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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阳和别动队二中队划定的行动区域是康坪镇以北地区。
康坪镇留下的皇协军全部反正了,李梅让想参加八路军的都写了或让人代写了“觉悟书”,特别是被判刑的,要以立功抵消自己的罪行,他们都接受了,只有邱志平在院子跪到第二天。
李梅征求吴秀莲的意见,吴秀莲说:“他不愿意投靠八路军,我也没办法,反正我不和他过了。”
李梅说:“他虽然做了汉奸,给鬼子服务的挺积极,但作为个人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原则上能救他还是救他一下。这就要求我们把工作做到位。做这个工作最合适的人是你。”
吴秀莲为难地说:“我咋做?”
李梅直截了当的说:“你被鬼子糟蹋过,给你和他心里都留下了阴影,形成了解不开的疙瘩。但有一点你们必须明白,这个仇恨是鬼子给你们落下的,不是你们自己落下的,你们不该相互留下怨恨。”
吴秀莲心里深受触动,才明白,她们不该恨错对象。她犹疑的到院子,坐在邱志平身边,低着头,也不说话。还是邱志平开口,声音沙哑的说:“莲儿,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无能,没保护好你,是我……”
吴秀莲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委屈“呜呜呜!”的大哭了起来。
邱志平拖着跪的麻木的腿,挪到吴秀莲跟前,说:“莲儿不哭。以后我跟着你,你不愿跟我过了,我就守在你身边,你想当八路我也当八路。只要你好好的。”
邱志平还是喜欢吴秀莲的,还是不愿意放弃吴秀莲,也参加了八路军,李梅确认了他能继续留在康坪镇,以皇协军的身份为八路军工作。
苏阳把从朱炳炎家缴获的武器又重新装备了他们,暂时让他们以双重身份留守。
苏阳带着别动队二小队到康坪镇检查了区委区小队组织老乡坚壁清野和转移的情况,又去炮楼做了如何应对鬼子伪军的部署和要求,随之离开了康平镇,不久,鬼子就把康坪镇占了。
苏阳他们避开鬼子,逆向向北在一个叫大杨庄的村东边山洼处的树林里停了下来。
正是盛夏,晌午,别动队战士都热的直喘气,吃干粮都咽不下去。
鬼子大约一个小队,正在村里折腾,鸡飞狗跳的,噼里啪啦的打着枪,不时传来人们的喊叫声、嚎叫声。
他们观察了许久,王壮问:“行动吗?”
苏阳摇了摇头。鬼子分散行动,难以控制,一旦发生对峙,鬼子的射击和拼杀能力都不弱,容易出意外,而且战斗的枪声一响,周围的鬼子伪军就会增援,胜负不说,都脱不了身。别动队不能做这样的事,而必须瞄准目标,一击中的。他说:“安排警戒,仔细观察,记住哨位,晚上行动。”
“是!”王壮立刻去安排。
鬼子整整折腾了一后晌,太阳落山后才消停,村道上停了有二十架骡马驴车,装满了粮食,足有两万斤。这个村里房子好好的,鬼子竟然没有烧,也没抓人,也没走,只是抓了村里三只羊,宰杀了在烧烤,直闹腾到十二点多,才吃停当,就在村公所住下了。
凌晨两点多,苏阳让行动,王壮派出一分队,把敌人的哨兵解决了。
苏阳说:“我在这警戒,你们全压上去杀,注意动作和手法,一定要干净利索。”
“是!”
