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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翊已经暴露了行踪,处处被人盯着,已然没有再去往塞外的价值,只得回了邯郸,找了陈平商量对策。
陈平的脸色非常可怕,他紧闭嘴唇半天,才冒出了一小句,“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赵托”和陈平给韩翊的任务,说是包括买马,但实际上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出彭城派出的第二拨人。
韩翊有些疑心,那第二拨人,是由军市令牵头的。早就在塞上小城露过几次脸的自己,不过是陈平撒出去的饵罢了。
眼前的陈平,和以前在濮阳见着的不一样,从内到外,像冬天里的大冰坨子,又像是见不着底的深渊,让人看一眼就不由自主地怕到骨髓里去,还没见着就只想有多远躲多远,可怕极了。
韩翊没敢擅自离开,他补了一句,“除了邯郸城里的事,还有其他的任务吗?”
陈平抬起眼睑看了韩翊一眼,笑了笑,“没想象中那么笨嘛。听小柒他们说起过,彭城那头已经为龙且举行过国葬了?”
那久违的笑容,让韩翊感到一阵暖意,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陈平等了一会,不见韩翊响应,脸色倏地严肃起来,他追问了一句,“听说龙且的老娘和未亡人在楚营外为他招过魂,当时你在军市那看得清清楚楚的,你倒是说说,龙且的家眷都长啥样?”
韩翊当然记得,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妇人带着一三十左右的少妇人,听军市令说,那老妇人是龙且的老娘,少妇人是龙且的妻子。
陈平的眼神中满是讽刺,“不用再说了,那几人,合计着是演戏给你或者我们这头的人看呢。龙且什么样的人?他是故楚国的老将,先是跟着项梁将军反秦,项梁死后,才跟的项羽。多大的年岁了,他的结发妻子,都不止五十了吧?哪来的老娘和未亡人,合计着在耍猴呢。”
韩翊的背上惊出了一身冷汗。先前是在耍猴,这次在塞上,军市令也未必不是在把他当成工具人。合计着这范增,在不声不响之间,就把自己逗得团团转了呢。
“你要是聪明,就假装不知道,在范增面前继续耍你的小聪明。他那人,心胸太过狭窄,项羽的宠妾,他容不下;楚军中比他有能耐的,他也要打压。你呢,天生会藏拙,还爱卖他一眼就看得出来的小聪明。所以,只要他还觉得你有用,同时你不点破,那你就是安全的,比苟敬还安全。”
陈平给韩翊的任务,只是让他传话给苟敬,要他做两件事,一为传谣,一为辟谣。传谣传的是龙且的一家老小还在范增手上,他信不过龙且,以龙且的家人要挟龙且。
辟谣辟的是,龙且是百战老将,从故齐国到辅佐项梁再到项羽,到现在已经六十左右了。那次彭城里的葬礼,是范增信不过龙且,想要夺回后者的兵权施行的权宜之计。
不管是哪一个,在韩翊看来,都有涣散人心之功效。不过这家长里短似的玩闹话,韩翊实在看不出来能对彭城那头造成多大的伤害。这事简单,转述就是了。
听了韩翊的话,苟敬的脸上有苦色,他只说了句,“都尉对你真好,什么掉脑袋的污糟事,都交给我做了。也罢,邯郸这头,你好好看着。松子他们两个人,我实在支不动。”
……
韩翊再次见到松子,是在自家的院落里。松子一听说韩翊回家,便忙不迭地跟了过来。如果不是门房报出松子的名帖,韩翊是断然认不出她来的。
她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在不多的时日里,褪去了初见里黧黑的肤色,全身上下,无不是如牛乳般地白皙。最好看的是,她的眉和她的唇上的颜色,莫不是健康自然的那种颜色,偏偏又那么地好看。
如果不是松子本人说过她十几岁来的邯郸,到现在已经至少有二十年的光景了,连韩翊也只看得出来她最多二十四五岁的样子。
不过最显眼的,莫过于她身上的服饰。内里一层素白,中间的鲜艳夺目,外一层粉紫,怎么看都不比邯郸城里的贵妇差。
她用羽扇半遮了脸,走到韩翊跟前,阵阵香风袭来,熏得他昏昏欲睡,偏那香味又带着点蔬果和时令鲜花的香气,让人没法往油腻上联想。
韩翊的反应让她很是得意,撤了扇,像大家闺秀那般给他行了个礼,然后笑着炫耀道,
“怎么样,苟老财给了奴家十金,让奴家打扮打扮给他看。奴家一看,邯郸城是个什么行情,十金哪够?于是就想了办法,把那些旧日相熟的绸缎庄的积压下的货品给翻出来,亲手做了这一身。”
韩翊觉得不比他曾经看到的任何一件襄邑产的绸缎的成衣差,心里不免感叹华夏最会穿衣的,居然在烟花柳巷处。只可惜当初自己没有见识到松子的这一才能,不然他定要聘请她作自己在生意上的左右手。
不过,惊喜远远不止这些。
松子轻抚香腮,“奴家的妆容咋样?这也是奴家自己买了鲜花自制的呢。”
就这样的松子,居然把自己混得那么惨?韩翊有点怀疑她不善经商,不然怎么也该小富一方才对。
这可是自己以后需要管束的人,韩翊不能把赞美的话说得太直接,他作出兴致颇高的样子,问她,
“哦?那人说说,苟敬还让你做什么了?”
松子更得意了,她扭着腰,找了个地儿坐下,摆出极好的仪态,才软软糯糯地继续说道,
“丞相从赵王宫里拨了两三个会歌舞的女闾让奴家训练——”
尾音拖得很长,不过让人听了不反感。
韩翊听了直觉得有趣,陈馀居然把赵王歇的宫人给弄出来让外里一个胭脂巷的给调教,不知眼前这位会怎样对待那些个身娇肉贵的女闾?
“她们怎样?那可是在王上面前献过艺得到过王上的微笑作报酬的人。压力很大吧?”韩翊激松子。
“切,就她们?和西门外那些个排得上号的差远了。一个个的呆得跟大雁一样,最要命的是,她们不愿意去读人心。人心不懂,又怎么能抓得住心呢?
如果有得选,我宁愿从那些打小就堕了风尘的孩子们里选。她们真正吃过生存的苦,肯学,也够灵动。”
不知道陈馀和赵王歇如果听了松子的话会是怎样地一个心境,韩翊听了更想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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