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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为妃的大女儿的确算是府上有丧事的英国公感觉十分不妙,他抬起头,看见皇帝手里那壶毒酒。
“......贵妃娘娘逝去,微臣府中自当为其挂白守孝......”英国公小心翼翼地说道。
皇帝满眼泪水,悲痛不已地摇头:“虽为皇妃,但到底是出嫁之女......邓氏随太祖开国,立下汗马功劳,府中大丧,朕也该致哀的,只是可怜了贤妃离家多年寂寞孤苦,竟然从未能省亲,不如......”
英国公看着那壶毒酒浑身都哆嗦起来——邓贤妃虽是皇妃,但她死了,并不能称之为英国公府中的大丧,府中大丧,多半是指家里的长辈,或者顶梁柱去世,举族都要披麻戴孝的......
又说什么“朕怜贤妃离家多年寂寞孤苦未能省亲”,这难不成说的是要准她死后省亲?!
可死人省亲省的什么亲啊!?
自然......是冥亲了。
意识到皇帝对自己动了杀心的英国公浑身冰凉,他试图为自己挣扎一下,却又只听见皇帝声音凉凉地说道:“......贤妃在世时,也常常向朕说起府中父兄忠君体国,待其更是情深义重,关爱倍加啊。”
邓贤妃的罪名并未被公布,照例她死后是可以用贵妃之礼下葬,以示哀荣的,但前头离世的宋淑妃已经被追尊为怀敬贵妃,而邓贤妃却并未被下旨追赠,反而她的葬礼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与怀敬贵妃并到了一处,仿佛只是个阎王殿买一赠一的附带品。
只是邓贤妃一贯都不怎么受宠,宫中又是两桩丧事碰到一起,准备不及时的情况下,厚此薄彼很正常,所以前来吊唁哭灵的外命妇们也没有多想,只是忍不住会叹息几声哪怕尊贵如四夫人也过得不如意罢了。
而作为邓贤妃亲父的英国公,本就对这个不够驯服还闯了大祸的女儿心里不喜,又得了皇帝要给外孙封郡王,再迎五女儿入宫为妃的话,如何还能记得死因存疑的大女儿呢?
便是知道了邓贤妃身后事办得潦草,也无动于衷。
然而此刻发现自己并不能把所有事情都握在掌心,掌控一切的皇帝在破了大防之后,开始放飞自己了:“贤妃胆小,朕怕她黄泉路上走得艰难,便请国公与世子,前去为她护道,也免得亡灵不安,损了后人。”
这个后人,自然是指二皇子了。
那壶毒酒被皇帝强硬地塞进自己手里时,英国公无比后悔自己竟然就这么轻易地交出了四女儿,如果没交出去,那自家多少还能有可以牵制皇帝的筹码,可现在,说什么也迟了......
自己信了皇帝的邪,已经和儿子一起离职,纵使想要反抗,也掀不起什么水花,反而可能会连累全家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二皇子。
且事发突然,原先依附自己家的那些朝臣只怕等自己父子死了才能反应过来是皇帝有心清算......但到了那时,还有几个朝臣愿意继续给英国公府卖力呢?
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的英国公欲哭无泪。
他脑中回荡着先前长女的警示,曾经,英国公只把那当做是邓贤妃她身为女子,胆子小又眼界狭窄且心肠歹毒才会如此惴惴不安,到了现在,他余生只剩下一口毒酒的时间,哪怕心中万分后悔,也只能双手捧着要命的酒壶,为了全族人的将来,跪地谢恩。
破了大防的皇帝终于通过搓揉英国公这软蛋找回了些许理智,他见英国公如此驯服,便又开口给他府中赐下全套的麻衣麻鞋,以表哀思。
再度跪谢圣恩的英国公老泪纵横——这下子,自己和儿子再不想死也得去死了,难不成真的拖到皇帝亲自带人上门,叫群臣哭灵吗?
自己现在干脆死了,还免得子孙遭罪......
内宫中。
皇后已经换过了衣服,装入棺椁,被安置在坤宁宫正殿中,宁妃的棺椁也被抬来此处,就放在旁边。
被谢珝真一路提溜着衣领拖过来的王选侍已经没有哭的力气了,她双眼发直地被谢珝真捆好丢进一个空置的小库房里,后者压着她朝着正殿的方向,直接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不配到前头去再碍娘娘的眼,你们且在此处看着她,不许给食水,也不准出恭,就让她这么跪着,跪死为止!”
对着神色惶惶的小宫人吩咐了几句,谢珝真才觉得自己心头的气稍稍平顺了些——虽王选侍这一回并没有真的害死皇后,但谢珝真没法忘记自己回溯之前亲见皇后离世的痛楚,她素来是个歹毒又爱记仇的,如何能放过王选侍?
王选侍嚎哭了一路,嗓子已经完全哑了,她至今也想不明白,自己做的事怎么就轻易地败露了,不止自己败露,连育阳侯那样的大人物,也像是被放在案板上的鱼一样,连审都没怎么审过,就落了个全族尽诛的下场......
这不应该啊!
他可是前朝的大人物啊!
陛下怎么半点儿也不怕处置他的手段过于残酷招致士林不满呢?
王选侍怎么也想不通,在她的认知里,官员的身份是很贵重的,却也始终都没能意识到,再贵重的“官身”,前提也是得先把自己“卖”给皇帝。
且如今的皇帝大权在握,而育阳侯甚至还不如软趴趴的英国公,英国公父子好歹还沾了点儿护卫京都的骁骑营的兵权呢,育阳侯就是个纯纯的文臣了,没兵没权,以他的文化水准,又不是什么能令天下士子主动俯首的大儒,甚至因为勋贵身份,隐隐被清流文人排斥......
处理这样的一个人,端看上位者想把他改刀成什么花样罢了。
“为什么啊,大人他是侯爷,怎么会......”她声音嘶哑地喃喃,“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谢珝真冷漠地看着百思不得其解的王选侍:“以臣子之身谋算皇后,几个头也不够他摘的。”
“可是......”王选侍想不明白,也说不清楚。
她只是旁人手上一枚脑子不灵光的棋子,从没人对她解释过为何要那么做,又该如何去 做,做了之后自己的下场又会如何 。
只对她描述过那么做之后会带来的利益,而她也是只凭着一腔的贪婪,主动去做下了要人性命的恶事。
直到谢珝真离开,也还能听见身后王选侍那一声声嘶哑而绝望的“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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