王壮应着,率领别动队二小队扑向村子,片刻便隐没在黑黢黢的夜色中。这时候,别动队就成主场,虽然敌人几乎多一倍,但借着夜色掩护,敌人的麻痹大意,战士们的武功底子和杀术技巧、多次行动的经验,一旦摸进敌群,就是狼入羊群,片刻功夫就死的一个不剩。
苏阳在高处依着一棵树站着,在夜色里走不到跟前根本看不出站着一个人。他并没有刻意观察,只是静静的听着,离有几百米,他还能听到战士们无意间踩断树枝和磕碰到器物的声响。当然,这也是借助乡村深夜,那种寂静的使人能听到自己灵魂出窍的声音的环境。
几分钟后,村里的响动声越来越大,又几分钟,突然有人惊恐的大喊:“鬼啊,有鬼!有鬼!”又一会,许多家户点亮了灯,吱吱呀呀的开门声此起彼伏。再过一会,王壮带两名战士跑了上来,说:“报告警卫员同志,敌人已全部解决。”
两名战士被留下警戒,苏阳和王壮又回到村里。
这时,村中间最大的打谷场已聚集了许多胆大的村民。鬼子的粮食车还在村道上一溜的排着,却不见守护的鬼子,村民纷纷来看热闹。别动队在打扫战场,把缴获的武器集中到场上,别动队不穿军服,村民不知就里,远远围着看着。
苏阳站在一个土台子上,大声说:“乡亲们,我们是八路军阳城县大队的……”
“嗡!”的一声,村民一听“阳城县大队”这个名,都又惊又兴奋的互相开口说话,把苏阳的话打断,直至淹没。阳城县大队传的神乎其神的,却出现在这里,人们自然又惊又兴奋的相互叙述着自己的见闻……。
苏阳只好停了有两分钟,才又说:“鬼子现在正在扫荡,所过之处,对城镇乡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们碰到他们在你们村抢粮食,就把他们全杀了……”
村民又“嗡!”的一声,打断、淹没了苏阳的话。看来阳城县大队的传说不假,白天还强的不可一世的鬼子,悄没声的就都被杀了。这更印证了人们的见闻,一时间更使人们又惊又恐又喜又悲,瞪眼的咧嘴的抹眼泪的。
苏阳等又安静下来,说:“现在粮食,武器都在这里,要交给你们,但不是随随便便交,要有组织有纪律的的交。由于敌情复杂,我们又缺乏干部,所以,阳城县委的工作还没做到你们村,等这次鬼子扫荡过后,县委会很快派人到你们村工作。因为我们还要执行别的任务,眼下为应对突发情况,你们村马上组建一个民兵连,负责这项工作。请大家通知全体村民来这里。”
看热闹的村民像部队战士听到命令一样,立刻四面八方的跑走了,又过了有半个小时,场上聚集了有上千人。不只是县大队的影响,更深的原因是,这些被鬼子抢走的粮食又要回到村民手里。
在这物资匮乏的动乱年月,粮食就是生命,村民辛苦大半年,温饱都保证不了,却还被鬼子抢夺,贪婪的鬼子只要发现,颗粒不剩,如果这些粮食被抢走,大多数村民都得饿肚子,许多人会被饿死。更有十多个人就为这点粮食当场就丢了性命。现在这些粮食又要失而复得,可想他们的心情和积极的态度。
虽然村民只是听说县大队的传说,对共产党八路军及其政策并不了解,听说要把粮食还给自己,期望着,却还将信将疑,但掩饰不住眼中的急切和往前扑的冲动的心情。这时候,苏阳要做什么,绝对一呼百应。如果有人跳出来反对,绝对是别有用心,然而这时不会有人跳出来反对,也没人敢跳出来反对,几十个鬼子说杀就杀了,谁还有几十个脑袋。另外,村民对官、军、匪还是敬畏的,有反心也是悄悄地,不会公然跳出来。
当时别动队就组织报名参加民兵连,不一会就有二百八十多个人报名。苏阳把报名的人留下,要先学习,让其他人先回去,天亮后,民兵连组织好了再发粮食。可村民聚集着一个都不走。苏阳干脆就让报名的人和村民一起学习。苏阳主要讲了目前的抗日形势,共产党八路军的抗日政策,要全民皆兵,奋起反抗,民兵连就是全体村民的代表,战时阻击敌人,保护乡亲,组织帮助村民撤离,平时组织互助生产,参加其它组织活动。
天都亮了,苏阳最后说参加民兵连就是要抗日的,要和鬼子真刀真枪的干,就会受伤或牺牲,如果有谁害怕就退出。结果报了名的没一个人要退出的,反而经他这一宣传,又有近百个人要报名,而且都嚷嚷着要参加县大队。苏阳只好解释说想参军的,等鬼子扫荡结束,就到洋河镇柳寨子庄八路军阳城县大队驻地去报名,才把众人安抚下来。
早上吃过饭,别动队去处理鬼子的尸体。苏阳他们组织选举民兵连长、排长、班长。又经过摸底,把几个思想放得开的有威望的村民组建成村委会,然后组织学习,安排当下坚壁清野,站岗放哨,应对敌人了解情况后可能的报复,血洗村子,要及时组织村民暂时转移,以免发生损失。这些工作都做好了,把缴获的枪发给民兵,人多武器少,就以家里的刀为武器,在战斗中从鬼子手里夺取。后晌民兵连学习枪械和手雷的使用,村委会把粮食都发给村民。
因为苏阳他们的行动是刺杀,并未引起周围鬼子的注意,在杨村住了一天一夜,才又离开。缴获的八门掷弹筒民兵不会使用,一时半会也学不会,别动队都带走了。整整一天,他们又经过十一个村子,所有村庄都被鬼子洗劫了,几乎每个村都有死伤的群众。晚上他们在韩家庄村北外的公路边一片树林休息,这一片毕竟不熟悉,在老乡家休息不可控因素太多,发生紧急情况会很被动。大家正在吃干粮,北侧的岗哨发出鸟叫声,有敌情,苏阳和王壮立刻赶过去,远远的便看见公路上黑黢黢的有人和马车在运动。
“都他妈给老子走快点,我们到韩家庄吃饭休息。”传来伪军的叫骂声。
原来是伪军,明显是运输抢来的粮食,又近些,可明显判断是一个连,大约一百三十人左右,押着三十二架马车。
王壮问:“杀不杀?”
