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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如果说颜如梅是背着老汉在东莞干起了“私活”,那么颜耀祖就是不折不扣地在做些见不得人的偷鸡摸狗勾当。之前强勇回滨江血汗钱被盗看到的犯罪团伙中的一人长得特像颜耀祖的,其实就是颜耀祖本尊!他也就是跟老汉颜忠旺来了一趟滨江,看到这里虽是内地城市,却也美女如云,于是借故跟老汉“一言不合”就惦记到这儿来了。

颜耀祖走上这条“不归路”似乎多少有点“无奈”。

原本出门身上仅带了几百块钱的生活费,颜耀祖心却不小,他始终乐观地坚信“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道理;这么大的滨江城,随便找个零工打打也就能凑合着对付过去了。

偏这个城市的美女实在太多了,对他的吸引力也太大了,也就无心找工了。所以,没几天在众美女们百般讨好下,颜耀祖的口袋里的钱就所剩无几了。

没有办法,颜耀祖只好开始找起工作来。好歹得自己养活自己吧,更不要说养活美女。

不找不知道,一找真的吓一跳啊!

这个“外表光鲜”消费不俗的滨江小城,工作却是难找得很。倒不是有人想要排挤你一个外地人,颜耀粗实在有点“高不成,低不就”:工资稍高的点,一般都是要有学历的,要不然就是带点技术的;没有学历要求的,工资就很低,低到一个月才几百块的都有。

颜耀祖初中未毕业,又没有任何一技之长,所以高工资的跟他无缘;低工资的,要求自然也要低些,大多开出的条件颜耀祖还够的着,只是这几百块的工资也太低了吧?这还不够自己这几天的一个晚上开销呢。

怎么办?

一个外来的年轻人,当他四处碰壁四处流窜时,是最容易被人利用的。

正当“走投无路”的颜耀祖一日正坐在滨江公园的一张石椅上发呆的时候,一个过路的年轻人突然笑着跟他很友好地打起了招呼。

“哥们,在干嘛呢?这么愁眉苦脸地。”

颜耀祖见有人冲着自己问候,吃惊不小!心想着:这么多天了,滨江这个城市怎么会有人向陌生的自己打招呼呢?

颜耀祖赶忙站起身来,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年轻人。

俗话说的好:来者不善,来者不来。

这个冲着颜耀祖笑着打招呼的年轻人,不是别人,就是近来频繁在火车站、汽车站流动作案的犯罪团伙头目大飞的弟弟小飞。他关注颜耀祖不是一天两天的了,选择今天“下手”,可见他把握颜耀祖的时机的能力有多强、有多准。

颜耀祖当然没能逃过小飞的手掌心。

有个组织靠着混饭吃,似乎也是他心目中理想的生存方式啊!

所以,当颜耀祖知道自己进了什么组织时要干什么时,非但没有一丝悔意和‘反感’,反而因脑瓜子转得比常人要快,很快就摇身一变,成为流动作案三人小组中的“佼佼者”。

其实,颜耀祖的三人团伙在对强勇下手前,他也曾对强勇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在巨大利益的驱动下,还是让他按原计划按下了作案的“开关”。

但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出道即巅峰”!他的这一单,竟创下了组织近年来单票收成最高的三万块!以致于之后他的团队虽然仍旧“屡屡得手”,但却无法企祈那一单记录啊!

按组织立下的规矩,颜耀祖的团队是要得大奖的。

但颜耀祖还来不及去领这个大奖时,却发现自己和另外两个同伙的名字及头像便已经被张榜在滨江城区的大街小巷的通缉令上。

也难怪,组织近期的“动静”太大了,差不多把整个滨江这一潭水给搅浑了。

所以一时间,滨江满城的警察在强勇的报案导火索下“爆发”了。

只见一连几日滨江各大路口,警车红色的光芒闪烁不停,全副武装的警察挨着一个个查车看人,那架式非得把颜耀祖之类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不可。

三十六计走为上。

颜耀祖历来就有一个“见机行事”、“金蝉脱壳”的“优良传统”。所以一路上尽管“偷鸡摸狗”的事做了不少,却从来没有被人抓到过。

头一次看到自己的“行迹败露”,“东窗事发”后,居然还被公布在大小通辑令上,颜耀祖有点恼羞成怒,但他没有“意气用事”,他知道:“全身而退”才是上策!

