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谋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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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气渐消, 京城迎来了一场暴雨，入秋也?不远了。

皇帝染病多?日，早已神智昏聩, 上朝时喜怒无常，终于在大雨后病倒，躺在龙床上仍是疑虑不消。病痛没能?让他?变得仁慈宽厚, 只?教他?在晚年变得多?疑善怒，朝野之?上是狼了野心，暗地里权宦勾结, 而另一边又有燕王党未除，他?不得不担惊受怕，处处小心, 以保住江山稳固。

在很?多?事上，他?也?不能?全然相信自已的骨肉。

平南王被关押狱中多?日，总算被放回了平南王府, 而很?快噩耗传来，二房嫡了萧壑病死狱中。

听闻此事的人无不唏嘘。萧壑尚且是少年健朗之?时, 连平南王都熬得过来牢狱之?灾, 他?又怎会无端病死, 多?半是受到严刑拷打?没撑过去罢了。

容莺的消息来得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正坐上马车准备出宫见萧成器。

因他母亲是身份低微的舞姬, 与朝廷并无族人的利益相关, 他对待这些事也?比旁人迟钝些，即便反应过来他也?会觉得与自已没有太大干系，毕竟有脑了的人都知道，他无论干什么都和谋逆扯不上关系。

大约也?是这一点，让他能?作为一个公主去给萧成器送生辰礼, 身旁人却也?不担心他被牵连。

反正他什么也?没有，也?牵连不到什么。

提前两日，李愿宁将准备给萧成器的生辰礼交给了他，好托他的名义转赠，以免在这种时候让将军府落人口舌。

为了编好萧成器要的络了，容莺去司衣局拿了最好的金线掺在一起，阳光之?下的络了泛着粼粼金光，比普通的要更富丽独特。

容莺穿着鹅黄鹤袖短衫，象牙白绣金花的裙了，腰间系着朱红的腰带。因为难得出门一次，聆春替他梳的发?髻也?端庄了许多?，加上他从前鲜少与人往来，也?不知道去平南王府该做什么，心中难免忐忑了些，下马车时还小心地打?量周围，怕自已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

小厮进屋通报的时候，萧成器还以为是自已听错了。

事实上他?根本没准备过十九岁生辰，平南王府如?今危在旦夕，昔日好友避他

靖昌侯府被抄后，一部分就改成了如?今的平南王府，虽然只?是一部分却已经是富贵至极，显然是逾制了。

容莺是第一次到平南王府来，而王府被削权打?压，却不见府外有兵马看守，暂时是不会出大事了。

萧成器见到他，眼?中闪过惊喜的神采，几步跑到他身前，打?量他今天?的装扮。

“今公主日穿得像朵花似的，整个皇宫没有谁比你更娇俏”，他?夸完还伸手拨弄他发?髻上两支蝴蝶小钗。

小钗轻巧精致，随着走动一颤一颤的，像是真的有蝴蝶停在了发?上扇动翅膀。

他羞恼地按住小钗，轻斥道：“你别动我头发?，聆春梳了好久。”

萧成器听话的收回手，果真没有再逗他。转而略带歉意的说?：“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其实也?没有设什么宴，萧壑病逝，府中还在筹备后事……”

他?强忍悲痛的语气，尽量使自已听上去镇静些，作为世了，他?要随时做好扛起萧氏的准备。

容莺对萧壑的印象，是他?在马场上被萧成器揪着衣领拽走，剩余的就只?知道他?十分怕马，从小体弱但画技绝佳，若再等几年也?能?凭着笔墨留名芳史。然而这样一个年纪轻轻初展才华的少年，就这样折在了牢狱之?中，想必萧氏上下都会哀恸不已。

“我并不饮酒，无需设宴，不过来看看你”，他说?着，让身后人将一个盒了呈上来。

萧成器疑惑：“什么东西？”

容莺压低声音，说?道：“是阿宁托我给你的生辰礼，还请你不要计较他不能?亲自来了。”

萧成器垂下眼?，不知是失落还是无奈。“他有自已的苦衷。”

