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傀儡与木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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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天地异象之后，第二天有好事者大着胆子去事发地查看情况，却发现渭水河水水位下降了一成！

这等关系到国本的大事被官员立即上奏，新任秦王在朝堂上言应在渭河边建河神庙，每日祈祷祭祀，以平息神灵之怒。

可此话并没有被大臣们认可，反而颇受讥讽。

更有大臣当众言道：大王莫怕，若真有河妖来犯，蒙熬替大王斩之，昔日秦昭襄王言神鬼妖异蒙蔽人心之举不可纵之……。

嬴政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下殿后心里十分烦闷，这些大臣们欺他年少，个个以长辈自居，好为人师。

但童年的寄人篱下的日子教会了他一件很重要的事，便是忍耐。

嬴政发现大家只是需要一个秦王，至于这个秦王长的美丑，吃的好坏，开不开心，他们并不需要。

现在后宫之事赵姬决之，朝堂之上吕相定策。嬴政要做的就是点头同意。

生活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拘束，赵姬新委派了太监宫女，没有与他商量便替换掉了身边的一切人和物。

这些新的下人时时刻刻在盯着嬴政的言行，他必须行的正，坐的端，衣食住行都必须符合周礼里的大王礼法。嬴政进入了一个更大的牢笼。

这天傍晚，嬴政叫人拿来了几块上好的木料，尝试着刻些小玩意，可没想到这木匠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尝试了半个多月几番失败后嬴政便想找个师傅学一下雕刻。

可被随侍的老太监严词拒绝了，被唾沫星子唾了一脸。嬴政知道这个宦官只听母亲的，无奈之下，第二天早上去拜访母亲想央求一下此事。

可却被宫女拦在了宫外，连大门都不让进，争吵之中，一个女官出来问询。

嬴政知道这个女官是在赵国便服侍母后的侍女，有些生气的问道：“世上竟有阻拦子女向父母请安者？”

那女官毫不客气地回道：“太后现在不便见你。”

“有何不便？”

女官不答，嬴政便直接往里闯，女官阻拦不及，便大声嚷嚷着:“快来人，拦住他!”

可一群莺莺燕燕却被嬴政左突右跑穿了过去。嬴政在前面跑，身后鸡飞狗跳般的追。

嬴政很快就见到了人，厅堂之上，赵姬就端坐在左侧，可嬴政话没出口却意外的发现右边还坐着人。

一个男人：吕不韦。

赵姬语气不似前阵子那么严厉，语气略有起伏道：“政儿你来作甚？”

嬴政盯着吕不韦，这还是嬴政第一次仔细观察这个男人，身形修长，眼睛细小，鼻子高挺，嘴巴宽广，胡子有些乱，不好看，像只鹳鸟。

他看的时间有点长，吕不韦起身拜礼完毕后一直没得到回应。

场面有点尴尬，直到赵姬再次开口道：“吕相刚和我商议了下朝政。”

嬴政淡淡的回应道：“哦，何事需要惊扰母后？”

吕不韦抢先答道：“渭河水位持续下降，已经到了不得不重视的地步了。事关国本，必须做些措施了。”

“哦，吕相，你看我先前的建议如何？”

“大王所言甚是，臣即可照办。”

“对了，我还有一事需母后同意。”

赵姬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扭捏地挪动了下屁股：“政儿你讲。”

“我想亲自为河神雕像，供奉神庙，想让母后替我寻一个雕刻的师父。”

“可，我也有一事。”

赵姬起身郑重地说道：“吕相自辅佐先王起，便对我们母子颇多照顾，若无吕相便无你我母子今日，政儿可愿效齐恒公尊管仲为仲父之事？”

仲父，好一个仲父，还好此时袍服的袖子大，很好的遮掩住了嬴政攥紧的拳头，但嬴政却毫不迟疑的当即拜道：“仲父。”

吕不韦连称：“不敢当，不敢当。”

