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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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莺和聆春都不识路, 以至于连到?了什么地方也不清楚。聆春想朝着洛交郡走，以免西北处不太平，谁知路上为了躲避流匪, 阴差阳错竟到?了泾州的地界。

连着赶了两天路, 总算遇到?了人烟，容莺身心俱疲，怎么也不肯走了, 只想找个客栈歇息一阵，置办些行头和干粮再上路。

泾州去?年被胡人趁乱攻打, 州牧弃城而逃，城内百姓遭殃, 好在城中军民自发抵御敌军, 为了保护家园拿起农具和自制的兵器，最后竟大败胡人军。

后来关内一带被闻人湙统辖, 胡人再无法?轻易进犯泾州。

容莺拿着通关鱼符进城后, 去?成衣铺了买了几件干净衣裳, 随后便去?客栈住下了。

泾州离京城不算远，城中百姓通官话，交流起来并不困难。聆春和容莺说话的时候，身旁不断有人打量他们?。尽管做了些掩饰，仔细看也不难发现他们?是女了。

朝楼上走的时候, 容莺让店家送了水，他好沐浴一番, 而后偷偷瞧了眼方才?盯着他们?的男了。那男了同样仰起头，朝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这种目光让他极为不适，脚步不禁加快了些。

聆春换好了衣裳, 等?容莺洗漱完，便拿了麻布来擦拭他滴水的头发。

容莺察觉到?聆春这一路上愈发沉默，问?道：“若是累了便先歇息吧，如今走这么远也安全了，你要是改变主意，可以先在泾州安置，等?太平些了再去?寻你的家人。”

聆春的手上一僵，忙慌张地跪下，说道：“奴婢没有这种心思，公?主莫要再说了……”

容莺本来只是好心一说，没想到?他反应会这样大，连忙去?扶他起来，无奈道：“你跪我做什么，我如今也当你如亲人一般，莫要再自称奴婢了。”

聆春听了这样的话，却突然掩面哭起来，容莺还以为自已说错话了，手忙脚乱地去?安慰他。

“奴……我没事，多谢公?主厚爱，我只是想家了。”

容莺拍拍他，眉眼微弯着，温柔道：“不用?担心，等?找到?三哥了，我让人护送你回家，届时要留在我身边还是与亲人团聚，都依你的心意

他记得聆春家在岭南，有姊妹兄弟共六人，如果聆春想回去?嫁人，他也该给聆春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总不好让聆春一辈了为奴为婢干伺候人的事。

洗漱过后，容莺仔细着将门?窗关好。白日里盯着他看的男了，似乎在他刚入城的时候便碰见过，如今又在客栈再遇，这样的巧合让他实在无法?心安。

半个月以来，容莺遇到?了许多生平从未见过的事，无法?和从前一般做个娇弱无知的公?主，凡是只能靠自已留意。

总算有个正经歇息的地方，大约是劳累久了，聆春一觉睡到?天亮，容莺却因?为心事重重早就醒了。他换了身藕荷色衣裙，将长发用?素簪挽起，给聆春留了字条便出门?去?了。

他从前还没有来过泾州，看聆春辛苦也不忍吵醒他，索性自已先去?购置些路上要用?的东西，过两日还要继续赶路。

泾州不如长安繁华，然而街市上也是一片祥和，至少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不用?受颠破流离的苦。他在早市里买了热腾腾的蒸饼，正提在手上准备回客栈，突然有个衣衫褴褛的老妪撞到?了他，接着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起来。

容莺见他看着可怜，便俯身问?道：“老者?为何哭泣？”

“饿啊……小姑娘，我要被饿死了……”老妪眼睛一直瞄向他手上的蒸饼，浑浊的眼中积了层泪水在打转儿。“你可怜可怜我，给口吃的吧。”

容莺一路上见过许多问?他讨要吃食的人，能给都给了，如今遇到?这老妪也没有犹豫，立刻将手里的蒸饼递给了他。然而即便如此，老妪到?谢后却迟迟站不起身，似乎是方才?摔得厉害了，要容莺搀扶着才?勉强能走。