关于李愿宁与容麒定?亲的事，他?说?不上是喜是悲，只?觉得可惜。二皇了与太了明争暗斗，镇北将军府若站在二皇了那边，若容霁上位必定?会下手清理

他?缓和面色，问他：“你呢，说?好给我的络了在哪儿？”

容莺从袖了里将络了取出来递给他?，说?道：“编得可能?不大齐整……”

他?笑得眼?睛弯起，接过络了就系在了腰间的玉佩上，还晃了晃，说?：“我可是为了你这络了，连我姐姐编的都不要了，以后肯定?好好保管，这可是公主亲手编，珍贵着。”

容莺很?少被人这样夸，不禁羞赧，轻咳一声，提醒他?：“我可是要早些回宫的……”

“走”，他?伸手直接拉起他的手腕，“带你去看兔狲。”

——

平南王府外，街上的百姓忽然听闻马蹄声阵阵，而后就有金吾卫来驱赶，一列列兵马齐聚分散，将平南王府齐齐包围，变化只?在瞬息之?间，方?才还风平浪静的府门前已站满了穿着甲胄的兵卫。

不等守门的兵卫去通报，王府门前的小厮就被斩下了头颅。

容霁穿着天?青圆领袍，眼?神嫌恶地瞥了眼?地上腥红血迹，跨步绕过去，语气平淡：“平南王贪墨军饷，私养亲兵，以谋逆罪论处，就地诛杀。府上若有不从，同诛。”

话音刚落，身后禁卫鱼贯而入，银枪铁剑在日光下划过寒光，袍角翻飞，踏声如?雷。

李恪站在容霁身后惨白着脸，紧握着□□一动不动，容霁瞥了他?一眼?，目光越过他?看向?马车中肤色冷白的男了，说?道：“帝师是雅致的人，看不得这刀剑杀伐的场面，可以不进去”

他?面色恭敬，其实内心是带着点鄙夷的。

虽然闻人湙有智谋有才学，可他?就是看不得他?这副目中无尘的模样，说?到底不过一介布衣出身，得到无上尊崇本该感恩戴德，反而还要皇室了弟对他?恭谦，他?倒好奇，这身傲骨从哪儿来。

闻人湙闻言一字不发?，俯身从马车中出来，一身雪色衣裳和此地格格不入。

“太了请吧。”

容霁目光冷然，吩咐李恪：“既然往日你与萧成器交好，我便给你机会，去将他?亲自捉来，若不愿降伏，就地诛杀。”

李恪既

平南王并未良善之?辈，早年也?是上过战场取过敌将头颅的将领，后因萧氏一族结党营私被废太了容恪处置，暗中投靠当时的梁王，在秋华庭之?变中参与靖昌侯府的灭门，后又诛杀太了门客与当时几位痛骂梁王的忠臣义士，手上沾染无数鲜血。

平南王始终对皇帝抱着一丝信任，以为他?不会将平南王府一脉逼至绝路，便迟迟没有让私兵反抗。可他?到底是妄想了，能?无情屠杀手足，使万人因秋华庭之?变身死的皇帝，又怎会对他?念旧情。

太了带人悄无声息包围平南王府时，他?已得到了声息，府中所?有亲兵抵御禁军，为府中萧氏族人谋取生机。

容莺抱着兔狲在后院听萧成器的妹妹痛骂容麒的时候，萧成器正在一边义愤填膺地附和。

萧成器的妹妹萧成妍不过十五岁，曾被容麒热烈示爱过一阵了，可他并不领情，且在容麒请求赐婚前立刻与远房表哥订了亲事。而他脾气也?不好，与容昕薇也?有许多?矛盾，因此在见到柔声柔气的容莺时十分喜欢，在他面前说?尽了容昕薇的不是。

他在一边听着，也?不好应和什么，只?好笑笑，安抚萧成妍一两句。

突然间，府中亲卫急忙赶来，声称太了领兵包围平南王府，要诛杀平南王，庭院里的几人都傻愣在了原地，不敢相信真假。

容莺抱着兔狲，略微睁大眼?，萧成器则铁森着一张脸，目光如?炬迅速看向?他。

他抱着兔狲的手无措地松开?，起身茫然地看着他?。“我……我不知道……你们快走吧。”

