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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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打开门之前，李清雪预想过很多种情况，所以当他看到小时候的自己时，毫不意外。这是他小时候的回忆。

那个年幼时的自己，站在一扇带窗户的门前，拿着一张奖状自言自语，“对了，我今天……又拿第一了，老师说我这次足足甩开了第二名一大段距离，甚至还问我要不要跳级……”

“我本来就比其他的同学入学晚，老师说我简直是个天才，你也夸夸我好不好……”

“……学校里的花开了，很好看的，我还在树上看到了小松鼠，很可爱……”

铁窗内的女人终于有了反应，她的身形轻薄的就像一张纸，脸色惨白，抓着窗上的栏杆问，“能把奖状给我看看吗？”

“好啊。”小清雪满脸惊喜的将奖状卷成筒状，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透过铁窗递给女人。

那张奖状用纸非常的新，方方正正，还没有卷角，有着好闻的油墨味道。女人接过奖状，狠狠的用纸张边缘划过手腕，留下一道浅浅的血印。

“13床又犯病了！快来帮忙！”一群医护人员冲了过来。

“不是说了，让你不要把什么东西都给她，尤其是危险的东西。”一个护工教育小清雪。

“可是……那是我的奖状，我以为，她会为我开心。”小清雪哭诉道。

一张纸而已，就算边缘再锐利也不能把手腕割开，女人只不过是在抓紧一切机会寻死而已。她最成功的一次是，每天晚上吃安眠药的时候，当着护士的面把药吃下去，压在舌头底下，等护士离开后又吐出来，悄悄藏在被子底下，攒了十几片后一口气全吞了下去。直到查房的护士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及时把她拉去洗胃，才把她救了回来。从那以后，医院对她的看管都严了很多。

妈妈得了病，是很严重的精神疾病。得了这个病后妈妈再也没有开心过，也没有理过自己。她看着自己，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小清雪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课本，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忽然，他旁边又坐下了一个什么人。

小清雪抬头一看，他认识这个人。或者说，这个人在医院里很有名，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

在精神病院，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患者。很多人看上去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儿，甚至逻辑清晰思维缜密，比正常人还聪明。比如说眼前这位。他叫慕离，即使是在形形色色的精神病当中也是极其特殊的那位。因为他长得很帅，有他在的地方，连假装来这里巡逻的护士都会多许多。

他手里也拿着本什么东西，仔细一看，是一本结婚证，奇怪的是，结婚证上只有他一个人的照片和名字。

这个人的精神病表现是什么来着？小清雪努力想了半天。反正不是危险型的，否则护士也不会放他到处乱跑了。

“我有个老婆。”慕离自言自语道。

小清雪：“……”

“他应该就在这里，但是他消失了，所有人都说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他是我幻想出来的。”慕离指了指结婚证空白的位置，自顾自的说道。

“可是我比谁都清楚，他确实存在过。我还去找过他的父母。没错，他还有父母，可是他的父母坚称自己从来就没有过儿子，只有一个叫杨依依的女儿。”

小清雪：“……”

哦，他想起来了，这个人逢人就说他结婚过，有个老婆，还说他老婆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问又不知道他老婆叫什么名字。后来他的这种症状越来越严重，他的家人就把他送到这里来了。

奇怪，这么帅的人也会得这种病吗？幻想自己有个不存在的老婆什么的，听上去就很……小清雪心想。他从椅子上跳下来想要离开，被慕离一把按住。“你不想听听我跟他之间的故事吗？”

“我不想听。”小清雪说。

“不，你想听。”慕离又把他按了回去。

小清雪：“？？？”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他了，是一见钟情。那个时候他被僵尸咬伤，身上有尸毒，发了高烧，说身上热。我身边又没有什么别的好用的东西，就把自己的剑放在了他的额头上，因为那把剑是冰属性的能起到降温作用……”

小清雪：“？？？”

“他还嫌热，抱着我睡了一晚上，还胡言乱语了很多他小时候的事，把我当成了他的妈妈，跟我要炖雪梨吃。回去以后我就闭关了，不想让这种多余的感情影响我修炼。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突然说要追我。还天天跑去我卧室骚扰我，把脚横在我门槛上不让我关门。还送我发带当定情信物。请我吃糖葫芦，给我照相，送我酒喝，想跟我酒后……这个是不是不适合给小孩听？我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在师父的见证下跟他结了婚。结果……他是在墓室的那天中了情毒，会爱上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我只不过是……运气好，担任了那天的医师……”

“后来，我为了救他，魂魄被震碎，他把我封到冰棺里，四处求医，最后……”

“你老婆叫什么名字？”小清雪打断他的絮絮叨叨。

慕离一愣，不断抚摸着那本结婚证呢喃道，“对啊，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清雪赶紧趁机跑了，再跑晚点，他怕自己也变成精神病。那故事后面已经越来越离谱了，只能说不愧是精神病。

“妈妈，隔壁的哥哥又来找我了，成天跟我说他有个老婆。他有什么老婆啊他……是不是因为整个医院就只有我一个闲人啊。”小清雪跟病房里的女人嘀咕。

每天他都会跟妈妈说些生活上杂七杂八的事情，试图唤醒她对生活的信心。只不过每次都没有什么成效。所以经常就是他一个人在那儿说，他妈妈在那儿听，听没听进去就不知道了。

“他老婆是什么样的人？”女人忽然问。

小清雪一愣，这还是妈妈生病以来第一次对别的话题感兴趣。

“他老婆是……他老婆是他幻想出来的，他幻想中的老婆发烧了，他居然用自己的剑给他治病，因为那把剑能降温，是不是很好笑？他老婆倒追他……”小清雪磕磕绊绊的复述，努力回想着那个哥哥讲的故事。