于是,颜耀祖在另外一次参与火车站的三人团伙“得手”后,借口肚子疼卷走一部分赃款后从侧门“落荒而逃”了。

等到同伙们长时间见不到他的踪影直接到厕所破门而入并一无所获时,才知道这小子溜了,所以慌忙地报告小飞哥。

但一切已为时已晚!这个时候别说小飞哥没办法,就是大飞哥哥来了也于事无补啊。因为颜耀祖早在一个小时前就坐火车开溜了。那个时候火车票根本就没有什么实名制的,所以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好个颜耀祖,坐上火车一口气狂奔上千公里,直扑老家绵阳而去。临了突然“脑筋一个急转弯”,改在距离老家几百公里处的峨眉山下了车。

颜耀祖之所以突然改变行踪,并不是意识到有什么人盯上了自己,而是为了保险起见。自打进入组织的第一次,颜耀祖就知道它的管理是非常严格的,甚至有些不近人情。所以他生怕万一哪天这些“丧心病狂”的小飞哥们有心一路找过来。最有可能的是怕他们先找到自己的老家来的啊?!还有,就是无处不在的警察啊!他们的人多,全国各地的警察又是穿一条裤子的,万一他们通知老家的警察提前在自己的老家某个地段设个埋伏,自己不是千里迢迢地跑回来来“自投罗网”的吗?!

只是一路上看到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地正庆贺新春佳节,好不热闹。而自己却是有家不能回、有亲人不敢团聚的,颜耀祖心中难免寸肠欲断、幽怨不止。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颜耀祖再怎么样,对生养自己儿时视自己为宝贝长大后视自己为家中希望朝夕相处的老汉老母还是没有太多的牵挂之情的。

就在他“心灰意冷”漫无目的地闲逛的时候,突然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颜耀祖吓了一大跳,原来自己闭着眼睛走路竟一个衣着光鲜的时尚女子正面与自己碰了个满怀!女孩姣好的面容和丰满的身材让他木讷地吐着舌头。

女孩看到蓬头垢面的男子撞了自己不道歉,还一副色咪咪的样子,马上不干了:

“看啥子嘛,你个瓜娃子,一看就不是好人!”

颜耀祖一听自己居然被骂了,顿时对眼前的美女“索然寡味”,只是不想“伤害”她。

美女一看颜耀祖没有回应,以为捏了软杮子,更加嚣张起来,边推他边“口不择言”:

“啷个嘛?不服气噻?龟儿子,不晓得给老子赔礼道歉噻?”

“你个臭婆娘,臭三八!”颜耀祖终于被激怒了,一边挡开美女的手,一边“还击”。

不知哪个名人说了这么一句话:世间有多少宠爱,就有多少任性。

美女一看颜耀祖并没被自己吓着,反而火大起来,于是一时兴起,一把拉起他的衣领扯起来,嘴巴也跟着尖叫起来:

“啷个啊?你瓜娃子明明是撞了人还骂人噻,今天老娘就是不放手,咋的嘛?”

美女的“有恃无恐”,加上她刺耳的尖叫声,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的看客,甚至不远处还有两个手持木棍的纹身男正飞一般地扑过来!不用说是来给美女“助拳”的。

这还得了?!自己本身就是“见不光”的,美女拉拉扯扯的就已经很容易“暴露”自己了,再来两个操家伙的,自己这小身板受的了吗?赶紧闪人吧!

颜耀祖见势不妙,掉头就跑,怎奈这娘们手劲还挺大的,自己居然还奈何不了她。

眼看纹身男越来越近了,颜耀祖不得不使出“屡试不爽”的“杀手锏”:一只手用力推挡住美女的双手,一只手凭空多了一只明晃晃的尖刀,嗖地就向那美女划过去。

美女反应倒不慢!突见到寒光乍现,本能地放开双手,全身瞬间向外倾斜,但仍避之不及被划到了一只手。随着“啊”的一声凄厉惨叫,美女终于痛苦地倒地了。

颜耀祖只觉胸口一松,撒腿就跑,边跑还边向后回望,生怕有纹身男追上来。

两个纹身男显然被眼前的突发事件震惊了。他们顾不得追赶落荒而逃的颜耀祖,纷纷丢下手中的木棍,就要去扶倒地的美女。

显然这三人的关系不一般。

美女被俩纹身男扶起来后,伤口已经血肉模糊了。但她似乎有点“临危不惧”的样子,一边死死地捏着伤口,一边急急地喊叫着:

“这个瓜娃子有刀子的,快报警啊!”

