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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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川大师，没想到还真有要你帮忙的时候。”有人在暗处说道。

“你是让我帮你抓那个梁三月吗？我可只有九成的把握。”

“不是，你帮我跟着那个猎户，看他去了哪儿。”

猎户正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捂着眼睛，他似乎是知道自己已追不上那梁三月，便掉了头一步一步往回走，但他又极为不甘，一路只听到他破口大骂，还凭空抽射了几根羽箭。

“那你呢？”

“我去追那个梁三月。”

“你确定吗？他看似普通，实则古怪，你不一定能行。”

“正因为如此才要试试，我就喜欢跟出招没有章法的人过招。”

“可别又跟小时候一样，最后哭着鼻子回家。”说完这句话，胡卅飞速地穿入了树林中，他自离开莫执眼前的那一刻起，莫执便再也看不到他的踪迹。

这才是侦察大师啊。莫执一边感慨，一边往梁三月走的方向跃入了树丛中。梁三月受了伤，一路走得磕磕碰碰，他在树林中留下的脚步一深一浅，一深一浅，像是在故意诱惑着莫执的前进。

所以说，功夫还是得从小练。

莫执心里叨咕着。他顺着梁三月的脚步很快便跟发现了他的人影，梁三月已不再像最初那么轻盈，他一瘸一拐，一瘸一拐，走得像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大爷。莫执定神看去，那被树枝划伤的右脚踝被他简单用草包了包，但这完全无法救治他的伤势。

刚刚明明奋力冲就冲过去了。莫执有些扼腕叹息，被倒下的大树吓得惊慌失措，实在不像是一个高手的风范。

噌。

远处突然飞过来一柄暗器，莫执眼瞅着它飞到了自己的耳边，再侧身闪过。

被发现了。莫执依然保持着追踪时的习惯，尽量拉开距离，压低呼吸，但未想到还是这么快便被发现了。

而且没想到这梁三月居然还留了一手，这暗器力道不大，来得却极准。颇有点自己小时候被逼着练习万叶取一的那架势。

莫执发现自己已被这梁三月所深深地吸引了，刚刚他射这柄暗器甚至没有回头，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在完全背对自己的情况下摸

清了自己的方位，这是什么，这不正是师傅所说的穿云越山的眼睛吗？

莫执兴奋了起来，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招数是我所不知道的，都使出来。

莫执一个箭步，飞速地往梁三月佝偻的影子那冲去，梁三月似乎是反应不及，停滞在了原地。

抓到你了！莫执伸出手去。

但他却浑然扑了个空！

怎么回事？莫执眼前的那个影子消散了。或者说，它好像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莫执再四处望去，那背影出现在了几丈开外的另一侧，依旧是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我明白了。莫执飞快地扫视着那个影子，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个影子，只是一个浑然不动的湍，四处有微风吹过，草木都随着风儿在摇摆，只有那背影，连衣衫和裤腿都不动如山。

那么，你在哪儿？

莫执的眼睛快速地巡视着现场，找到了，那个泥土里一深一浅的脚印，虽然脚印上只有杂草和空气，但你骗不过我！

莫执飞奔过去，他看到那脚印走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好像是梁三月已经力竭，已快要撑不住了。

“要不……”莫执准备在抓到梁三月的那一刻说出下半句话“我们坐下来谈谈？”但他看到的是空气，抓到的依然是空气，他依然扑了个空！树丛中只有一深一浅的脚印，像是凭空踩出来的一般，一步一步在往前走。

不，并非，并非！莫执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变数，并非是梁三月力竭那脚印才越来越慢越来越慢，而是，他所看见的整个世界都变慢了！常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可以，他的眼睛比常人要敏锐千百倍。那风儿吹动树叶摇摆着，摇摆的速度却足足比之前慢了一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刚刚那猎户所做的动作看上去都慢了一拍，因为他眼中的事物都慢了一拍，他所出的动作自然针对的也就是一拍前的动作。

既然如此，那最好的办法自然是……

莫执掏出了身后的树枝，“长！”他说道，只要武器足够长，那再远再看不见的敌人都是囚中之物。

果然，那树枝纹丝不动。

本想试试是不是那么神

，看来还是没那么听话……莫执把树枝系回腰间。那就，看你的了，他又重新拿出了一柄武器——斧镐，这自然称不上是兵器，本来是莫执准备倘若这边计划失败便去爬悬崖用的，没想到又派上了用场。

这斧镐，正是攀山登楼所用，他带着长长的绳索，用以借力钩住之后，借绳索一路攀爬，这是他那日从那洞穴顶掉下来之后所吸取的经验教训——出门在外，还是得需要一根绳子。

莫执把那斧镐在手里转了几圈，便施力飞了出去，这个动作让他明白了自己之前的猜想果然是正确的，这绳子甩出去的速率比他平时练习的足足要慢了一倍，也就是说，当它来到自己眼睛的正前方时，其实它已经转过了一圈。

绳子在转过半圈之后还在转动，而此时的斧镐还没有回到莫执的手中，也就是说——上钩了！果然，斧镐在莫执西北方的方向又沿着绳子生生转了几圈，看来是缠住了猎物！

猎物一扭一摆地出现在了莫执的眼前，莫执眼中树叶摆动的速度也正常了，看来是猎物被绑住了手脚，暂时失去了出招的功夫。

还有一种可能，他在等待自己，等待自己走过去，然后说出那两个字——灼日！

灼日是么，我倒要试试。

莫执走了过去，看着梁三月俊俏的脸上毫无血色，看来过长的缠斗耗尽了他的力量，更不用说，他这么施展瞳力，所消耗的灵力是巨大的。

更何况，施展瞳力本身便会有副作用。

“放心，我不是……”

