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血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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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停尸房，萦绕在身边的冰冷感顿时消融在阳光中。

阳光透过一排排的玻璃直射进走廊，光晕打在淡黄色的地板上，与仅有一墙之隔的停尸房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宁语靠着晒得暖洋洋的墙壁坐下。温度透过衣服传递而来，整片背部都是一片温暖。

自己有点累了。

刚开始自己觉得这是份令人热血的工作，事情的发展也的确是这样。

但这一次有点提不起干劲。

刚刚收到通知，让自己和小毛负责去保护名单上的一名成员。

“真不想去...”宁语嘟囔着，索性就坐在地上开始偷懒。

曾经拥有过美好的童年，后来又失去父亲颠沛流离，尽管宁语年纪很小，但人生十分丰富。

在孤儿院里会照顾比自己小得多的弟弟妹妹，在十一区垃圾场混迹的时候会把好东西分给生活更艰难的老人，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的自己依旧保持着热情的赤子之心。

坚守自己认为的‘善’前提下，随心行动，随意而为。

所以自己想救下雏墨，就那么带她跑了出来。想帮助珀西，在虫巢中就赌上了性命。做这些的前提，都是宁语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做出的选择。

扬文正是看中了宁语这一点。‘黎明匕流’传承的条件如扬文所说最重要的就是有颗‘侠心’。

所以自己无法接受去保护自认为是‘罪恶’的人。

名单上的人都是‘拍卖会’的购买者，即是罪恶源头动力的供应者，是比罪犯还要令人厌恶的存在。

“我才不要保护这些家伙呢...”宁语赌气的闭上眼睛。

这回就偷偷懒吧，心底的声音悄悄告诉自己，

将GLOCK17反复检查几遍，确定上满了弹匣，将其插回腰间的枪套里——这是自己多年来拔枪最顺手的位置。

不断摸着光溜溜的坚硬枪身，小毛表现出与平时不符的淡淡浮躁。

一切很正常，不该有问题。

宽阔的办公室里中年男人西装革履，大声吩咐着推门而入的员工各项事宜，嗓门大得离谱。

能发动攻击的地方大概率是这里。

小毛看向足足有占据四分之一墙壁面积的落地窗。

为了采光安装的高透玻璃带来充足的光线，偌大的房间只放一张桌子彰显地位。在这样的办公室里上班，体验权力带来的成就感，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吗？

小毛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仍不放松对中年男子的注视。

杰里克，名单上顺位第三名，着名的材料公司总裁。据说建造空中轨道列车行驶所需要的真空通道，就是他所属公司提供的原材料。

杰里克将不满的眼光投向小毛，这个猴子般的警察已经跟了他三天。按照约定，今天是最后一天。

一见面就说些骇人耸听的胡话，妄图用杀手恐吓自己。八成又是某个竞争对手给自己下的绊子，企图用这种方式找出自己一些破绽。

真是低级且卑劣的手段。杰里克从鼻子里喷出一团气，再次冷哼出声。

‘面具’前辈曾说过特殊攻击发动的条件十分苛刻，想要在房间内将人杀害，而且同时满足发动条件，这该如何做到呢？小毛敲击着GLOCK17坚硬的外壳，极力思索着。

“该死，是谁一直在恶作剧...”杰里克不满地起身，走到落地窗旁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人用红外线笔照射自己的玻璃。上面的红点移来移去让人心烦。

恶作剧...？

职业天生警觉性瞬间让小毛窜到杰里克身边，侧身挡住了他。

沿着红点看去。对面平行的楼层，一个小孩正摇着手微笑着注视着这边。

那是一家大型百货商场。看样子平行的楼层属于美食区。各个商家都是将桌椅没有屏障的铺开，借此吸引更多的客户。这边看过去能清晰看见有各式的人在用餐，此刻那个小孩跪在吃饭的沙发上，身前的桌上还摆放着一盘食物。

“喂，搞什么。让我看看。”杰里克不满地推开，同时与小孩对上了视线。

那是？

小毛的瞳孔紧缩，连鼻息都粗重了起来。对上小孩视线的一瞬间，自己的灵魂都感觉被看穿，一股赤裸裸的暴露感袭来，令自己恶心到反胃。

“见鬼，这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再胡闹过去揍你。”

身旁的杰里克对着玻璃示威地挥了挥拳头，也难受的甩了甩头回到了座位坐下。

是我多心了吗？只是个单纯的恶作剧？

小毛站着没有动，他将GLOCK17紧握在手中，以此平复自己的紧张感。

爱德华的死相一闪而过，小毛心有灵犀般看向了桌前的杰里克。

如果当初爱德华也是这样，在窗边看了一眼就躺回去后遭到了毒手，那么此时此刻不就是之前的复刻？

涌到嘴边的警告还未出声，GLOCK17掉落在地。枪柄与复合地板相撞，再把GLOCK17撞出一段距离，滑行了一会后停下。

小毛双眼失去了聚焦，木然倒下。杰里克仰面倒下，被靠椅接住，然后身体滑落在地。

视线交汇，确认捕捉，人数2人。虽然会很吃力，但只能上了。

那个警察太过麻烦，一直将杰里克保护得很好，能有现在的机会实在难得。

【精神系·血之间】——发动

回过神就到了这里。

血色的走廊，血色的紧闭门扉，入目之处都是鲜红的一片。空气中的血腥味却是十分浓郁。

伸手摸了摸墙壁，粗糙的触感跟正常没什么区别。只有颜色是红色，其他没有改变吗？

小毛判断完局势，很快从当前的诡异场景中恢复镇定，习惯性的摸向腰间。

不出意料空荡荡的，连衣服都是没有实质感。

没有错了，这就是‘面具’前辈说过的灵魂攻击。现在的我是肉体具象化，自己可以通过操控具象化的肉体战斗。

还帮我们穿上了‘衣服’吗?虽然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也没有实感，不过起码有了遮挡。要不然见了面场面无法想象。