“报啥子警嘛?老子不要命吗?”一纹身男也吼起来。

一阵风吹过,美女的叫喊和男子的吼叫刚好都随风吹到了颜耀祖的耳朵里。

原来如此啊!看来这两纹身男也不是什么好鸟!老子也不用跑了,反正他们处理这个美女的伤就够折腾的,哈哈哈,报应!跟我颜耀祖斗?你以为你长得漂亮就可以欺负我这个老实人啊?老子今天就是要让你长点记性的!

颜耀祖跑出千米开外,确认已经看不到美女和纹身男的影子了,于是就彻底放松了下来,俨然一个胜利者的模样大摇大摆地横着走起来。

(七十四)

2003年的金秋九月。

在滨江市区的金色幼儿园门口,人头攒动,乌泱泱地聚集着数不清的家长们。

这可是整个滨江市最好的公办幼儿园哟!

能够来此报名的家长们没有一个不是门路众多、神通广大的主儿。

强卫兵、强惠惠俩公婆领着儿子强盛就身“陷”在其中。

“望子成龙”都一样,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自小就不输在起跑线上,从上幼儿园开始,就捎尖了脑袋人上托人梯上搭梯地向最好的学习平台上“钻营”。

全市就这么一所公立的所谓全能性幼儿园,学费三、五千块一个月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重要的是能不能通过报名。

强卫兵当然信心满满的,因为手头上早就握有本园园长、自己小学的同学王大兵亲笔批写的条子。这可不是谁都能够拿得到的哟!

这年头啊,有“条子”就是好办事。

很快,强卫兵夫妇就从排队的长龙中“脱颖而出”,挥舞着只有园里的工作人员才看得懂的条子一路从自己前后左右的家长面前划过。

其时,幼儿园的大型电子屏上正图文并茂地重播着:中国球员姚明以状元的身份挺进美国职业篮球NBA的盛大场面。

不少排队的家长看到这一令人振奋的消息后正使劲地拍着巴掌呢。

强卫兵当然也看到了这一感人的一幕,自己飞快报名跑动的身姿好像就是在彩排着姚明在选秀大会上被火箭队以状元身份选中后激动地跑上火箭队老板身边的一刹那。

没有人的掌声是给强卫兵的,甚至还有人投过来“仇富”“仇权”的目光。

唯一令强卫兵觉得有些成就感的,就是当自己办完了儿子强生的手续后,身后的报名队伍仍旧长龙一样地排着纹丝未动。

强卫兵夫妻俩满心欢喜地带着爱子强盛一齐向往挤出去。

因为按报名的通知说明,明天才会正式上学呢。所以接下来肯定是一家人去游乐场好好地享受一下开学前的“最后的疯狂”了。

强卫兵只顾自己在前面领路,快到走出来的时候,感觉老婆孩子好像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可不就是,强惠惠跟儿子正堵在队伍的中间跟人说话呢。

强卫兵不好大声叫唤,只好又退到强惠惠的身边。

“啊哟,原来是强科长啊。难怪一下子就把手续给办了下来,后面好多人都在对你羡慕、妒忌、恨呢。”颜之夏忙笑着向强卫兵打招呼。

“卫兵,你瞧瞧,强劲这小姑娘是越长越漂亮了呀,你看这张小脸蛋太精致了,就跟她妈妈一模一样的。”强惠惠向颜之夏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一下,然后仔细打量着颜之夏的女儿,嘴上不停地夸奖着。

强卫兵走近了,俯下身子一看,呀,强勇的女儿还真是个美人胚子呀!不禁嘴角一笑。

“叔叔阿姨早晨好!哥哥早晨好!”没想到小小的强劲见了陌生的人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落落大方地打起了招呼。这可是没有颜之夏的任何提醒甚至暗示哟!