苏阳说:“杀!”
“我去布置。”
“等一下。”苏阳说,“你打算怎么杀?”
王壮想了想,说:“要不擒贼先擒王,抓他们连长,逼他们投降。”
“不,他们投降了我们就不能杀了,现在这种情况俘虏无法处置,放了他们就又回去当伪军了。”苏阳说,“反正都是些祸害,一个不剩。我的意思是间隔布置好,交代清楚,先从后面往前杀,少出纰漏。”
“好!”王壮立刻去布置,每隔十步一个人,从敌人队伍尾部开始杀,如果敌人发现了就不管这些,扑上去杀。战士们领命每隔十步迅速展开,隐蔽在公路边。
苏阳在北侧守着,过了有一刻钟,运粮的车队才从他眼前经过。这些伪军装备不俗,比阳城的皇协军强多了,两门迫击炮,一挺重机枪,四挺轻机枪,一律三八大盖,却都挂着四枚木柄手榴弹。别动队装备的都是手枪,一中队一半是驳壳,一半是王八盒子;二中队全是王八盒子。要明着对抗,别动队肯定不是对手。可此时,别动队却信心十足,面对四五倍重装的敌人,没有人怀疑杀不动。拉车的有马,有骡子,还有毛驴,显然,这些粮食,车,牲口都是乡亲们的。
苏阳想着故伎重演,搞清楚这些粮食是从哪几个村抢来的,截下粮食还给乡亲,再在村里组建基层组织,像杨庄一样。等伪军车队过去,苏阳先下手扑上去捂住一个伪军提到路旁,也就身子一闪的事,再抬头,其他战士已经杀到倒数第八架车,接着像风一样杀的看不见了。有王壮在,他没再关注,卸了伪军的武器,放开伪军的嘴。
伪军跪在地上直磕头,本来就知道吃这碗饭不牢靠,会有一天性命不保,这样毫无征兆的就被掳掠,吓得软成一团,本能的说:“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苏阳没理他夸张的动作,直接问:“这些粮食要送到哪去?”
伪军颤抖着说:“大营口。”
“从哪个村抢来的?”
“听他们说是三个村子合起来的。”
“为什么是听说,你没去抢?”
“没有,大爷,真没有,我在庙儿湾村执勤。”
“庙儿湾村?庙儿湾村执什么勤?”
“大、大爷不知道,就、就是给皇军司令部站岗。”
“庙儿湾村”、“ 黄军司令部”,这些信息苏阳大感意外,又问:“你是说庙儿湾村有日本鬼子?”
“对,有、有日本鬼子。”
“有多少人?”
“大爷饶命!具体多少人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有一个中队,我们是一个营。我们只能在外围站岗,帐篷区跟前都不让去。”
“什么帐篷区?”
“就是皇……哦,是日本鬼子的司令官住的地方。”
“到庙儿湾村有多远?”
