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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读之宅。
傍晚时分,诸葛稷依例与庞薇在后院纳凉,祖奶奶不在。
“溪弟跑哪去了,这么晚不回来,他有和你说过吗?”庞薇问道。
“没有呢,今日应朱公子所邀去拜访全氏士子,溪弟也不大喜欢这种场合,只跟我说出去走走,一早便分开了。”
“你呀,莫对他不上心,遇上如此良才是你天大的福气,你倒是交了一堆所谓君子,他可还孤零零一个人。”
“内子说的是,回头我推几次邀约,也陪他四处走走。”
突然,前院几声清脆瓦响,随之而来是孟祝的声音,大呼:“什么人!”
咯啦啦。
瓦的响声瞬间移至前厅附近,一路往后院而来。
“保护公子和夫人!”孟祝在前院大叫。
话音未落,诸葛稷与庞薇同时见到房顶上似飘下一朵玄色的云,衣角的金边在夕阳下金光熠熠。
“孟叔,没事,是溪弟!”诸葛稷冲着前院喊道。
秦溪已将再一次昏迷的明虚道人放在庞薇前面。庞薇看清情况,脸色白了半分,立即上前号脉。
“明虚道人!”诸葛稷十分诧异:“怎么伤成这样!”
秦溪未回答,只紧紧盯着庞薇。
“还有救。”庞薇开口道,冲着刚冲入后院的孟祝急道:“孟叔轻功好,劳烦取我针来!”
“好!”孟祝飞也似地消失在院门口。
“溪弟,这位道长受的伤实在太复杂,剑伤,刀伤,掌伤,爪伤,怎么还有像是被撕咬的痕迹……内伤倒是不算重,只是失血过多,还有便是这些爪伤和咬伤,内里为何隐隐有股……”庞薇越说眉头越皱。
“伤他的,一共五个人,两人用剑,一人用刀,一人用拳掌。”秦溪沉声道。
“那还有一人,不会用抓咬的吧?”诸葛稷一脸疑惑。
“还有一人用的琴。”
“琴!?”诸葛稷与庞薇一并惊呼。
孟祝飞一般地赶回:“夫人,您的针!”
“好,多谢孟叔。”庞薇凝神静气,手法快速地在明虚道人身上插上一根根银针,不出片刻,明虚一阵猛烈咳嗽,嘴角一股黑血流出,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体内的淤血已排净,接下来我得给他包扎一下。”庞薇转向一名侍者:“请帮忙取下缠带和我调的金疮药吧。”
“喏。”
“孟叔,你可听过有人用琴做武器的?”诸葛稷问道。
“琴?古琴吗?”孟叔也很诧异。
“对,和稷哥弹的琴样式差不多。”秦溪补充道。
“古琴乃伏羲大帝所作,稷公子也知道的,舜定五弦,文王定六弦,武王定七弦,这功法应该也是那时候就有的功法,我倒是曾在一本典籍上看过,但未曾听人说过,更未见过。”孟叔道:“那典籍是叫……什么来着。”
“……你不会说的是桓谭写的《琴道》吧?”诸葛稷插嘴道。
“对!对!就是那个。”孟叔抚掌。
诸葛稷白了一眼:“那是本乐理书,又不是武学秘籍!”
“呃……这可不一定……稷公子,你有所不知,练内劲的人有一些几乎完全放弃外功招式,纯靠内劲伤人,而音律便是其中一种媒介。有些古曲谱,很有可能本身就是武学秘籍。”
“原来如此!”诸葛稷恍然大悟:“论武学,果然还是孟叔见多识广!”
“呃……稷公子谬赞了……”
此时侍者已返回,将庞薇所要求之物尽数带回。
“起灯吧,他全身外伤太多,最好包扎好了再移动。一会要天黑了。”庞薇道。
“好!”孟祝话音未落,人已快步离开。
“啧啧……但是没法解释这爪伤和咬伤,总觉得有点……邪门。”庞薇再一次梳理伤口,眉头微皱。
秦溪淡淡地清了下嗓子,向诸葛稷使了个眼色,诸葛稷立即会意,便对一旁几名准备帮忙的侍者摆摆手:“这里不用你们了,先去吧。”
“喏!”
秦溪见人已走远,便压低声音,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讲给诸葛稷与庞薇。
中途孟叔取灯回来,秦溪也并未停止,孟叔点了灯便席地坐下,边给庞薇打下手,边聆听秦溪的描述。
讲到饿鬼杀的画面,所有人满面惊恐,庞薇更是脸色发白,而后,就讲到秦溪御风出手,在饿鬼中将人抢回来了。
怪不得那爪痕和咬痕,如此不一般。
诸葛稷盯着秦溪的衣角,生怕再跳出一只饿鬼来。
“这五个人从头至尾未透露是何门派,为何要屠龙虎山,杀天师教?”孟祝有些不解。
“从未,仅听过两个称呼,一个是琴师邹钰唤那老头作星主,另一个是老头提及的一个名词,天机阁主。”
“天机阁主……没听说过啊。江湖上还有这门派?”
秦溪两手一摊:“不得而知,估计明日得去趟馆娃宫了。”
“我陪你去。”诸葛稷忙道。
翌日清晨,馆娃宫。
月白书生正坐在一墙爬山虎下闭目练功,一阵扑扇声,一只山雀落在月白肩膀吱吱叫着。
月白脸色微微有些变化,立即起身向正殿走去。
“墨家主,来人了。”
“来呗……天天来人……自从钜子归位,好事坏事一并来了。”墨梁显得有些无奈:“北方战乱越来越多,农民起义的,异族入侵的,那些江湖人都往南奔着咱们钜子来,人心倒是齐了,可钱财也越来越没了……那些个方士医家和道士和尚倒还好,一堆是能自己赚钱,一堆是能自己化钱,至少温饱没问题,但寻常江湖门派什么潇湘剑派、南山宗之流的,明明自己啥也不会,弱到不行,还非得跟我要钱说是撑撑场面,简直过分!”
