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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裴徊光向一侧退开一步, 将登车的路再让开些。

“我们家蔻蔻很聪明。”老太太说。

“自然。”裴徊光应和。他知老太太这话是想告诉他,沈茴早晚会识破这出戏。不过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眼下,他觉得这法子简单粗暴, 简直妙极。

老太太笑着,又接了一句:“蔻蔻内里远比她的外在坚强一千倍一万倍。”

言罢, 老太太颇有深意地望了裴徊光一眼,然后扶着身边老嬷嬷的手, 登上了马车。

裴徊光立在一侧, 目送马车离开。

马车行驶了一段,沈夫人立刻问老太太:“母亲,你刚刚与那阉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夫人敏锐地觉察出来母亲似乎并不像家中旁人那般为沈茴担忧。完全不是责怪的意思,而是诧异。因为毕竟人人都知道老太太最疼沈茴。

老太太抚了抚袖子, 说:“事已至此, 一味的劝阻阻挠也没什么用处。反正蔻蔻这孩子一单拿定了主意,旁人忤不了她的决心。”

“那也不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啊。”沈元宏叹气。

沈夫人忽然想起一事, 她好奇地向老太太询问:“母亲,当初您比我们先知道这事儿。可那个时候您不知道他是裴徊光, 还一同去了河边放孔明灯。这……当日是什么个情景啊?”

沈夫人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幺女和那样无恶不作的阉贼在一起时, 是怎么个样子。

老太太“嗯”了一声, 说:“是啊。当时的确是不知道他是裴徊光, 蔻蔻这孩子撒谎, 随便拿了个名字糊弄我。还说了段特别……美好的相遇、相恋的故事。”

“啊?”沈夫人皱着眉张着嘴, 脸上的表情有点夸张。她怎么想, 也想象不出自己的小女儿和那阉贼亲亲我我的情景。她忍不住小声问:“……他怎么对蔻蔻的?凶她吗?总不会打她吧?不不不……既然您在场,兴许那人会稍微收敛一点……”

沈夫人像是询问母亲,更像是自言自语。

老太太掀掀眼皮,用沉静的嗓音说:“人后什么样子不清楚, 我在的时候,对蔻蔻好着呢。”

“真的?”沈夫人不相信。

就连生闷气的沈元宏也望了过来。

“啊,是啊。”老太太一本正经地说,“给蔻蔻买糖吃,买孔明灯玩,怕她冷给她穿披风。”

老太太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蔻蔻鞋子脏了,他就跪在蔻蔻脚边给她擦鞋。”

沈夫人手里正攥着个帕子,听着老太太这样说,吓了一跳,手一抖,捏着的帕子跟着落了地。她也不管什么帕子了,仔细盯着母亲,眼中满满不敢置信。

沈元宏亦是一脸震惊的神色。

老太太坐得板板正正的,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严肃,还是寻常。反正……瞧着让人觉得不像说谎话的样子。

“蔻蔻嫌他没把鞋擦干净,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他立刻羞愧地低着头,连声道歉了十遍。”老太太叹了口气,“羞愧得都快哭了。蔻蔻不再怪他,他才高兴起来。”

沈元宏和沈夫人对视一眼,夫妻两个同时在心里想象了一下这个情景。

这……怎么越想越觉得惊悚啊?

老太太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女儿女婿,再把目光收回来,老神在在地端坐着。编故事的人把故事当成真事儿,听故事的人也会跟着信七分。

更何况,老太太说了四件事,前面三件都是真的。那四舍五入一下,她说的大差不错,小差不重要。

对,所以她说的是事实。

老太太端着小桌上的温茶,喝了一口润润喉。

沈元宏和沈夫人沉默了很久,沈元宏才皱着眉说:“阿茴是不是想深入虎穴,擒贼先擒王啊?”

沈夫人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夫君:“你的意思是,她要牺牲自己改变掌印,拯救大齐王朝?”

夫妇两个又朝着这个方向,越想越深。

老太太皱眉听着,想了想,也没反驳。

“我的阿茴啊……”沈夫人眼圈红了。

沈元宏没了主意,望向老太太,询问:“母亲,依您看蔻蔻究竟是怎么想的啊?”

正喝茶的老太太眼皮跳了跳。所谓言多必失。尤其当你说了一个谎话时,若继续说下去,难免要用其他谎言继续圆下去,导致谎话越来越多,被揭穿得也就越来越快。

所以,老太太不打算说这个事情了。她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来,慢悠悠地说:“来年就整七十岁了。”

沈元宏急忙接话:“母亲高寿。”

“贤婿啊,你可知母亲高寿的秘诀啊?”老太太问道。

沈元宏愣了愣,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再抬眼望向老太太,老太太给了他一个很有意思的目光,然后她合上眼睛,教育:“多宽心,少管他人事。”

老太太不再多说,面带微笑地开始闭目养神。

·

裴徊光确保沈家去行宫见沈茴之事没出什么纰漏,转身回了府邸。他走进寝屋,朝床榻走去,捡起床榻上的雪衣。

沈茴刚刚穿着打过滚的那一身雪衣。

裴徊光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换上这身带着点沈茴身上香甜气息的雪衣,然后握着剑下楼。

去履行他的义务。

这一身雪衣,不染透不归。

·

傍晚时,宫中车队开始启程,去参加河神节的祭拜。

身为皇后,今日必然要与陛下同去。不仅是皇后,还有十几位妃嫔,也跟着一同前往。齐煜年纪还小,本可以不去。没想到皇帝平日里向来不喜齐煜,几乎忽略掉这个皇子的存在,今日也让她同去。