“不远不远,就十几里路。”
这时王壮揪着一个伪军过来,说:“杀完了,给你留个活的,伪军连长。”
伪军连长被推到苏阳面前,苏阳本来还想多了解点情况,可伪军连长不屑的把头斜扭到一边看天。苏阳动了动,已经划了他的脖子。显然,苏阳更不屑他。对这些伪军他没好感,只是八路军有俘虏政策,从他内心来说就是见一个杀一个,何况在这鬼子扫荡的特殊时期,宽容度更差。伪军连长感觉到异样,用手捂脖子,血汩汩的往外冒,他惊恐的看着苏阳,缓缓的倒下去。
伪军吓得又连连磕头,说:“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苏阳没再理会他们,说:“在树林里挖个坑把所有尸体埋了,把粮食也藏到树林里,把马车找个合适的地方藏了。牲口都放了。枪也藏了,手榴弹和机枪、迫击炮、弹药都带着,留一架马车拉着,一会我们可能要用。这个俘虏不杀了,让他天亮之前都睡觉。前面有个庙儿湾村,有鬼子,我先到前面的庙儿湾村,你们干完这些活也立刻赶到庙儿湾村。注意隐蔽,不许暴露。”
“是!”王壮揪住俘虏走了。
庙儿湾村的确有座庙,但不是人们想象中的庙,很小,用乱石插起来的墙,两米来高,大小也就四五平米,顶部挂了瓦,敞着门,里面土台子上坐着一个四不像的泥神,村里人经常来烧香跪拜。
村子不大,就四十多户人家,有一条季河,一般就是雨季,河水在雨后五天左右就干涸了。河床由北在这里绕了个弯向东南去了,形成了庙儿湾村,这里没有像齐家川那样宽阔的川,只是两面山之间一里多地的缓坡地。一条公路在河槽边绕行,不时的穿过河槽。这条公路向东南到大营口汇入阳城公路,路况很差,但也可以单向通行汽车,会车需要在车道外侧有平地的地方,不过一月两月不通一辆车的。
几天前,突然这里来了一伙鬼子,前面两辆三轮摩托开路,紧跟着是两辆乌龟壳汽车,后面是一辆小汽车,十来匹高头大马,跟着五辆卡车,卡车后面一队鬼子兵,再往后是一队伪军。可以说是浩浩荡荡的,几里地长。村里人从没见过这种阵势,男女老少都好奇的到公路边围观。车队都已经绕过村子了,却突然停了下来。车上下来几个鬼子,叽里呱啦一阵,后面的部队立刻把村民围了起来,接着后面的伪军冲入村子,挨家挨户的把人全部抓到一起,赶到村子后面一条沟里,一百多人全部枪杀了,埋都没埋。接着鬼子便在村里安营扎寨了。
其实这伙鬼子就是扫荡中路军司令部,司令官叫鬼冢一郎,是个大佐,驻省城旅团参谋长。他并不是刻意选择庙儿湾村做司令部,而是行进到这里有几件军务要处理,所以临时决定停下来,这一停就是三天,各种消息电文滴滴哒哒没完没了。
苏阳率先赶到庙儿湾村。鬼子在村南村北都是相距两里地布了岗哨,每个哨位一个分队鬼子加一个连伪军,哨位处都扯了电话挂了汽灯,明晃晃的,远远的便看的清清楚楚。苏阳观察了一会,离开公路,往西绕行了有三里路,才躲开鬼子的岗哨,他在路上都做了标记,穿过一片荒坡,又穿过一片玉米地,才到河槽南岸。
这里离庙儿湾村直线距离也就二里地,地势比庙儿湾村稍高,庙儿湾村尽收眼底。村里传来柴油发电机的声音,一片灯火通明。从这里不用辅助工具就可下到河床再爬到对岸去。苏阳已有了到对岸去的心思,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鬼子在村里的布置。村民的房子都是石头磊的,茅草顶,毫无规律章法的一个一个院落错落着,在稍高一些的山坡,现在都被鬼子和伪军占了做住宿。
村中的打谷场在村子与公路中间,四周都是墨绿的庄稼地,鬼子在打谷场支起十一顶帐篷,打谷场不够用,北侧和西侧的玉米被砍倒一大片。鬼子的车辆仍在村南头的公路上停着,并没往回倒。河床上是一片荒草地,距公路有三十几米。鬼子除在村子的两头公路布有岗哨,村子前面的公路间隔百米左右,有五个岗哨,再就是帐篷区打谷场入口有双岗,两个大帐篷门口也是双岗。两个大帐篷就在打谷场的南侧入口,东西一字排着,其它帐篷在后面错落的布置着。
