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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以中知道元琉今日会过来为他施针,但他没想到霍炎也会一起来。
霍炎询问了归以中的病情,宽慰道:“先生只管放宽心,元琉医术尚可,有她为先生诊治定然不会有事。”
元琉低着头收拾着盒中的银针,没有说话。
归以中坦然一笑,“我对我的身体早已看开了,霍中郎不必宽慰我。反倒是德容公主的嫁妆,不知瓷土准备的如何?”
霍炎带着一些玩世不恭,“公孙丞相在潍州大量收购瓷窑专门从事出海生意。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富可敌国。这点瓷土他不可能不给,只是给的痛快和不痛快的区别。”
“眼下最棘手的,反而是德容公主昨日突然跟圣上说起在嫁妆单子里加了一对红瓷梅瓶,圣上答应了。”
归以中:“天下瓷窑如今烧制的只是黑白青,甜白瓷和影青也才刚问世。红瓷还未有人烧出来过。”
“我也知道有些难度,但德容北夷和亲为的是天下。她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圣上如何能不答应。”霍炎道:“圣上金口一开这事便没有了转圜的余地,烧制红瓷的任务首当其冲便落在归家御窑上。”
归以中修长的手上,青色的经脉根根凸显。
归家瓷窑是御窑。
御窑不同民窑,当为天下瓷窑之所不能。
“先生抱病在家休养,我本不该告知这件事让先生烦心,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又不能瞒着先生。”霍炎道:“当务之急,是归家先确定掌管十二御窑的人选,尽快拿出烧制红瓷的方法。”
归以中眸色深了深。
他自然知道此事紧急。但......。
他心中有了犹豫。
在霍炎来之前,他已经想好将十二御窑交给安安掌管,但如今圣上居然要求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烧制出红瓷。
这换做是他也未必能,安安刚学做瓷,如何能做出红瓷?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归家安享了十多年荣华,看来气数快尽了。
他心中十分矛盾。此时若是将十二御窑交到女儿手中,无异于将她推向了刀尖上。但若是将御窑交到博文手中,让安安带着银票远走高飞躲过一劫,归家就真的完了。
归以中从未有过的为难。
霍炎不动声色观察良久,方道:“归家人才辈出,想必先生心中已经有了接管十二御窑最好的人选,不如先提出来,我与你斟酌是否合适?”
罢了,安安在外面受了十多年苦,不应该将她搅入这趟浑水。
心中计较再三,他闭了闭眼,有些见那地道:“我侄儿归博文,霍中郎觉得可合适?”
“归......博文?”霍炎一脸复杂,他坐正身子,“先生跟我开玩笑。”
“中郎见笑了。”归以中道:“我膝下无子,只有弟弟广仁有两个儿子,虽不堪大任,但危急时刻也只能想到他们。”
霍炎没有说话。
这归以中也实在可怜,想当年青瓷在他手中问世,何等风光无两。明明那么好的做瓷技艺,偏偏却无人继承,实在可惜。
“他不行。”霍炎喝了口茶,直接拒绝,“若是先生这里实在没有人选,我便凑请圣上将十二御窑折合成银子兑付给归家,十二御窑由朝廷找合适的人来接管。”
噗嗤!
归以中张口呕出血来。
霍炎吓了一跳,“先生不必如此。”
元琉一看,立刻将刚刚收拾好的银针拿出来,重新给他扎上。
归以中面色越发苍白,无力的扯了扯唇角,没有多说一句话。
一直屏息守在暗影中的启顺慌得上前喊着,“老爷,老爷。”
霍炎沉着吩咐,“先生病重,你先去将归先生的家眷叫过来。”
启顺一路抹着泪往外面跑去。
从后罩房出来,南书燕一直待在后园,也不知是日头太盛还是思念宁儿太过,她总觉得今日没有精神,心里也有些恍惚。
园子收拾得很好,向荣家的已在荷塘内植上莲藕,水榭周边的树木花草修剪整齐,清波晃影,赏心悦目。
她在水榭上坐了一阵,远远看到一个小厮穿过小径朝这边跑来,等到近了才看清是启顺。
看到南书燕,启顺快步上了水榭,拖着哭腔道:“姑娘,老爷病重了。”
南书燕心里突突两下,起身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重了?”
启顺抹起眼泪,“霍中郎说了些话,老爷大概是急了,当时就呕了血!”
霍中郎来了!
南书燕再也顾不得多问,出了水榭,一路跑着到了正屋。
归以中施了针,已经平静下来。
看到南书燕一脸焦急的跑了进来,归以中含笑道:“安安,我没有事。”
南书燕看向坐在桌前的男子,他穿着玄色深衣,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一双眸子越发黝黑深沉。
南书燕略带不满道:“不知霍中郎跟我爹爹说了什么?让我爹爹急的发了病。”
霍炎手指闲闲地敲着桌面,黢黑的眸子看向她,“我就是问了问先生,十二御窑要交给谁掌管。”
南书燕皱了皱眉头,想到是他让元琉给爹爹治病,言语上也不好太冒犯,便忍住心里的不悦,走到归以中身边,关切问道:“爹爹可有觉得好些?”
“我这身体本就是朽木一块,并不怪霍中郎说的话。”归以中笑道:“元琉姑娘好医术,替我施了针已感觉和平日没有什么两样。”
南书燕转向元琉,“谢谢元琉姑娘!”
元琉面无表情,“你要谢便谢我们家公子,我也是听从他的安排才来给先生治病。”
南书燕只得冲霍炎道:“谢谢霍中郎!”
“先生掌管着十二御窑,我又是刚上任的督陶,今后求着先生的地方还很多,姑娘不必客气。”霍炎语气平淡。
元琉突然道:“不知姑娘从哪里来,今日又用了什么香?”
元琉并不是多话的人,南书燕见她问得突兀,便道:“我今日并没有出过园子,平日也不用什么香?”
“那姑娘觉得和往日相比,是否有哪里不一样,”元琉又道:“比如说心情很低落活着烦躁,是否觉得心悸?”
元琉这样一说,南书燕突然想起刚才在水榭时,听到启顺说爹爹病重,心突然跳的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
不过也只是那一瞬,过后好像也没有什么感觉了。
归以中和霍炎都看向她。
南书燕沉吟一下,“刚才听到爹爹病重,倒是觉得心跳得有些厉害,现在已没有什么感觉。”
“姑娘身上有锁心香的味道。”
元琉望向她,“锁心香十分霸道,内服可诱发癫狂,外用可致幻,因此取名锁心。
不知姑娘得罪了什么人,要将这样的香用在你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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