赵姬见状很是高兴，高兴的走过来一手拉起吕不韦的手一手拉起嬴政的手说道：“今后我们三人具是一体，荣辱与共！”

嬴政也笑着回应道：“有仲父在朝，孩儿无虑也。”

三人在堂中很是亲昵的聊到中午，当奴婢们端上来午饭时，嬴政亲自为吕不韦分肉倒酒，吕不韦推辞不过便欣然接受了，赵姬更是开心的合不拢嘴。

临别时，嬴政亲自送吕不韦上车，当马车远离后，赵姬在身后问嬴政说：“政儿去拜过两位太后了吗？”

嬴政答道：“还没有。”

“那你今后也不必去了。”……

一座庭院里，嬴政照着身旁人的指点雕刻着木头，不多时已能看出是个人型来了，身旁那人恭维道：“大王天资聪颖，这才一会儿功夫便有了如此手法。”

嬴政便抬头看了一眼这个人，很瘦弱却很高，宦官服披在他身上像搭在竹竿上飘飘荡荡的，不过一双小眼睛却很是明亮。

母后安排过来的竟是一位宦官，不过此人倒是有些能耐，所雕刻的鹰犬栩栩如生。

“不必奉承，做好你该做的事。”

这宦官一听便立马下跪认错。嬴政挥挥手道：“好了，我们继续。”

一连在烂木头上刻了一个多月，嬴政才换起好木料开始尝试刻画心中的女神像，等到女神像刻好后，那高瘦宦官看着嬴政手里的木像赞叹道：“世间竟有如此美人。”

嬴政不悦道：“她不是人，是神！”

这个谨小慎微的宦官又跪下认错了，嬴政见他这动不动就跪，生怕被责罚的样子有些感触，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宦官低头答道：“奴婢无姓，从小被人叫做高儿。”

“人怎么可以无姓呢？”嬴政想了想便说：“今后你便姓赵吧。”

宦官大喜过望，不停的磕头。对于他来说，这确实是一件大喜事，姓什么不重要，关键是谁给的姓很重要。

再又反复尝试仔细雕琢后，嬴政终于完成了他的作品，他将女神像递给了木匠们，要求他们再雕刻一个等人大的神像供奉进新建的河神庙里。

等到新造好的河神像送进了庙里，来参拜的民众顿时被惊的合不拢嘴，渭河女神之名迅速传遍整个咸阳，并持续向周边地区扩散影响，人们纷纷前来瞻仰女神之容。

神庙周遭很快被堵的水泄不通，人山人海十分热闹。

见到商机的人开始纷纷复刻女神像售卖，而且因为担忧渭河水下降而影响灌溉的农民拜神的越来越多，渭河女神庙被迅速的扩展到整个渭水流域。

此事顺着河水便流向了下游的韩国，作为最关注秦国动态的韩国人，很快便送来了一个韩国的水利专家来帮助秦国。

嬴政坐在高位上，盯着一只飞进来的燕子发呆，燕子的叫声被嘈杂的争吵声掩埋，但它仍然乐此不疲的叫着。

直到另一只燕子也跟着飞了进来，两只燕子开始打闹。终于玩累了，便站在梁上依偎在一起休息。

“请大王决断！”

嬴政听到大王二字便回过神来，嬴政看着朝堂，争的面红耳赤的大臣们中间有一个身穿不一样颜色袍服的韩国人，他看上去神态十分倨傲，一副我懒的说话的样子。

嬴政身后的帘子里传来声音：“吕相如何认为？”

吕不韦这才站了出来慢慢的表达着自己的观点，他说了啥嬴政没听懂，引经据典的废话完之后，才说出结论：兴修水利，利国利民，渭水干涸，引泾水灌溉势在必行。

后边的帘子里急不可耐的传出声音：便依相邦所言。

嬴政看着那两只燕子被整齐划一的大王英明的吵闹声吓跑了，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不知师父现在境况如何，是否也是如此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