苏阳好不奇怪,他每次观察东边大帐篷就莫名其妙的心慌,一丝危险的信息侵袭着他,挥之不去。他试了三次都这样,百思不得其解,让他好不纳闷。如果这是他的私自行动,他会头也不回的立刻走掉。可这是部队的作战行动,他不能一走了之。这个目标太重要了,如果能把这个目标打掉,会给鬼子这次扫荡行动一拳痛击,即使不能让其折戟而逃,也会打乱其部署,给我们的部队和战区的老百姓争取一丝喘息之机,更有效的粉碎鬼子的扫荡行动。
危险是肯定的,鬼子一个中队加司令部的人,再加三个连的伪军,八百来人,还有两辆铁甲车,是他们不可撼动的,可这些摆在眼前的危险他竟然没感觉。他排斥着那丝危险信息,在脑子里反复谋算着行动过程,最顺利最不顺利的情况。两个多小时,王壮他们终于赶了过来。大车留在路边了,炮、机枪、弹药都扛了过来。
苏阳让每个战士都用望远镜看了一遍对面村子的情况,说:“同志们,对面是鬼子的司令部,打掉它,鬼子的扫荡就不那么顺利了。可是,鬼子、伪军有八百来人,打他们的司令部等于虎口拔牙,一旦发生意外,我们很有可能全部折在里面。现在大家议一议,打还是不打,大家决定,都发表意见,少数服从多数。”
“打!”“打!”“打!”“打!”……
总共三十二个人,都喊打,别说少数多数,不打的一个没有。都是十八九、二十一二岁,正是初出牛犊不畏虎的年龄,又出生入死多次,都化险为夷,更助长了他们的胆气,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正是他们此时的心情。
“那就定了,坚决打!”苏阳说,“现场情况大家都知道。我现在布置任务:
“一、我们有两门迫击炮,十二发炮弹,就架设在这个位置,留两个人操炮。等部队完成任务撤离后,炮击鬼子,特别是把鬼子的乌龟壳打掉,打完炮弹迅速撤离,直接回柳寨子庄。
“二、一小队分为四个机枪射手,六个投弹手,带足子弹和手榴弹,翻过河槽,解决公路上的哨兵后,到村子亮着灯的家户上面埋伏。里面都住着鬼子和伪军,没老百姓。一旦出现意外,就猛投手榴弹,用机枪扫射,掩护同志们撤离。看清楚了,等执行任务的同志撤离到庙儿湾村东边的山坡,你们也迅速撤离。
“三、我,王壮,二小队、三小队进帐篷区刺杀,就对面的十一个帐篷里的人,杀完就撤,绝不恋战。我杀东边大帐篷里的鬼子,其它帐篷里的鬼子王壮安排杀。记住,我们是刺杀,不可用枪。
“四、一旦发生意外,被敌人围攻,我们就分散突围。身边有同志倒下也不要去扶去救,就是我和王壮倒下也一样。因为敌人太多,我们倒下了就完了,你扶不起也救不走,去扶去救的结果就是一起牺牲。这是不对的。这次杀敌多少不在乎,只要杀了鬼子的司令官就行,然后能突出去一个算一个,完成任务的同时尽最大可能保存我们的实力。
“五、我们突围的方向是庙儿湾村东的山里往南走,目的地是柳寨子庄。突围时要坚决果断,不要犹豫。我就说这么多。”
王壮说:“警卫员同志在这里指挥就行,我带人进帐篷区刺杀。留两个人,还有十九个,就十一个帐篷,没问题。”
苏阳说:“不要轻敌,而且我觉得东边大帐篷有古怪,还是我去。如果我出不来,你不要进去,立刻突围。”
王壮的脑子 “嗡!”的一下,心“咚咚咚!”的跳。苏阳从来都是轻松应对,这次这样说,像在交代后事。其他战士也都异样的看着苏阳,似乎都在疑问:还有苏阳出不来的地方?。
苏阳凭直觉感到危险,下意识的给王壮交代,对战士们的异样反应没关注,又严肃的说:“还有什么问题?”
大家都不说话。
苏阳说:“没问题,就行动!”
