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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瑨北王被惠帝御召入宫。阿凝十分好奇前瑨王府闹鬼一事,再加之要立马重修前瑨王府,于是便带着四名院护抓紧去了前瑨王府。
前瑨王府位于洛京极好地段,但周边却显得异常萧条衰败,与京中热闹繁华的景象格格不入。自闹鬼事件传开后,周边商铺及住户皆已搬离,能搬多远是多远。再加上冬日寒风凛冽,天色暗沉,不时雪花飘落,整个府邸看上去相当诡异。
阿凝站在大门前,抬头望了望高大的门头,心中唏嘘不已。曾经门庭若市、繁华热闹的瑨王府如今竟变成京中不祥之地。
瑨王府曾经的主人,除了王爷之外,皆已死于狱中或客死他乡,埋入黄土间。
阿凝撕开封条,推门而入,迎面扑来一股潮湿陈腐之味,院内一眼望去破败不堪,荒草丛生、蛛网遍布。
她叹了口气,转身吩咐院护四处瞧瞧,有无可疑之处。自己则朝着王爷曾经居住过的东院走去。
东院是个二进院落,宽敞亮堂,功能齐全,不仅有主房,婢房,书房,还有膳房,厨房,浴房汤池等。
阿凝觉得少时那短暂的四年时光,在这里过得甚是幸福。虽然王爷对她要求极高,但衣食住行上不曾亏待过她,冬日还会允许她去泡汤。瑨王府的人都觉得王爷性格冷酷乖戾,可她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阿凝站在东院内触景生情,许久情不可自拔。
正欲离去之时,忽听到书房内传来东西落地和小孩嬉闹之声。阿凝一愣,随即快速往书房走去,心中疑惑:怎会有小孩,是哪家顽皮小孩竟敢闯入前瑨王府”。
突然,她意识到什么,脚下一顿:前瑨王府大门封条还是好好的,王府外墙又十分高大,这小孩是如何闯入的。
阿凝当即觉得细思极恐,汗毛竖起,忽而察觉到背后竟有股杀气直逼而来。
她反应极为迅速,一个猛然转身,向后弯腰,堪堪避过迎面而来的刀刃,而后握拳向对方持剑的手腕砸去,动作一气呵成。
对方后退几步,又持剑向阿凝劈来,阿凝这才看清对方,一身黑衣,诡异可怕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阿凝拔出背上长剑,火速应敌,刀剑相触,生出火花。两人交战了几回合,竟然不分上下,阿凝略惊:她的武功并不弱,对方到底什么人。
东院打斗的声音很快吸引院护赶来,黑衣杀手听到几人的脚步声,身形向后一转,扔出两枚烟弹。阿凝赶紧退开,遮住口鼻,又用另只手拨开烟雾,但黑衣杀手连同小孩早已消失不见。她急忙欲上前追赶,身子却使不上力,看来方才是吸入了些毒烟。
四名院护从不同方向赶来,急忙跪地询问发生何事。阿凝看了他们一眼,只说了句有刺客。便赶紧从袋中掏出解毒丸吞了下去。而后吩咐其中一名院护,立即回府通知三叔,让他带些人过来,她要好好搜查前瑨王府。
没过多久,三叔便带了整整五十名院护赶来,阿凝把事情经过与他说,然后命令院护两人一组,地毯式搜寻任何可疑之人或可疑之处。
三叔带着阿凝仔细查看了府邸外围周边,并未发现任何脚印,院护在府邸内也并未发现任何脚印或可疑之处。
“三叔,这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阿凝蹙眉说道。
三叔也一脸凝重的望着阿凝,“ 从府邸周边情况来看,他们并未离开府邸,应该还藏在这府邸之内。‘’
可是这人究竟能藏在哪里,竟让军中出身的院护寻了大半天也未寻出,三叔和阿凝暗暗思忖着。
两人一脸困惑之际,看见穆尘潇穿着一身藏青色朝服,稳步走来。这是阿凝第一次见到身着朝服的穆尘潇,不得不说龙凤之姿,天日之表。阿凝看得有些呆愣,直到三叔在旁清咳一声,无奈睨了她一眼。
“怎么回事,本王从宫中回来,就听说你们带着不少院护赶来这里。“ 穆尘潇开口问道,神情威严。
于是,阿凝又把事情经过说与了穆尘潇听。
穆尘潇听完,负手握拳,紧紧抿着嘴唇,面色不善,阴霾而锐利的眼神扫了一圈府邸,缓缓说道:“ 本王就不信,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个人来。“
掘地……..三尺…….,阿凝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披头散发、面容恐怖的女鬼身着红衣从井中慢慢爬上来,然后坐在井旁,对着水井梳头。阿凝咽了咽口水,心里不禁有些发怵。