“欢迎欢迎，大哥哥。”

‘嗒嗒嗒’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热情的招呼声。

声音脆亮又有些稚嫩，跟宁语很像，那么果然是刚才那个孩子吗？

小毛背靠住红色的墙壁，眼神不断向两边扫视，面容放松带着微笑，“要是恶作剧的话到此为止喽。要不然等下哥哥要打你屁股。”

没有，在哪里？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法判断方向。这走廊回音真不错，下次去应聘电影院的包厢吧。

肾上激素飙升的情况下，自己的呼吸近似于喘气。

对手是能力未知，等级未知的谜之对手。迄今为止的受害者凄惨模样有目共睹。有机会的话我可不想变成‘海绵宝宝’。

“哥哥真爱开玩笑。”

这一句话就好像有人趴在耳朵轻轻吐气，小毛紧绷的神经瞬间作出反应，狠辣的肘击砸向左边。

肘部拥有人体最硬的骨头，不参杂一点软组织的肘骨尖端硬度甚至远超一些金属。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肘击是最理想的替代品。

这计肘击反应十分迅速，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时小毛就同步出手。

原本血红的墙壁被砸得激起一阵碎屑，露出布满蜘蛛网状裂纹的伤口。

“真是可怕，果然打屁股是假的吧。”离自己七八米远，原本关闭的门扉轰然打开。先前的小孩笑眯眯地站在其中。

能看见门内的景象——不同于整体基调，竟是洁白空荡荡的房间。

要不是杰里克躺在其中就更好了，看这地上的出血量已经活不成了。

从自己有了意识到现在，只不过过去短短几分钟。这几分钟内能瞬杀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吗？那自己的下场又如何？

“抱歉抱歉刚才是假的，不过现在是真的。”小毛高举双手表示投降，又挂上一贯微笑表情。

两个人就这么笑着互看对方，好像关系融洽的兄弟。

“说谎的大人可是要接受惩罚的。”

“别这么无情嘛，陆从小弟弟。我和你的好朋友宁语可是生死搭档，卖他个面子。”

没有错，是他。

自己曾经完整阅览卷宗，企图从中找到线索。作为曾经空海剧场被解救出来的儿童之一，陆从曾经与宁语携手逃离，在医院治疗结束后就消失不见。

这自然引起了小毛的注意。但过于欺骗性的年龄让自己并没有过多关注。

我真是蠢到了家，小毛在内心咆哮。连宁语都可以做到拥有惊人的战斗力，其他小鬼也有可能做到，我不该忽视的！

“真是庆幸把你带了进来。”陆从被戳破了身份，面容瞬间变得冷寂，“那就——”

“去死吧！”

谈判破裂，小毛飞身扑出。小腿带动身子蹬地前行，像只捕食的猎豹冲向陆从。

陆从面色如水，乳白色的手术刀在他手中凝聚。这把手术刀曾经蹂躏过爱德华，刚刚杀死了杰里克，眼前这个警察会是一样的结局。

朝着小毛冲锋的路径掷出，手术刀在空气中畅游，破开空气前进的样子像是水中的鱼。

小毛举起左手挡在前面，手术刀轻易撕裂掌心皮肤钻入血肉。但再也无法前进一步，小毛五指合拢死死扣住了手术刀。

足够了，只需要挡住第一击就是我赢了！区区几米的路，怎么敢如此托大？小毛从喉咙中挤出怒吼，冲到陆从身前。是我得手了，这么近的距离！

“你被逮捕了！”凌厉的鞭腿踢向陆从，这一脚瞄准的是他的下巴。那里连接着脑干的主神经管，被重击后会让人脑和躯干的控制分离。这种时候小毛终究还是留手了，想要不伤及陆从的生命。

危险就在眼前的陆从依旧不为所动，他用悲悯的眼神扫向小毛。

‘噗噗噗’，那是肉体被一连串透的声音。

倒在地上的小毛缓慢转动脖子，用余光看向全身——到处都插上了小巧的手术刀，精准地切断了自己与身体的联系。关键的肌肉都被切断，自己再也动弹不了。

“很棒吧大哥哥，我可是精心学习了很久的人体呢。”陆从蹲在小毛头前，“就为了折磨那帮猪猡，你知道贯穿他们肉体带来的惨叫多么让人动听吗，就像用顶级音响放摇滚乐一样。”

果然普通人对抗陨灭者还是太勉强了吗，即便如此我也不会低头。

“自首吧。你的年纪不会被判刑，不过是进少管所罢了。”小毛忍着全身的剧痛，开口去劝道，“你杀了四个已经赚够了，该收手了。”

“哈哈哈...”陆从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捧腹大笑，“作为警察说什么赚够了收手这类词真是太有反差幽默了。”

“但是。”陆从一瞬间切换了笑容，脸庞因为憎恶变得扭曲，

“右哥，爱德华，杰里科，还有，还有，完全没赚够，还远远还不够啊。一想到自己被当狗一样抓起来，关在笼子里摇首乞食，我就恨不得将那帮猪啰都关进我的【血之间】。居然妄图将我作为商品进行拍卖，那帮人看到我的模样就像是宠物市场看到心爱的小动物。你说，我像狗多一点还是像猫多一点。”

“我觉得还是比较像狗的。”小毛艰难开口。

“说得好，那么永别了。”

陆从顺势拔出插在小毛背后的手术刀，轻描淡写地插进他的头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