命令一下,战士们立刻行动,一小队立刻分配了任务,四个机枪手扛了机枪,拿了弹盒,投弹手每人除自身携带的四枚手雷,又包了二十枚手榴弹,背在身后,悄没声的下河床去了。苏阳给留下的炮手又交代了一遍。王壮也把任务分配完,西边大帐篷分了包括他自己三个人。
一小队五个人摸到鬼子哨兵跟前,一声蛤蟆叫,同时跃起,抹掉鬼子哨兵,接着从西侧上村子去了。二小队、三小队也悄没声的下了河床,又上了公路,摸向鬼子帐篷区,先是派出两名战士摸掉打谷场入口的哨兵,没发生异样。
已过午夜,帐篷里还都亮着灯,传出呜哩哇啦的说话声。
苏阳挥了下手,低声说:“行动!”话音还未落,就身形一闪,五十多米距离,仿佛只跨了两步就到东边大帐篷门口,不见了人影,两个哨兵才捂脖子倒地。
王壮他们稍慢了半拍,闪身向各自的目标帐篷冲去。王壮看着两个战士把西边大帐篷门口的两个哨兵杀掉冲进去了,自己却向东边大帐篷冲去。
苏阳像箭一样射进帐篷,帐篷门口右侧一个鬼子军官正在桌前写东西,苏阳身子闪了一下就割了他的脖子。苏阳没停步,又冲向北侧正位桌子后面的鬼子。
这个鬼子正是鬼冢一郎,已五十一岁,鬓角已有花发,但短发茂密整齐,显得精神矍铄,握着笔正全神贯注的看着文件。他上身穿着短衣,露着臂膀,青筋暴突,给人的感觉强悍而睿智。苏阳他们刚才突袭进来时,他就感觉到了,挑了挑眉头,动了动耳朵,只是没有动。苏阳突进帐篷,并顺手杀了门口的少佐,他才一惊。那少佐武功不弱,否则怎么能进他的帐篷,就这样的人都不及反应就被苏阳杀了。
他身子没动,手从身后的刀架 “唰!”的抽出武士刀,接着跃上桌子,向冲来的苏阳刺去。就几米的距离,就苏阳的速度,瞬间就能近前,可苏阳还没近前,鬼冢已经越过桌子,刺了过来。可见其速度之快不下苏阳。
苏阳也是一惊,侧身躲过。鬼冢立刻变刀,由直刺变为斜劈。苏阳弯腰低身躲过。鬼冢的刀又随之横划过来。苏阳更是一惊,跳出两米多,躲过这一刀。这一连串动作仿佛一个动作,瞬间完成。苏阳倍感压力,可还没定住神,鬼冢的刀又斜挑过来。苏阳紧忙向一侧跳开一步,接连又是十几招,苏阳只有被动招架,别说杀人,近前都不可能,能不能保住命还在两可。
显然,鬼冢的武功在苏阳之上,又手握长刀,占尽优势。苏阳从没有过的紧张,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他脑际闪过逃走的念头,拼命一搏还是有机会的。可他又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他一走,其他同志抵不住鬼冢一两招,会都被这老鬼子杀掉。“拖住鬼冢!”此时他就这一个念头。就这样拖下去会怎么样,他没想,也来不及想。
“咣!”不知那个帐篷有人打了一枪。鬼子、伪军立刻一片喊叫声,紧接着“轰!轰!轰!”手榴弹爆炸声传来,“哒哒哒!”机枪的扫射声也传了进来。
王壮此时突然闯了进来,看见苏阳和鬼冢的战斗,惊的呆了片刻。
苏阳注意到他进来,边躲着鬼冢神出鬼没的刀,边大喊:“王壮,快带同志们走!”