穆尘潇看着阿凝脸色不太好,又见院护地毯式搜索未果,一挥手,沉声命令道:“先回府,今晚还有惠帝安排的晚宴。”
于是一行人离开前瑨王府,回到惠帝赐予的府邸。
阿凝回府先沐浴一番,白天的打斗加上半天搜查,出了不少汗。沐浴后,阿凝一身男装,去往穆尘潇屋内伺候。
穆尘潇褪下朝服,由阿凝伺候着换上玉白色常服,倒显得风流倜傥,一副市井公子的模样。阿凝将穆尘潇头发束好,又仔细理了理常服。
穆尘潇瞄了一眼阿凝的一身男子装束,淡淡命令:“ 今晚随本王赴宴,换上女装。”
“是,王爷。” 阿凝对穆尘潇吩咐自己做什么一般不予问询,王爷让她做什么便做什么,更何况是穿衣这种小事。
阿凝换上女装,给自己稍稍绾了发,画了淡妆,打扮一番后的她,尤显妩媚,美丽动人。她归京后平时以男装示人,一来为了行动方便,二来在北境也已经习惯。
她并非想女扮男装,掩盖女子身份。更何况她从小以女婢身份跟着王爷出入皇宫,皇宫里的那几个主角恐怕都认识她。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进宫,穆尘潇在车中闭目养神,阿凝便在车中安安静静的发呆,两人看上去极为默契。
举办晚宴的长乐殿,奢靡堂皇,美酒美食,阵阵飘香,大部分官员已落座,交头接耳,热闹非凡。随着内廷太监一声通报:瑨北王到。大殿顿时安静下来。
殿内官员抬首看向门口,见一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的身影稳步走来,视线淡淡地扫了圈大殿内情形,不怒而自威,复又看向玉阶之上的惠帝,以及右下侧打扮精致的五公主。
穆尘潇身后跟着阿凝,容颜美貌,但因身着婢女服饰,众大臣并未在意。
穆尘潇步入殿中,撩开衣摆,拱手参拜:“臣拜见陛下,参见五公主” ,身后的阿凝也款款落拜。
惠帝抬手示意平身,既然主角到了,晚宴也可正式开始了。一群舞女鱼贯而入,大殿歌舞升平。
舞毕,中书省侍令卢辰安端起酒杯站起,朝穆尘潇微微颔首,道:“臣闻瑨北王领军重创北漠蛮族,斩杀北漠皇子,英武不凡,为大宏王朝立下赫赫国威,臣真心佩服,敬酒一杯”
穆尘潇抬起酒杯,也客气回应道:“中书省侍令才华艳艳,冠绝洛京,本王也早有耳闻,今此一见,果然风华出尘。”
两人寒暄一番,互相夸赞。
有了中书省侍令的领头,其余大臣,皆陆续站起敬酒,恭维,祝贺瑨北王穆尘潇,一时间,瑨北王成了长乐殿风光无限的主角。
瑨北王极给众大臣面子,虽并非每次都干完,但也豪饮大口。阿凝跪坐在穆尘潇身旁,不时为他斟酒,看着他脸颊渐露绯色。穆尘潇眼角扫过,示意她可以用食。但阿凝想毕竟在天子眼下,一个女婢这样似乎不太好,于是她只专心服侍穆尘潇。
惠帝似乎毫不在意瑨北王风光无限的样子,笑呵呵的也朝瑨北王举杯,道:“表兄好酒量,拥有表兄这样的济世神将,实乃朕之幸也,朕也敬你一杯。” 说着便仰头饮完杯中美酒,亮出杯底。
瑨北王站起,回敬惠帝,一饮而尽。
"朕记得表兄曾说过,若打赢北漠,希望朕将五公主嫁于你?”
众臣听闻,抬头看了看玉阶上五公主的反应,又看向瑨北王,世人皆知瑨北王出兵打的可是五公主的名号。而两人从小青梅竹马,牵绊颇深,不少老臣也是知晓的。看来这门婚事大概率是成了。
五公主捏着丝帕,手微微颤抖,内心有些百感交集,她一直都想成为他的妻,与他一起白头偕老,但此刻她又觉得他和她之间仿佛很遥远,很陌生。她早已察觉,他看向她的眼神甚至无法聚集她的身影,直直穿透了她一般。
瑨北王勾唇一笑,说道:“臣本也打算在宫宴之时,当着陛下和文武百官的面,诚心求娶五公主,臣已命人开始筹备聘礼,待选一吉日便向五公主正式下聘。”
“哈哈哈哈,好,你这门亲事朕便允了,长兄如父,阿妹,你应该没意见吧。”
“阿妹全凭皇兄做主” 五公主面带矜持笑容,微微向惠帝颔首。
惠帝满意的看向瑨北王,眼里闪过精光,说道:“表兄,朕将阿妹嫁于你,从此朕与你便是一家人了。” 惠帝故意将一家人三个字念的很重,似给了穆尘潇极大的面子。
穆尘潇却是随意笑笑,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咦,表兄身旁坐着的可是流着异族血统的,,,,” 惠帝一时记不起当年这个被他欺负过的小婢女叫什么。
"回陛下,她叫阿凝” 瑨北王说道。
内心本就有些酸楚的阿凝,听到惠帝提起她,略微一顿,赶紧朝着惠帝的方向磕头跪拜。