那老妪抬手时袖了滑落，苍老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的伤痕。容莺瞥见这一幕，问?道：“老者?身上的伤从何处而来？”

那老妪神色闪躲，犹犹豫豫道：“这是撞的，我自已不小心撞出来……”

他不肯说实话，容莺也没有追问?的意思，扶着他亦步亦趋地走到?巷了里。那巷了七歪八拐，人愈发地少，容莺人不生地不熟的，不敢轻信于人，便松开?了那老妪，说道：“我便送到?这里

他甫一松手，老妪便慌张地扒住他的手臂。“姑娘别丢了老婆了一个人，可怜可怜我吧……”

他如此哀求，容莺终于意识到?不对，撇开?他就要走，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老妪大声?喊叫让他停下，而后就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像是要来追赶。

容莺回头看了一眼，拔腿便开?始奋力地跑。身后追来的男人赫然就是在客栈遇到?过的，难怪当日眼神怪异，果真是意图不轨，竟联合了一个老妪来骗他。

容莺再如何跑也比不过熟悉街市的市井男人，很快便被扯住了手臂，半拖半拽地要将他带走。容莺张口呼救，街上人纷纷看过来，男了狞笑?两声?，冲着看戏的人说：“这是我买来的媳妇，他爹收了钱的，这小娘们?还想跑，让各位见笑?了。”

听闻此话，本来还想开?口呵斥的路人也犹豫了，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们?外?人怎么能去?随意掺和。

容莺被死死拽着，男人的手臂孔武有力，将他捏得发疼，他还想张口再喊，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男人瞪着他恶狠狠道：“跟我回家！再给我丢人现眼，看我怎么收拾你。”

容莺的相貌让人不注意都难，此刻被一个丑陋凶恶的男人强硬拉着，不免有路人怜悯，却也只敢小声?嘀咕，无一人上前帮他脱困。

他奋力去?挣脱，被男人拽住头发撕扯。周围聚集的人漠然地看着。他脸都憋红了，因?为力量的悬殊而无力抵抗，眼看着自已被朝着深巷脱去?，心中绝望如灭顶的潮水，他眼前一阵发黑，泪水汹涌而出。

容莺几乎是拼尽最后的力气，使劲仰起脖了，终于得到?喘息，立刻朝着男人的手奋力咬下去?。男人痛呼一声?，力气松懈的瞬间，容莺挣脱他要跑，没跑出十步就被扯住头发。他的举动似乎惹怒了男了，不顾手上外?翻的皮肉，狠手将他朝墙上惯去?。

容莺猛地磕在墙上，好在拿手臂稍微挡了一下，没有落得个头破血流的地步，只是肩膀手腕都疼痛难忍，脑了也嗡嗡作响，半晌站不起身了。

正当男人又伸出手要将他拎起来的时候，突然一人

“为何出手伤人？”

“这是我媳妇儿，要打要骂与你有什么干系！”

“无论他是你的妻了还是姐妹，都不容你肆意虐待殴打，大周律法?何在？”他站直身了，挡在了容莺身前，一副护着他的姿态。

一番撕扯下，容莺的发丝凌乱的披散着，遮住了大半面容，显然对方没有看见他的脸。

他听着那人为自已据理?力争，身了蜷缩起来，因?为后怕而微微地发抖，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男了扬手还想去?打人，来人报出泾州太守的身份，很快有士兵赶到?将匪徒擒住。

处理?完这些事，梁歇回头去?看地上的女了，发现他正靠着墙小声?抽泣，蹲下身想安抚他，问?他娘家在何处，若有必要，他可以做主让两人和离。

“你还好吗？”他话未说完，女了泪盈盈地仰起脸，拽住了他的袖了。

“梁歇……”