“呃……墨家主,此番来的不是相投的江湖人士。”
“那是谁?”
“是钜子和诸葛公子。”
“他俩?来干啥……”墨梁有些讶异,内心有些不悦,一准是遇到什么麻烦事想借助墨家或者百家会来解决。
但毕竟是钜子身份,墨梁心知不可小觑,忙招呼月白,一并往宫门迎接。
远远地,秦溪与诸葛稷二人身影出现在广场一端,此情此景,像极了那改变百家盟和墨家命运的一夜。
那一夜在这广场中间等着他们的,是现在刚捡回一条命,尚昏迷在床的明虚道人。
墨梁远远望见秦溪与诸葛稷面色凝重,心里一咯噔,忙远远行礼。
“墨梁恭迎钜子!”
“墨家主不必多礼。”秦溪摆摆手,快步上前。
“昨天发生了一件事情。我们进去说吧。”
秦溪向墨梁使了个眼色,锐利而严肃。
墨梁心头一颤,忙跟着两人进宫,随手便将大门关紧。
正殿上,秦溪边坐下边说:“昨日下午,明虚道长被人围杀,重伤。”
墨梁屁股刚要碰到椅子,突然腾一下几乎跳起来,满眼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明虚素来低调,不爱惹事,况且也是吴郡范围数一数二的宗师武者,谁能把他打成重伤!”
秦溪瞥了一眼墨梁,淡淡道:“围杀他的一共五人,似乎是天师教的死敌,昨日若不是正好被我撞见,恐怕就不只是重伤了。”
墨梁闻言骇然,倒抽一口凉气,与月白书生面面相觑,半晌,猛一拱手:“多谢钜子出手搭救,还请钜子告知详细情况!”
秦溪与诸葛稷相视一眼,再次从茶摊偶遇五人组开始说起。
诸葛稷表面似在听,却主要在观察墨梁与月白的神情变化。
大约半炷香时间,秦溪叙述完毕,墨梁与月白均陷入沉思。
“墨家主,这五个人隶属什么组织,你可有线索?”诸葛稷问道。
墨梁眉头紧锁:“从明面上看,确是天师教死敌无疑,可天师教口碑一向不错,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死敌呀。”
“那龙虎山是何去处?天师教总坛?”秦溪问道。
“龙虎山地处会稽郡境内,原本也就是座无名的秀丽山川。传说是五斗米道教——也就是现在的天师道教祖师爷张道陵在龙虎山炼丹大成,有龙吟虎啸之声,后就称为龙虎山了,天师道第四代天师定居于龙虎山,久而久之,龙虎山便成为天师道圣地。”月白书生说道。
“第四代……那现在第几代?”诸葛稷问了一句。
“现在……可能是第五代吧……天师教不像我们诸子百家由来已久,加入百家盟也就是近几十年的事,而且如今江湖流派众多,天师教的信息,能尽数掌握的人很少。”墨梁两手一摊:“有谁会去关心一个不属于百家学派的新生教派呢,而且即便他源于道家,其手段终究不是正统武学,尽归于奇门,甚至有传说和黄巾乱党同属一脉。”
诸葛稷闻言眉头拧成一股绳:“新生教派又有圣地,哪能是说灭就灭了的。江湖事我们本也没有涉足过多,只是钜子身份在此,有些事也得主持个公道。按照江湖规矩,如果有一个组织对天师教下死手,屠其圣地,杀尽其门人,还想尽得其宝物,算做什么?”
“那还用说,如此残暴手段,定然会被视为邪门恶教,引起武林公愤,人人得而诛之!”墨梁脱口而出。
“所以说,这样的组织见不得光,见光必死,是也不是?”诸葛稷又问,目光犀利盯着墨梁与月白。
“那是自然,江湖门派众多,但定然立在道义二字之上,正如先贤教化于人,我们诸子百家的义理虽有不同,可也都为的是劝善,若无侠义,谁来归附?”墨梁答的光明磊落。
“那就奇了怪了。”诸葛稷继续发问:“如果说这五个人隶属的组织并非见得了光的江湖门派,他们费劲心思剿灭天师教,既无法吸引更多人归附于他,又无法明目张胆占了龙虎山,这事做的……没理由啊!”
“诸葛公子所言……倒也不一定。”月白书生折扇一开,轻轻摇头道。
“哦?何以见得?”
“江湖之大,总有强者,强者之侧,总有追随者。但强者,是不一定会遵守所谓道义的。假若灭天师教仅仅是个私仇,是某任天师甚至仅是某个教徒不开眼惹恼了某个蛮横无礼绝世的强者,是否也能解释的通?”
“你说的所谓蛮横无礼的绝世强者,有可能就是他们口中的天机阁主?”秦溪问道。
“回钜子,极有可能。”月白恭敬一揖,并未再言。
诸葛稷眉头紧蹙,沉默不语。
秦溪只觉得这馆娃宫来了,好像又没来,一时间竟起了去意,轻叹一口气,又问道:“那这明虚道长所使的饿鬼杀,你们可曾听说过?”
墨梁与月白相视一眼,均把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
秦溪无语,只得嘱托两位近日小心,有什么消息及时联系自己,便与诸葛稷快速下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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