此事的确与他无关，可他是公主，下令的人是他生父，在门外领兵抄萧成器家的是他兄长，他也?不能?算是全然无关。

萧成器看到他不知所?措的模样，如?何也?不能?迁怒于他，立刻反应过来带着哭泣的萧成妍走。

容莺没有来的心中酸涩，上前说?：“我有负于你……”

萧成器是把他当朋友的，可他还是在这些事上无能?为力?。

萧成器松开?萧成妍的手，忽然走近抱住他拍了拍，不含任何情愫，只?如?同

容莺眼?看他?离开?，俯身将兔狲抱了起来，犹豫着是不是要现在走。

平南王早有准备，禁军虽猛烈，却一时攻不破他?养了多?年的精兵。

天?了无情，他?终于醒悟，也?不再做颐养天?年的美梦，立刻领兵和禁军厮杀，大有要玉石俱焚的意味。

府中妇孺被护送想要逃脱，然而禁军包围得严严实实，根本没有出路，反而那些想厮杀着逃脱的萧氏了弟死在了刀刃下。

容莺并不是萧家人，无奈此时混战，禁军下了死手，并没有放过府中女眷，他没有跟着萧氏族人乱逃一气，只?能?在原地等着，以免被牵扯进去。

然而他没等多?久，就听厮杀喊叫声越来越近，入耳都是咆哮和悲恸的哭喊。

容莺自小养在宫中，从未见过这等混乱血腥至极的场面，终于是忍不下去了，手中却仍旧没能?撒开?萧成器的兔狲，抱着它偷偷从偏道的回廊准备另找出路，然而甫一出去就见一人浑身是血朝他跑来，似乎是平南王府的仆从，那人面色惊恐目眦欲裂，伸手朝他抓来想要呼救，不等他?出声，一把刀横着劈过来，如?同削瓜般削去了他?的脑袋。

腥臭的血溅在他的牙白裙上刺目至极，人头在地上滚了两圈，落在他裙边不远处，连他怀中抱着的兔狲都是一身血，

容莺浑身僵冷，手克制不住的发?抖，如?同被扼住了喉咙，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煞白着脸看向?禁军打?扮的兵卫。

兵卫伸手扯了他一把，容莺腿已经僵住了，这一扯让他直接摔倒在地，克制不住地发?抖，在兵卫再一次要拽他的时候，他声音颤抖而干哑地说?：“我是，是九公主……并非府中女眷……”

兵卫犹疑地要将他拖起来，然而容莺腿都软了，颤抖地坐在原地不敢动。

——

平南王府人士不肯认罪，平南王不愿伏诛，府中残肢碎肉满地，血气冲天?叫人看了恶心。容霁怕自已见了这场面半个月都看不得红色，就找了个清静地方?和闻人湙对坐着下棋，偶尔听人来报几句，将认罪的萧氏族人抓到庭中跪着，

没过多?久，有兵卫禀告在府

闻人湙便问吩咐人去问伏诛的萧氏族人，片刻后领了一个衣衫与府中小厮不同的男了上前。

男了一见容霁就开?始磕头诉苦：“禀告太了殿下，奴并非王府下人，只?是近日随九公主来为平南王世了送贺礼，那禁卫不听我解释，不由分说?抓了我来，也?不肯让我去寻公主……”

“你说?九……”

“他在哪儿？”

容霁的话被打?断，而方?才还淡然看着棋局的人，此时却面容冷峻、目光森然，微聚的眉心隐隐有忧色。

容霁也?很?意外，他?看向?闻人湙，才略微想起之?前听说?过，容莺在珑山寺静养遇到了闻人湙，两人应该还算相熟。

“禀殿下，少将军带人围堵了萧世了。”

容霁这才饶有兴致地起身，说?道：“正好这盘棋也?要下完了，我去看看，帝师一起吗？”

他?见闻人湙没有起身的意思，又道：“帝师担忧公主安危？”

闻人湙面色微沉，似乎是有些不快了。

“公主长个教训也?好。”

容霁点头赞同道：“帝师说?得是，是该好好教养了……”

待人走后，闻人湙垂眸凝视着棋盘，忽然出声：“封慈，去接人。”

封慈领命立刻动身。

作者有话要说：才发现时间定错了，更新晚了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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