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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的春节,是赵天尧去世后的第一个春节。
这个春节,和往年的春节似乎没什么不同,该吃好的还吃好的,该穿新的还穿新的,只是对联要贴绿色的。
赵小禹原本不想买炮,孙桂香说:“买吧,你爷爷知道,你从小爱放炮,听见你放的炮,他也会高兴的。”
其实长大后的赵小禹,已经不爱放炮了,但听了母亲的话,还是买了一堆炮回来,他要放给爷爷和爸爸听,告诉他们,他现在过得很好,有妈妈在,天上永远有太阳。
腊月二十八早晨,村里传来一阵锣鼓声和唢呐声,在农村待惯的人马上就猜到,这是谁家死人了。
孙桂香出去打探了一圈,跑回院子兴奋地喊道:“武树林吃糕了!”
正在睡懒觉的赵小禹,闻言从床上跳起来,连衣裤都没来得及穿,顶着零下十几度的刺骨寒风冲到外面去,叫道:“快放炮啊!”
本来想从许国庆身上再捞点油水,没想到被赵小禹一顿鬼操作,反而赔给赵家五千块钱,武树林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就算能咽下这口气,也吃不下这个亏。
想他武家,家大业大,人多势众,何曾受过气,何曾吃过亏?
那几天,武树林一直在盘算着怎么从赵家夺回损失。
世道变了,明抢行不通了,只能智取。
好嘛,机会说来就来。
那天上午,无所事事的武树林在村里散步,无意看到赵家在杀猪,叫来一帮年轻后生,热火朝天的,他就更恨了,总想着搞点破坏。
武家的日子越过越丧气,凭什么赵家的日子却越过越红火?
老天爷还是那个老天爷,怎么就不眷顾他武家了呢?
中午时分,武树林看到,赵小禹领着几个后生,在房顶上挺肉,他不由心中一动。
赵家的房子是起脊顶,偏巧他们把肉挺在了北面,站在远处的武树林能清楚地看到那些肉,有白有红,在阳光下泛着油渍。
回去和几个儿子一商量,就定出一条“抛钩引肉”的计策。
武家人也是很有点聪明才智的,不然祖上也伺候不了尖酸刻薄的慈禧老娘们儿,不然当年也编不出那些中伤赵大顺和孙桂香的顺口溜。
于是找来一段钢筋,窝了三个钩子,再用铁丝将三个钩子等角度绑在一起,下面拴一条绳索,这就是有名的“飞虎爪”,碰到任何东西都能钩住。
傍晚时分,一直监视着赵家的武树林看见,赵小禹和那帮后生走得一个不剩,不由暗叫一声:天助我也!
回去告诉几个儿子,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等到夜深人静时,武树林亲自带着武家两个最能打的干将,武耀宗和武耀辰,偷偷溜到赵家的房后。
为了保险起见,三人都用黑布蒙上了脸面,只是没有黑衣和黑头巾,不能化身为来无踪去无影的夜行侠客,多少差点意思,实为遗憾。
年近八旬的武树林宝刀未老,亲自示范第一钩。
只见他扎了个马步,抓住带钩的绳头转了几圈,然后一松手,在离心力的作用下,铁钩子带着十几米长的绳索,在夜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嗖地一下飞上房顶。
动作很潇洒,可惜力道差点,钩子钩住了边缘的瓦片。
“飞虎爪”不负众望,钩得死死的,急切间摘不下来。
胡明乐当初盖这套房时,极其认真,大面积的瓦片,是用胶泥和着麦汁粘的,徒手就能抠起来,边缘一排,却是用水泥粘的,很牢固,需要借助工具才能撬动。
父子三人扽住绳索,一齐发力,将那块瓦片硬生生地扒了下来,其实也没完全扒下来,只是断成了两截,发出很响亮的咔嚓声。
“球也搓不成,我来哇!”
武耀宗说着,夺回“飞虎爪”的控制权,也没扎马步,也没让钩子先转圈,只轻描淡写地一抛,钩子也没划优美的弧线,直直地飞上了房顶,再一扯绳索,一块肉就被钩了下来。
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三人大喜,那块肉可不是独自下来的,还带着几个死也要牢牢抱成团的“铁哥们儿”,然后它们就被装进了尼龙袋里。
其后,武耀宗故技重施,又钓下几块肉来。
三人正忙着将肉装袋时,听到夜空中传来一声娇斥,吃了一惊,急忙抬头望去,一道白光照射下来,晃得三人睁不开眼,不知来者是何方神圣。
变起仓促,武氏三雄一时方寸大乱,正没理会处,只见那道白光之中,一块四方片状之物旋转而下,夹着呼呼劲风,可知力道不弱。
三人不知对方底细,不敢硬接,腾挪跳跃,避开这致命一击。
惊魂未定,又听到那娇斥之声大起,又见那片状之物连发,落地处,尘土飞扬,端的是惊心动魄。
武氏三雄唯恐有失,不敢恋战,呼哨一声,疾步后退。
武树林正在奔跑间,忽觉脑后生风,料有暗器袭来,不及闪躲,只将脖颈一缩,用脑袋硬接,咚的一声,顿觉天旋地转,但形势危急,无暇他顾,勉力扎稳身形,展开轻功,随两个儿子向黑暗深处遁去。
回到家,武树林从头上抹下一把血,让儿子们去叫秦富忠,给他包扎一下。
儿子们却有顾虑,当年因为秦家淹了武家的西瓜,武家跟秦家要了四万斤小麦,从此以后,两家就有了嫌隙。
如果让秦富忠知道武树林的脑袋受了伤,明天一传出去,傻子也能猜得到,今晚偷赵家猪肉的人,就是武树林。
警察一来,三个人都得进去,还是自己包扎吧。
武耀宗检查了一下父亲的脑袋,说:“球大点伤口,屁事没有!”
武耀辰也检查了一下父亲的伤口,说:“都没女人月经流的血多,不碍事!”
武树林哭天抢地,大骂儿子们不孝。
武耀宗说:“要不是你逞能,钩住了瓦片,弄出了声响,把孙桂香吵醒,我们哪会这么狼狈啊?”
大媳妇找来武树林老伴死时的孝布,将武树林的脑袋包了起来。
这里说一下,武家的老大名叫武耀祖,大媳妇名叫田红梅,都已年近五十。
武耀祖生得膀大腰圆,但不爱说话,家里的涉外事务,一般都由老二和老三操持。
田红梅有点残疾,倒不是被武家人打的,是天生残疾,身高不足一米五,身体常常是佝偻的,智力好像也有点问题。
两年前,老三武耀辰也娶了媳妇,是邻村的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儿子,买一送一。
武树林在家休养了两天,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了,但他又提出一个新要求:“给老子做口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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