王壮虽然对苏阳言听计从,从不违半句。但他也是个武者,一眼便看出苏阳处于劣势,不能脱身,根本杀不了这个老鬼子。他们来的目的就是要杀这个老鬼子,如果杀不了,就失败了,再把苏阳折在这里,县大队就亏大了。他不但没走,“杀!”的大喊一声,从鬼冢的斜后方冲了上去。
鬼冢也有些托大,武艺高强,多年来高傲自大惯了,根本没把苏阳放在眼里,胆敢在他的帐篷杀人,还想在近千人丛中来取他的上将首级,太狂妄了,他如何能容忍。他很自信,必杀苏阳,不会放苏阳走的。可和苏阳过了五十多招,没能杀了苏阳,他都有些急了,动作更加敏捷凌厉,招招直取苏阳要害。
王壮突然闯了进来,他根本没放在眼里。王壮偷袭也不能得逞,却大喊一声扑来,他头也未回,前刺的刀闪电般的向后刺去,一刀洞穿王壮的腹部,接着抽刀横扫苏阳,企图一招灭了王壮和苏阳两个。如果是别的战士,根本躲不过鬼冢这一刀,会被拦腰切断,速度快,力量大,即使握有长刀也未必能挡。可鬼冢遇到的是苏阳,武力和他就差那么一点。
苏阳本是要缠住他给王壮他们争取时间,迅速撤离。王壮没走,反而大喊一声扑向鬼冢,苏阳立刻明白王壮的用意。当鬼冢挥刀反刺王壮的同时,苏阳迅速跟进,就如和他的刀绑在一起,瞬间近前,离他不到一米,手早已从他脖子划过。鬼冢见过苏阳杀人,但就是一瞥,苏阳手里没有武器,并没弄明白苏阳是怎么杀的人。苏阳的手袭来的时候,鬼冢只是本能的偏头躲避,没以为多严重,还自以为是苏阳上当,已和他近身,再无法躲避,想横刀把苏阳切成两节。
结果鬼冢脖子处的血如柱般喷出,击打到帐篷顶“噗噗噗!”的响,可见他的血压力之大。当他的刀触及苏阳的腰时,力量已卸掉,反作用力使他自身向侧后倒去。苏阳哪怕慢上百分之一秒,自己就成两节了。
苏阳再没顾鬼冢,蹲身去扶王壮。王壮的肺被鬼冢切了,血流满地,满嘴,已不能说话,只冲苏阳笑了笑,力量微弱的推了苏阳一把,手指了指帐篷门口,看着苏阳眼光已渐渐失去神情,不舍得软软的倒在苏阳的臂弯里。
苏阳还在检查他的伤口,还想紧急给他止血,救他。虽然苏阳在行动前一再强调谁倒下都不许救,可此时此刻他满心的念头就是要救王壮。王壮的生命已渐渐逝去,他还不觉得,还抱着王壮在给他止血。
“警卫员同志,中队长,快走,鬼子围上来了。”二小队小队长姚青峰喊着冲进来,看到苏阳抱着王壮忙活,一下愣住了,又意识到敌人来了,蹲下身就拉王壮,说:“警卫员同志快走,我背中队长走。”
苏阳一把推开他,大喊:“谁让你来救人的,命令是放屁的吗,快走,带同志们分散突围!”
苏阳用力太大,把姚青峰推得打了个滚。姚青峰一骨碌爬起来,看着发怒的苏阳,没敢再近身,转身向外跑去。可刚要跨出帐篷门,又立刻抽身退回,贴着帐篷门边,紧张的看着苏阳。
苏阳立刻意识到鬼子兵已到帐篷门口了。
这是鬼冢司令官的帐篷,鬼子们只是不了解情况,不敢开枪,否则帐篷早被打成筛子了。
他们这样耽误时机,承担着巨大风险,这是刺杀的大忌。苏阳又低头看了看王壮,心里清楚王壮已不在了。他轻轻的放下王壮,他想救他,想带他走,可他做不到了,甚至难过的时间都没有了。并不是他自己也处于危险,而是其他战士可能都没走。他心里很生气,就像刚才吼姚青峰一样,不执行命令,可他又明白,同志们不愿意违抗命令,也做不到丢下同志们自己跑。
他在这每多耽误一分钟,就有可能造成全中队都倒在这里。村里现在手榴弹爆炸声,机枪声还在,他们不尽快突出去,一小队坚持不了多久。
苏阳又默默看了一眼王壮,转身离开,到帐篷门口,问:“有多少鬼子?”
姚青峰说:“大约一个小队。”
“同志们都在什么位置?”
“就在外面。”
苏阳又想发火,却忍住了,只说:“杀出去!”他的话音刚落,人就闪身冲出门去。几十个鬼子黑黢黢的就在门外,鬼子小队长刚要到门口报告,苏阳像鬼魂一样贴到他身边,又迅速冲进鬼子人群中了。
姚青峰出来时,鬼子小队长正往地下倒,其他鬼子像遇到鬼了,歪斜着身子,躲着冲过来的苏阳,那形状像正在四散而逃似的。
姚青峰大喊:“杀出去!”
