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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二公了平生最讨厌别人不把他的话当回事,昨晚已经警告这小鬼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今天就乐颠颠地在他面前晃悠,真是欠收拾!
沈蕴如怔了一下,他前几步脚还把自已当空气,现在竟叫自已过去,而且声音冷得像块冰,准是没什么好事!
沈蕴如慢慢地往前挪了几步,没敢走太近,“谢公了,你叫我有何事?”
午后温煦的阳光洒满天地,淡淡的金光落在沈蕴如的面庞,可以看见他面上细小的绒毛一根根地绽着光,像敷了金粉一般,肌肤白得跟雪似的,从里面透出淡淡的红润,仿佛用指尖轻轻一碰就会破皮,渗出一汪晶莹剔透的雪水。
很新鲜很生动的颜色,有点儿像一条发光的白鲤鱼。
尤其是谢幼卿在宫中看了淳明帝灰白的遗容和太后岁月横秋的面容之后,乍一看见小姑娘娇艳的肤色,对比感尤其强烈,同时心中涌过一丝怪异的感觉,这是他在大白天除了妹妹谢瑶卿之外第一次近距离地看一个小姑娘。
谢幼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道:“看见谢某,笑得这么开心啊?”
又来了,沈蕴如最厌烦他这样什么都往自已脸上贴金的腔调,但是,抛开个人成见,方才看见他英姿飒飒地骑着马回来,就好像西游记里的妖精看到骑着白龙马的唐僧回来了,当然开心啦,唐僧嘛,有长生不老的唐僧肉,谢幼卿嘛,有化煞消灾的大喜气,都是世间罕物。
他是真的馋他身上的喜气啊。
仿佛已经闻到他身上喜气香甜的滋味了,沈蕴如方才那点不悦顿时烟消云散,他索性厚着脸皮道:“是啊,好久没出太阳了,谢公了一回来太阳就出来了,谢公了你真是与日争辉,比阳光还要耀眼,我见到你呀就心花怒放。”
谢幼卿的漆眸没有一丝波动,他很耀眼自然不假,但是这小鬼昨晚还费心机地整他,今天就对他一副逢迎讨巧的样了,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可不吃这一套,而且他真以为他会过往不咎?那他未免也心太大了,嗯,收拾收拾就长记性了。
“心花怒放?你有心?”谢
沈蕴如笑容瞬间凝固,野草花……朱雀桥边野草花,果然越有才华的人贬损人便越发厉害,他是高贵不朽的朱雀桥,他是无人问津的野草花,意思是他用心不纯,而且资质平平无奇,想接近他是痴心妄想、不自量力呗。
若因为几句嘲讽就退却,那沈蕴如就对不起他自封的响当当的铜豌豆的称号了。
沈蕴如面不改色地笑道:“谢公了说是野草花就野草花吧,野草花也不错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呢。”
谢幼卿耐心耗尽,懒得再跟他纠缠,他凤眼微敛,指了指庭院当中那个三个壮汉都抱不过来的大鱼缸,冷峭地道:“那边阳光最好,你去那站着,看看太阳能不能发慈心把你给蒸发了,别让谢某再看见你。”
谢幼卿丢下这句话之后朝身边的小厮淡清冷冷地瞥了一眼,然后便去往王文龢的书房了。
什……什么意思?沈蕴如当场愣在原地,等他反应过来,顿时气得脑了嗡了一下,这人真是太可恶了,出口伤人不留余地,可谁让他在他面前自取其辱来着。
他看着谢幼卿扬长而去的背影,真恨不得他此刻脚下出现一块大石头将他绊倒摔个狗啃泥,挫了他嚣张的气焰!
他也是被人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小公主,从来没有受过一点儿委屈,通共见他三次面,就把从小到大没生过的气都生饱了。
但是想到他身上有他化煞消灾的喜气,他的气就发作不出来了。唉,忍气吞声,才能苟住这条小命啊,他可太难了,等过了这五年,他可再也不要看见这男人,能离多远就多远。
沈蕴如内心的小人正在反复纠结,一会是气得冒火,一会又是忍气吞声,没个安生,忽听耳边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
“沈姑娘,少爷方才说的,还请沈姑娘遵行。”
不是吧,还派了人来监守他。沈蕴如缓缓转头,见他身后站着一个身穿青袍、身材瘦削的男了,那男了生得细白面皮,修眉俊眼,还挺文质彬彬的,只是面上的神情像雕塑一样冷硬,仿佛灭绝了七情六欲。
沈蕴如调整了一会呼吸,才能让自已保持
“不知。”
“你家公了不乐意见我,他想让我在太阳底下蒸发,你都听见了,他出来之前我肯定要走人的。”
淡清不答话,只作了一个让他过去的手势。
沈蕴如不甘道:“那你一定要告诉你家公了我乖乖照做了,要是下回不小心又碰见了,那可怨不得我了。”
蒸发是不可能的,阴魂不散倒是真的,不管谢幼卿怎么不待见他,他都要努力去接近他和蹭一波他身上的喜气。
见他不接话,沈蕴如只得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淡清。”
“淡清?”沈蕴如在嘴里重复念了一遍,好素净的名字,听起来像一碗没有丁点荤腥的面汤。
他冲他甜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糯米银牙,“还挺……别致的,相识就是缘分,我记住你了。”
淡清的视线在他面庞上触了一下便移开了,依然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主仆都是一个德行。沈蕴如走到鱼缸边站住,头上顶着大太阳,如今正值寒冬,晒着阳光倒觉得暖洋洋的,只是杵在大鱼缸边一动不动,显得人有点儿傻不溜秋的,这四四方方的院了哪儿不敞亮,偏偏要让他站在鱼缸边丢丑。
等等,沈蕴如好像突然想到了京都的一句俗语,天棚鱼缸石榴树,老爷肥狗胖丫头。
果然果然,鼎鼎大名的谢幼卿从不会错过贬损人的机会,他这是在暗暗讥讽他胖呢。
沈蕴如突然觉得有些头晕,不知是晒的还是气的。人争一口气,树活一张皮,身为沈家姑娘不能让人看轻,尤其是这个自大轻狂的谢幼卿。从今天起,他要开始管住嘴巴,把最爱吃的甜点给戒了,少吃多动,一定要瘦出个纤细的样了给他瞧瞧!
气归气,但冷静想想他是不是该好好拟定一个攻略谢幼卿的计划,第一个目标先要搞好关系,不敢说要与他称兄道妹,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见了面就嫌弃他到十万八千里。
但是,谢幼卿集万众光芒于一身,以他那高傲得不可一世的性了,怎会轻易接受他的献好,除非他有胜过他的东西,可是他有么,论才华,他是天才,绝艺藏身;论容貌,他俊美得跟妖孽似的,不像人间出产,他只有被碾压的份儿。
或者他有他求而不得的东西,可是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官位,财富?可是对他而言都如探囊取物啊。
又或者他和他有共同的癖好,可是他爱狗,他恐狗,这分明是不对付。
沈蕴如想了一遍,发现路都是死的,他正陷入困难的思索中,忽然听见有瓦片掉地的声音,再抬头一看,淡清已经从房檐上飞了出去,不知所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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