沈茴让齐煜跟自己坐在同一辆马车上。

从小在深宫中长大的孩子,难得出来过节,看什么都新奇。虽然已经天黑了,可是因为河神节的缘故,灯火通明。

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也跑出来凑热闹,洒下温柔的凉光。

齐煜坐在窗边,一只小手抓着垂帘抬高一些,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掉到了车外。她对什么都好奇,一双凤眼一刻也不闲着,什么都不肯错过,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她满心都是外面的热闹,保持一个姿势许久,也不嫌累。

沈茴温柔地摸摸她的头,替她将垂帘掀开些。

齐煜这才发觉自己举着垂帘的小手竟然已经酸了。她甩了甩手腕,不好意思地冲沈茴笑了笑。

“如果觉得冷就说一声,穿件外衣。”沈茴将她的小手握在掌中,轻轻地攥着。

“嗯嗯!冷会说的。现在不冷!”齐煜说完,张大小嘴儿打了个哈欠,又朝外望去,好奇地瞧着外面。

齐煜现在有点后悔昨天晚上那么晚才睡。因为沈茴给她留了功课。虽然功课并不多,可是她想把字写得更好看一点,写了一遍又一遍,所以睡迟了。今天中午也贪玩没有午休,现在有点困了。

南方水多桥多,桥的种类五花八门,有些地方的桥很窄,为了不绕路。车队再往前行了一阵,就换成了软轿。

“小姨母,煜儿能还和小姨母坐在一起吗?”齐煜问道。她就是喜欢坐在小姨母身边,一点都不想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一顶软轿里。

“当然好呀。煜儿不肯,都不行。”沈茴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齐煜瞬间眼中迸出灿烂的笑容。

一路上,齐煜对外面的一切充满了好奇,时不时还要指着外面的东西朝沈茴嚷嚷。有些东西她认识,有些东西却是她以前在宫中没见过的。沈茴非常有耐心地给她讲着。

两个人笑了一路。等真到了地方祭拜,就变得没什么趣味了。一切都要按照规矩,繁复无趣。

齐煜规规矩矩地跪拜祭祀,再安安静静地听着大臣念贺词。她揉了揉眼睛,开始犯困了。她盼着祭祀快些结束,她还想回软轿里从窗户往路边的热闹,那可比在这里祭拜有趣多了!

齐煜盼啊盼,终于盼到了祭典结束。

可是回去的路上,她已经困得不行了。她眯着眼睛望河边的花灯,一双眼睛越睁越小,小脑袋也成了瞌睡虫。就在她的小脑门差点磕到轿子上时,沈茴急忙伸出手垫了一下。沈茴将齐煜小小的身子拉过来,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睡。

齐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望着沈茴,奶声奶气地喊:“阿娘……”

沈茴摸摸她的头,温声说:“睡吧。”

齐煜听见了小姨母温柔的声音,可是她实在太困了,都没有听清沈茴说了什么,就合上眼睛睡着了。

沈茴拿起一件小斗篷,搭在齐煜的身上,免她着凉。

轿子里不似马车那样宽敞,齐煜虽小小的一个人,枕在沈茴的腿上时间久了,再遇颠簸,沈茴的腿有点麻。

在下一次车队停下来时,她小心翼翼地起身,让齐煜自己躺在长凳上睡着。担心把睡着的齐煜抱回她自己的软轿,会让她吹风着凉。沈茴将自己的软轿让给齐煜,从轿子里出去,朝后面走去,坐进原本给齐煜准备的空轿子。

车队再次出发,沈茴懒懒歪着头靠在一侧,也软绵绵地打了个哈欠,开始犯困了。她蜷长的眼睫逐渐低垂,一双眼睛也合上了。

外面的热闹声响逐渐远离,听得不太深切。不多时,沈茴进入到了半睡半醒的迷糊状态。

意外发生的时候,她茫然不知所措。她陷在困顿里,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忽然发生的意外是真实的,还是梦中。

直到颠簸让她的头撞在轿子上,疼得她蹙起眉。疼痛也将她脑中的困倦驱离,让她清醒过来。再听得外面的惊呼和兵器碰撞声,沈茴彻底清醒过来。

她急急掀开轿子窗边的幔帘往外望去,她惊愕地发现皇室的车队已经离得很远,跨过宽宽的河面。宫中侍卫想要追来,黑衣人堵在拱桥上,阻拦侍卫。

怎么会这样?

阿瘦和阿胖去了哪里?

沈茴心思飞快流转。

不对。她坐的是齐煜的轿子。这些黑衣人想要掳走的人不是她,是齐煜!

等等……

疑惑浮现在沈茴的眸中。皇家车队,侍卫护送。在她打盹的时候,这些黑衣人是怎么做到成功掳走这顶轿子的?原本的车夫呢?

沈茴疑惑地朝河另一边的皇家车队望去。

一到了夜里,她的眼睛就看得不太清楚。偏偏今夜河神节,灯火重重,远处侍卫手中的灯光,照出皇帝浑然不在意的表情。

皇帝的确不在意齐煜。可是遇到埋伏这种事,向来胆小的皇帝怎会是这个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小明的爷爷可以活到99,姥姥也行!

·

88个红包随机掉落,么么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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