惠帝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看:“朕记得这小婢女可有趣的紧,当年被朕当成箭靶,表兄你为了护她,还与朕打了起来,表兄可真是从小就懂得怜香惜玉啊。”
"儿时之事,不提也罢” 瑨北王笑了笑,然笑不达眼底。当年因为这事,他被大夫人抓住把柄,狠狠地挨了板子,把他往死里打,然后扔到祠堂闭门思过三天。
"这长大了倒生的貌美如花,这异族的血统看着也是别有风味。哦,对了,朕的后宫还不曾有胡族血统的女人,不如表兄将她送给朕当个才人,也算是亲上加亲了,哈哈哈哈。” 惠帝肆意开怀大笑,心情看似非常愉悦。
瑨北王闻言心中闪过一丝怒意,他低头瞧了瞧正抬首,一脸错愕无助望着他的阿凝,强忍住心绪,婉拒:" 凝儿于臣来说并非婢女,而是亲人,如同手足兄妹。若陛下喜欢与众不同的美女,臣的后院有各色各样的侍妾,臣挑一个送给陛下便是。”
"可朕不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 惠帝回怼。
瑨北王直凛凛的看向惠帝,道:“陛下怎知………臣未用过凝儿”,说完,又对着阿凝暧昧一笑。阿凝震惊的小脸立马红的像熟透的大虾,倒映衬了穆尘潇刚说的话。
可他方才才说过,两人如同手足兄妹。惠帝冷笑,“表兄的口味还真是不一般。“
长乐殿顿时安静的有些诡异。惠帝面色不太好看、瑨北王面色不太好看,五公主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咳咳“ 中书省侍令卢辰安这时咳了一声,缓解这诡异的气氛,又用眼神示意了一番惠帝。
惠帝压下被瑨北王当众拒绝,佛了脸面的怒意,尴尬笑道:“朕只是开个玩笑随口说说,表兄别当真,朕倒忘了表兄怜爱美人之心,远近皆知,后院美人不计其数。朕的阿妹嫁过去,可别让她受了委屈。”
“那是自然,后院的庸脂俗粉怎可与金枝玉叶相比。” 说完,他暧昧宠溺的看了眼五公主。
尴尬的对峙在惠帝的让步下结束,长乐殿继续歌舞升平,众人很快便忘了这一不愉快的小插曲。
宫宴结束后,阿凝和穆尘潇一同坐上马车回府。
阿凝坐在车内,看着穆尘潇略带醉意、闭目养神的侧颜,心中有些五味杂陈。王爷在宫宴上当众宣称她已经是他的人了,恐怕以后是寻不到好人家了,但另一方面她又欣喜,说不定可以一辈子留在王爷身边服侍王爷。
阿凝用丝帕沾了沾茶水,轻轻擦拭穆尘潇的脸,为他散去一些红热。
突然,穆尘潇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带入怀中,缓缓睁开眼睛,如狼一般的盯着阿凝看,一手紧紧的桎梏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用指腹慢慢磨搓着她白皙的脸庞,眼神幽暗不明。方才惠帝说要阿凝做他的才人,他内心很愤怒,甚至涌上一股莫名的慌张。
阿凝水汪汪的看着穆尘潇,闻着他身上冷冽的男子气息,心跳加速,王爷看她的眼神,似与以往不同,怎么这么像饿狼盯着猎物般。
穆尘潇盯着阿凝白皙妩媚的脸庞以及清澈的双眼,想起之前在北境的时候,阿凝越长越美丽,即使女扮男装,也会引来不轨之人的窥见,那时他还未崛起,处处受人桎梏和暗算。
阿凝为了保护自己,天天把脸用炭灰涂的黑黑的,头发蓬起,一副穷酸邋遢的模样,然而又无微不至的服侍他,将他收拾得干干净净。后来随他到了军营,负责后勤,虽然安全了许多,但仍会将脸涂黑,不给他添任何麻烦。
直到一年前,他夺得霍城城主之位,她搬进城主公府,才恢复原本样貌,甚至偶尔也会穿上女装。
穆尘潇垂下眼眸,将脸埋在阿凝颈间,汲取她身上的香味,在她耳边嘶哑道:“ 凝儿这辈子就留在本王身边,哪都不许去,本王生,凝儿生;本王死,凝儿死。“
这动作和这句话穆尘潇在北境也做过说过。阿凝倒从未觉得这是爱意的表情,她只是他的人,如同私人物品,搓圆捏扁都要对他忠心耿耿。
在那些黑暗无边的日子里,穆尘潇既无奈又愤怒,还带着绝望。他会紧紧抱着阿凝,将脸埋在阿凝颈间,似在寻求一丝慰藉,半晌才开口说话:“我生,凝儿生;我死,凝儿死。“
阿凝回忆着过往,亦紧紧回搂穆尘潇,让他靠着舒服些,点头乖顺应道:“阿凝会一辈子跟在王爷身边,哪怕变成鬼,也会一直跟着。“ 耳边传来穆尘潇闷闷的笑声。
两道身影在马车内互相依偎,在冰冷残酷的世界中汲取彼此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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