女人轻轻笑了一声。

“喂，快起来！再给我讲讲你跟你老婆之间的故事！”小清雪赶紧跑去隔壁把慕离给摇醒。

从那天开始，他妈妈的病好像越来越好了，会看电视，跟他聊天，陪他玩游戏……她甚至会笑了，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哼个小曲，再也没之前那么厌世。医院也渐渐放松了对她的看管，给予了她一定的自由。

不过奇怪的是，偶尔女人好像会有一些其他事情要忙，并且不想让他知道。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打发小清雪去隔壁跟慕离一起玩。因为那时妈妈的病已经好了许多，所以他并不在意。

“你老婆长什么样儿？”小清雪在隔壁做客时问。

他发现了，慕离其实是个超级不爱说话的人，他幻想中的老婆说他像个制冷空调不是没理由的。他只有在谈起他老婆的话题时，才会变得话多。拿来当故事听还是挺有意思的。

慕离低头，用小清雪给他提供的纸笔画了半天，然后递给他。然后小清雪发现，慕离把他描述得跟天仙一样的老婆画得像个外星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慕离问。

“前几天学校里有手工课，我买的轻黏土还剩下一些，你等我给你捏个手办出来，不过你老婆长成这样有点难捏。”小清雪说。

“他不长这样儿，是我不擅长画画，我从来没画过画。”慕离说。

小清雪：“……”

“那你还画！”

小清雪的母亲终于要出院了，他提前收拾好了所有东西，然后去跟慕离告别。

“哥哥，明天我妈妈就要出院了。”小清雪美滋滋的跟慕离说道。

“恭喜。”慕离面无表情道，他本来就不怎么爱说话，在不提起他老婆的事情时堪称惜字如金。不过，小清雪倒也习惯了，他还挺喜欢这样的。毕竟很多人知道他妈妈曾经是明星时总是问东问西的，只有慕离不会。

“别灰心，总有一天你也会出院的。喏……”小清雪把一个盒子放在他面前。

“你老婆我已经捏好啦，留给你做个纪念吧。以后我们就没有机会见面了，再见啦。”小清雪欢快的离开了病房。

他不知道的是，他妈妈的病其实根本就没好，一切都是蒙蔽人的假象。出院前的那天晚上她在自己的病床下，用自己的鲜血画出一个法阵，低声念道，“来吧，这个世界上最凶残的厉鬼，我愿意献出自己的灵魂来复仇，去帮我杀了那个……”

一个面色苍白却极其英俊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女人：“……”

“世界上最凶残的厉鬼？”女人有些不确定的问。

“我就是，但是，我同时也是冥界的正神。我不能帮你复仇，因为我答应过某个人不能再随便乱杀人。你们凡间的事情，为什么不用凡间的方式来解决？”陆琛问。

“你……一个厉鬼，在教我怎么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人？”女人苦笑道。

“但凡我要是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将希望寄托于这种方式。”

“谁教你画的这个法阵？你的灵魂快消散了，当然不是我收的，画这个法阵本身就会消耗魂力。你不能去冥府投胎了。”陆琛说。他的眼神很是冷漠，毫无感情的说着非常残酷的事情。

“妈妈……”听到警报声，小清雪冲了进来。跟着一起冲进来的，还有医生和护士，隔壁的慕离。然后他们一起看到了濒死的李砚云。

“我感觉到这里有邪气，还以为是什么脏东西，原来是你，大半夜的看到你真是晦气。”慕离看了看陆琛所在的方向，冷冷道。不过当他看到地上那个法阵时，也得知了陆琛会来这里的原因，同时也明白李砚云已经没救了。

“我也一样不想看见你。另外，她知道这个法阵有点儿奇怪，你最好查查是怎么回事。”陆琛消失在了原地。

“帮我……看好清雪，不要……让他为我复仇……”李砚云用力抓住慕离的手。

“为什么求我？”慕离有些无动于衷。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李砚云断断续续道。

“求你了……不要让他……下半辈子……都活在仇恨中。这个世界上……这么苦的人……只要有我一个就够了……”

李砚云死了。她并没有透露任何关于法阵的事情。

“你妈妈不可能自己知道那个法阵是怎么画的，也不可能知道我的身份，她生前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接触过她？”

“不知道。”小清雪盯着家里的神像回答。妈妈生病的时候，他拜过很多神，求他们让自己的母亲病好起来。母亲的病“好了”，他还以为是这些神起了作用。

“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接触过你？”

“不知道！不知道！你问我这些做什么？能让我妈复活吗？你就是个精神病！你有严重的妄想症！你整天幻想你那不存在的老婆！”小清雪大吼道。

慕离：“……”

“我爸来找过我了，他好像是个大老板，但是他不许我叫他爸爸，因为我是个私生子，说难听点就是个野种。”小清雪低头。

“那恭喜你啊，有家人了。”慕离不冷不热道。

“我不想跟他走。”小清雪红着眼睛看向慕离。

慕离：“……”

正常人这个时候好像应该说点什么，李砚云在临死前也把李清雪托付给了他。按照正常发展，他好像应该……

“那你可以去孤儿院。你知道的，我是个精神病，不能收养小孩。”

但是慕离不是正常人，很多方面都证明了他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他并不想多管闲事。也不会和人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