“灼日！”莫执突然感觉到一轮红日冲进了自己的眼睛，太阳里边有什么，他从小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也从小就没有思考明白，而这个冲进来的太阳里有什么，他倒是一眼就看明白了，里边是一双眼睛。

“这个对我没用。”莫执伸出手去解开梁三月身上的绳索。

“镜圆！”梁三月又喝出了两个字，他这两声喊得过于大了，以至于吐了一口唾沫在莫执的脸上，莫执刚想伸手去摸，却突然发现眼前的梁三月不见了。

“见了鬼……”莫执刚想惊呼，却发现那绳索还在自己的手上，他再迷茫地

往前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个人。

那我这看到的是……莫执脑袋左右晃了晃，他明白了，当他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他忍不住笑出了声，没想到这瞳力还有这种用法，实在是始料未及。要是一开始就对自己使这招，自己说不定就真被困住了。

他把头扭到身后去，果然，他看见了那个脸上已一脸煞白并一脸惊诧的梁三月。

是的，这招“镜圆”，是为了让人看到镜像，就像在自己眼前摆了一面镜子，你看到的，其实是你身后的景象。

“破……”梁三月还想朝自己吐口水。

“我说了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莫执赶紧把梁三月身上的绳子解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那你是谁？你找我做什么？”老实说，这梁三月不愧是唱那陆兆来兮的好手，说话也带着一股磁性，怪好听的。

莫执的视线也终于恢复了正常，他看着梁三月苍白的身躯已摇摇欲坠，便在一侧扶住了他：“说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是来找你学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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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艺？你在开什么玩笑？”梁三月一把把莫执推开了，他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手掩着自己的眼睛。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你这些花里胡哨的招式对我没用吗？”莫执与梁三月并排坐在了一起，他捡起了身边的一片树叶，放在嘴中吹出了哨响，似乎这单调的声鸣能给这尴尬的境地带来一些改变。

“花里胡哨？哼！”梁三月闷哼了一口，“你可不要说大话，我可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杂鱼。”

“你的招式我领教过了，是挺新鲜。不过你这腿脚功夫一看就没好好练啊，跑的也慢，反应也差，甩个暗器吧连点劲儿都没有，你这样怎么跟人过招？”

“你到底是谁？”梁三月一口气站了起来，他恶狠狠的表情挂在苍白的脸上，吐出湿冷的白雾，从这儿看过去就像是一只来取命的俊俏白无常。

“说了是来找你学艺的，你别紧张。”莫执拍了拍梁三月的肩膀，示意他放松，坐下。

“哼，学艺，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老实说……”莫执拿出了一路上精心准备好的话术，“我其实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那个拿弓的，不过正好跟你有缘，我觉得不见一见你太可惜了，就丢下那个拿弓的找你来了。”

“有缘？能不能换点花样？每一个都这么说，最终哪个不是下毒偷袭？像那个拿弓的直接出手，我还佩服是个好汉。”

“每一个？究竟有多少人来抓你？”莫执震惊了，这地字乙榜是多声名煊赫，竟有这么多人前仆后继。

“算上刚刚那个已经三个了，算上你就是四个。”

“我真不是……”莫执无奈了，要怎么说才能洗刷他的冤屈。

“没关系，你也不必急着解释，这世界上想拿我做文章的人太多了，你只是为了钱，我要是你，我也愿意抓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来多吃几顿好的。”

“我只是想跟你过个招……”

莫执刚解释了半句，却听见那梁三月嘴里念念有词：“遮天！”

瞬间，这个世界从白天变成了黑夜，夜幕如黑袍般披住了大地，万物归为沉寂，天有星火，月有盈亏。

错了，虽然莫执的眼前从白天变成了黑夜，但天空还是浮着原先的那片云朵，地上的虫儿还在细细簌簌地穿梭，鸟儿煽动着翅膀，树儿摆动着枝叶，明日高悬在空中，还有那梁三月，正一瘸一拐地往远处走去。

“你怎么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莫执快速地跑上前去，挡在了惊慌失措、脸色煞白的梁三月面前，他双手撑住他的双肩，强行把他摁在了地上，“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眼睛，小心过几年变成瞎子。”

“你是怎么……”梁三月话还没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

终于眼前又变成了五颜六色，五彩缤纷，莫执一下子心情畅快起来，他又一次与梁三月并排坐到了一起。

“你看不出来吗？我跟你一样是瞳力的灵器，你这些招数对我没用。”

“呵……呵……原来是这样……”梁三月抚着自己的胸口，他顺了两遍心气才继续说道，“派一个灵器来追杀另一个灵器，真是桩好买卖。你是从小就认贼作父了是吧？现在谋得一条

好生路？不要急，总有一天会轮到你。”

“你在说啥？”莫执听懵了，“我真的只是路过而已。”

“路过，你以为我会信你说的话吗？”

“那你要怎么才能信呢？”莫执气得想一巴掌把这梁三月呼在地上。

“放我走。”

“放你走？”

“是。不敢了吧？还能编出啥话来哄我？”

“那你走吧。”莫执无奈了，本来他只想跟着同行过几招，发现别有洞天之后他便想问问这瞳力的深浅，结果一直被当作是坏人，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了。

“当真？”梁三月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当然了。不信是吧，你不走我走。”莫执掉转过头，撤起步便穿入了树林中。

“对了，记得尽量少用你的瞳力，记住一句话，凡事皆有代价。”莫执这几句话回荡在树林中，留下一个满脸错愕的梁三月，还瘫坐在泥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