笠画闻言小脸疑惑地看向竹心:“不是准备去参加溪瀚的登基大典吗?你不是说怕误了时辰吗?”
竹心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笠画瞧见竹心的小动作,便知道又被他骗了。
她冷哼一声,给了竹心一个大大的白眼,心里却想到:好吧,其实不睡懒觉可以和竹心闲逛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竹心自是一顿好哄,才让笠画再次流露出笑容。
他知道,笠画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但他也乐意奉陪,当然,仅限笠画,要是柳溪瀚呢厮他非得一脚踹上去不可。
“阿欠!”柳溪瀚在屋里吸了吸鼻子,真奇怪,最近怎么经常打喷嚏。
嘎吱一声,屋门被人推开,蚩梦笑着走了进来。
柳溪瀚见到蚩梦后,浓密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将她璀璨的双眸给遮住。
她显得很是落寞,仅仅是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吭。
蚩梦挠着后脑勺,缓步向柳溪瀚走去。
“非要走吗?就不能留在凉城陪我?”
柳溪瀚突然开口,声音似被压抑着波动。
蚩梦脚步一停,健硕的人如今却如同犯了错的小孩,哪里有半分将军的样子。
面前的柳溪瀚粉面朱唇,柔美的眉眼下满是愁绪。
蚩梦点点头,伸手想摸摸柳溪瀚的头,却被她扭头躲过。
“溪瀚,芜凉边疆不能没有我,你刚刚登基,芜凉此时国势正弱,不得不防啊…”
蚩梦苦笑着开口,他又何尝不想在凉城陪着柳溪瀚,可他不放心边疆,他害怕若兵临城下时他保不住柳溪瀚。
柳溪瀚心里自是通透,但她也不过是少女年华,一些情绪不吐不快。
蚩梦轻轻将柳溪瀚拥在怀里,柳溪瀚假意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任由蚩梦略显粗糙的手指抚平她的额头。
“放心,我保芜凉边疆安稳,你守芜凉内政祥和,待芜凉国力强劲,我便把边疆托给他人,回来陪你。”
蚩梦低声说道,眼神坚定。
“好!到时候本王娶你!”
柳溪瀚咧开嘴角,明亮的眼眸直勾勾盯着蚩梦,口无遮拦地道。
蚩梦黝黑的脸上迅速掠上羞红,活脱脱一副害羞的模样。
柳溪瀚拍了他脑袋一下,语气有些温怒:“怎么?不同意啊?不同意本王就下令给你赐婚!”
蚩梦不待柳溪瀚说完,猛地俯下头来,朝她的红唇吻了下去。
柳溪瀚的瞳孔一下子放大,她只觉得浑身力气好像一下子被抽走了,她轻轻闭上眼睛,狭长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宣告着主人心里的波动。她双手柔弱无力地放在蚩梦背后,直到两人面色潮红,这才喘着粗气分开。
柳溪瀚眼眸躲闪,不敢再看蚩梦,外强中干地喊道:“你你你你!竟对本王如此大不敬!”
蚩梦一笑,半跪下身子,银铁玄甲发出一阵碰撞声:“溪瀚,等我回来!”
“我替你保边疆安稳,无人来犯!”
柳溪瀚眼睛里波光粼粼,轻轻点了点头。
蚩梦起身离去,不敢再回头看一眼。
庙堂边疆,互不相容,多少儿女枉断肠。
柳溪瀚握紧拳头,贝齿轻咬,深吸了一口气,潮红的面色慢慢恢复如常,快要登基了,她要有登基的样子。
尘世喧嚣,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太多,但做了选择,就要承受代价。
她会守好芜凉,也会等着蚩梦,反正岁月漫长,三五年光阴那又如何?
柳溪瀚坐在铜镜前,将红妆细细描摹,忽而,她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轻笑起来。
她已经很好了,看笠画那样子,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屋内阳光肆意挥洒,少女对镜红妆,只可惜,已无心上赏识人。
柳溪瀚朱唇轻启,悠悠唱了起来:
“山若有梦,此梦可作万般石”
“水若有梦,此梦可化千股流”
“边疆城,黄土地,风沙何日停溪梦”
“岁月碎,岁月沉,墨瀚几书绕凉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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