苏阳已经连杀十一个,在这种人堆中,他杀的得心应手,鬼子们根本没有端枪刺杀的机会,开枪更不可能,跑都来不及,身子向四散倒着躲避。
潜伏的战士们听到喊声,都立刻现身,扑向鬼子。鬼子都被苏阳吸引,战士们冲上前时再反应也晚了,就两秒钟,一个小队鬼子被放倒。
混战中,一个鬼子被割了脖子,但已预备了开枪,手指还是勾动了扳机,一声枪响打伤一个战士右后背,另一个战士左后腰被刺刀捅了一下,还有一个战士大腿被刺刀捅穿负重伤,其他轻伤的几个自不用说。
苏阳也没再说别救,说:“以小组,背上他们交替掩护快跑,其他人分散撤离。”
战士们借着夜色和庄稼地掩护,迅速向东跑去。苏阳强调了分散撤离,战士们散开了些,但还是一伙往东跑。
西边的大帐篷,内行一看帐篷外的天线就知道是通信的,里面共有十一个人,四个女的。有三个在值班,其他都在睡觉,但都是趴伏在桌上,只有一个女鬼子在文件柜后面铺了毯子睡觉。两个战士冲进来杀了十个,以为杀完了,刚要转身走时,女鬼子听到动静已醒了,朝一名战士左后心开了一枪。战士还没感觉身体的变化,听到枪声转身看到举枪朝他射击的女鬼子,刚要掏飞镖回击,却无力的倒下去了。离得太近,这一枪打进他的心脏了。另一个战士听到枪声,立刻转身,没看到女鬼子,却看到女鬼子举着枪的手,一脚猛踹文件柜,女鬼子还想射击,被文件柜猛烈撞击,枪掉在地上,人也晕过去了。战士移开文件柜,对她的头猛踹了一脚,她的头歪在了一边。
中枪的战士被扶起来时,已不行了,满眼不舍得看着战友,说:“别管我,快走吧。我们已经暴露了。告诉警卫员同志,是我的失误。对不起同志们!”。
枪声立刻惊动了村里的鬼子和伪军,可他们刚喊叫着集合,头顶立刻飞来密集的手榴弹,接着机枪子弹“哒哒哒!”的向他们倾泻。鬼子中队长不顾子弹手榴弹,命令一个小队去帐篷区增援,其他人立刻反击。
一小队机枪手牺牲了两个,一个肩膀被子弹贯穿,投弹手牺牲了一个。小队长贺小宝本来是投弹手,又接过战友的机枪向敌人拼命的扫射。这时,一个战士喊:“队长,警卫员同志他们已经撤到山坡那里了。”
贺小宝头也未抬地朝敌人射击着,喊:“撤!”
战士们立刻拉扯着伤员向后山东侧跑去。贺小宝留下自己断后,不幸头部中弹也牺牲了。
山上围攻的敌人立刻往上冲锋。突然,“轰!轰!轰!”鬼子的车队遭到炮轰,鬼子中队长发现不妙,又立刻带人往帐篷区冲去,冲下去看到帐篷区的情景立刻傻眼了。他以为来袭击司令部的就是别动队一小队,这时才明白那是障眼法,他本来就担心,第一时间就派了一个小队到帐篷区,可到帐篷区的是满地尸体。
鬼子中队长站在鬼冢一郎的尸体前,吓得身子像筛糠,尿都控制不住往下流,最后他冲进通信帐篷发电报,就“司令部遇袭,请求增援”一句话,反复发了十遍。
鬼子总部搞不清情况,还以为是鬼冢身处危机求救,立刻电令中路军前线部队增援,前线部队搞不清局势,几乎全部回援司令部。
一时间造成阳城一线扫荡的鬼子莫名其妙撤离的假象。后来这股鬼子又去执行其它任务,没有再展开扫荡。
苏阳见鬼子没有追过来,又带了一个小队返回侦察。他们到刚才阻击鬼子的阵地上,找到几名牺牲的同志的尸体,立刻背走。苏阳还是与三名同志留下,想着鬼子走后,把帐篷区牺牲的王壮他们也背走。可等了两个小时,鬼子不但没走,反而越来越多,他们只好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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