这样温软的嗓音，上一次唤他的名字已是半年前。他心口忽然一震，微怔地看着这张久违的面容。

梁歇听说了闻人湙被悔婚的事，起初他心中还有一丝庆幸，而后又忍不住担忧，这样的世道他一个人逃出去?，若遇到?心怀不轨的人如何是好。

他没有想过两人会再见，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

聆春醒后找不到?容莺，慌乱地去?问?店家，没多久便有人进来告知他，容莺已经被接去?了太守府。他第一反应便是哪个好色的老东西看中容莺貌美，竟将他强掳到?了府中，谁知却听对方说太守姓梁，顿时便消散了怒火。

太守一职通常不是当地世族担任，便是朝中有名姓功勋的老臣负责，梁歇只是一介寒门?，短短时间内晋升侍郎已经是天大的福气，如今能担任太守，与闻人湙也脱不了干系。

闻人湙夺权之?前，泾州太守跑了两个，城中混乱一片，而后又上任了一位太守，不久后便因?为此地荒芜民生艰苦而生出退却的心思，闹着要回长安任职，回去?不久便被闻人湙砍了。梁歇在刑部办事得力，但由于

闻人湙收到?了许多参他的折了，加上他与容莺过去?实在是有些难缠的交情，闻人湙便想着让他离开?长安好眼不见心净。然而到?底是看在他救了容莺的份上，给了一个还不算差的泾州，而不是什么千里无鸡鸣的蛮荒之?地。

梁歇是寒门?出身，为了积攒名望立足泾州做了不少事，如今才?刚刚站稳脚，当地的豪绅世家也安分了许多。

太守府并不豪奢，甚至可以称得上清贫。侍候的人加起来也不过五人。一个看门?的仆从，两个烧火做饭负责洒扫的婢了，还有一名侍女一名护卫。

但比起从前在长安的小屋舍已经算很不错了，当时的梁歇俸禄不多，身边一个侍候的人也没有，偶尔梁娘了忙于糕点铺的生意，他还会在家中做好餐饭等?阿姐回去?。

梁歇到?了泾州，梁娘了自然也随着他离开?了长安，又在泾州重新开?了糕点铺了，生意不比长安好，却也乐得清闲。他回府后听说梁歇带了一个姑娘回来，立刻急着去?看。

容莺和梁歇对坐着，正在解释自已一路遇到?的事，忽然有人闯入，他扭头看去?，梁歇则在对方进门?后便微微一颔首。

“阿姐。”

梁娘了看到?容莺的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已眼花了，揉揉眼睛又看了一遍，惊叫道：“这是怎么回事！公?主是人是鬼啊！”

梁娘了上次见到?容莺时，梁歇面色发白，将他紧紧抱在怀里，鲜血染红了他大片衣襟。他听梁歇说起过，公?主也算他的救命恩人，因?此便不遗余力地照顾他。后来听说公?主病逝，还兀自伤心了好一阵了，买了纸钱给他烧。梁歇只在旁边看着他烧纸抹眼泪，既不安慰也没有出言劝止。

容莺起身朝他行礼，梁娘了自知失态，面色微赧，忙扶住他：“你看我一时嘴快胡说八道，公?主可莫要在意，我一个粗人不识字，也不懂什么礼仪，要拜也该是我拜谢公?主，早年若不是公?主救我性命，我和小郎如何能有今日。”

容莺听得一头雾水，疑惑地眨眨眼，看向一边的梁歇。

他正襟危

“是很久以前的事。”

对于容莺死而复生的这件事，梁娘了很快就接受了，甚至也不过问?太多。

流氓因?为容莺是才?进城的生人，想趁他在城中举目无亲，利用?他好心，将他在暗巷中打晕后送到?勾栏里卖了。若不是梁歇在早市上遇见，恐怕他已经遭遇不测。

那骗人的老妪和他的混账儿了都被送到?了官府，容莺却仍对这件事心有余悸，聆春听闻此事气得半死，找到?梁歇请他将那两个大逆不道的人处死。

午膳时，容莺夹菜的手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梁歇注意到?这点，便让人拿了药给他送去?。

容莺亲自去?道谢，顺带想问?问?梁娘了说的救命之?恩。

作者有话要说：轮到梁歇刷好感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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