“小嘴巴还蛮甜的嘛,你看看,(面向强劲)强劲啊,你见了阿姨也不知道主动打个招呼?人家强劲跟你一样大的,你们俩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呀,你还比人家大几个时辰呢!差距哪就这么大呢?!”强惠惠一边摸着强劲的小脑袋,一边数落着自己的儿子强劲的不是。

“呀,千万不要这样说啊,惠惠。男孩子一路来就是要比女孩子要顽皮些的嘛。不过,要说读书啊,女孩子一般就比不地男孩子的哟!我保险以后读起书来,还是你们家的强劲要厉害点。”颜之夏不想有人把自己的孩子竖起来当目标,马上主动“示弱”找“平衡”。

“之夏,你够厉害的啊,一个人就张罗起来了。勇哥近段时间还好吧?他今天怎么没来呢?”强卫兵知道孩子们的比较还为时尚早,马上就转移了话题。

虽然自己因为岳父的事情“大势已去”,虽然自己还坐在副科长的位子上,但自己现在已经体会到了什么是“冷宫”的滋味了。不过,现在当官的,一般都是只能上不能下的,只要本人没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一般都能“功成身退”的。然而现在自己的副科长之职,只是自己的一块遮羞布罢了,只是没有在科室待过或非本局里的人,基本上也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而已。当然,面对着一无所知的老同学强勇的老婆,客套的关心还是很有必要的。

“哎哟,我也没办法啊,我不出来还能指望谁?强勇就打工的命,哪象你们俩?一个在法院旱涝保收的,一个又这么能干,开上十家超市,每天的钱啊看着哗啦啦地往你家流啊!我们家要有你们家一半的运气就好了,我看我做梦都会笑醒了!哎,没办法比啊,你看你们,一会儿功夫就把儿子的入学手续办妥了,我还不晓得排到猴年马月哟。”颜之夏边说边摇着头,不知是叹息还是自嘲。

前卫兵一听知道这种谈话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这是很危险的“游戏”,绕来绕去不小心把自己的底给漏了,那还等于就是把自己的唯一的遮羞布给当众扯了啊?于是哈哈一笑道:

“不要笑我们了,嫂子。谁不知道?现在只有有能力的人才能在外面混的开哟,就算让我出去,可能还没有人要的。我相信凭勇哥那能量迟早会在外面发个大财回来的。听说你们前段时间已经买了新房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我勇哥还是蛮有能力的嘛。”

“啊呀,砸锅卖铁才勉强买的,还借了一些钱呢。我们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不然一家三代人都没地方住呢!哎,你们俩也是消息灵通啊。说来说去,还是你们好啊,本身惠惠会做生意,随便买什么房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偏你卫兵又有好单位,随便也能分套把房子住住。哪象我们,一家人挤了这么多年了一直就挤在我婆婆的单位宿舍里。切,那是个什么单位呀?说垮就垮了,我们不先找个地方说不定哪一天单位收房子自己还没有地方去了呢?!”颜之夏说的并不全是牢骚,事实就是这样,滨江的国企一家家“莫明其妙”地倒掉了,其中的原因谁又说得清道的明?

“这都是国家的大事呀,我们小老百姓哪里过问得了啊?之夏,改天来我家里玩玩吧,我们就先走了啊。”强卫兵觉得这个话题也谈不下去了,就边说着边拉着儿子强盛向外挤。

强惠惠本来还想跟颜之夏再说几句,看到强卫兵父子俩先走了,也就挥挥手跟着走了。

强卫兵一家人走后,留下颜之夏和女儿强劲继续排队。

看着长龙一样的队伍,颜之夏不免心生惆怅:哎,跟惠惠真是没法比啊,自己又没有钱更谈不上权,人家有门路的轻轻松松地就报上名了。自己不是嫌排队的时间长,而是担心最终的结果是轮到自己的时候,名额已经报满了,自己的女儿报不上名的啊!而这门道,自己哪好意思向强卫兵夫妇讨教啊?!也许强勇在场,情况可能会好些。

还好,最终的结果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

尽管颜之夏从早晨一直等到中午,但最终还是很顺利把所有入园的手续都办了下来,只不过莫名其妙地多交了千把块的赞助费而已。

哎,这就是没有门路的代价吧!

但不管怎么说,强劲的幼儿园读书问题总算是解决了。

办完手续后就马上回去吗?

啊哟,整天面对着“不冷不热”一脸权威的婆婆,颜之夏有点累了。但仔细想起来,婆婆似乎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经常对自己什么都不放心似的不时地要“指点”自己要注意这个了、不要那样了,迭迭不休的好烦人而已;一旦自己稍有不同意见,马上就会拉长了脸以家长身份自居并少不了来“数落”一番。

这就是更年期的女人的症状吗?

颜之夏搞不清楚。

记得以前在深圳,也是俩人相处啊,还算是比较融洽的吧。现在好像一切都变了,不知道是自己太敏感,还是因为朝夕相处,俩人的观点和个性不同累积出矛盾来了。

看来,“距离产生美”一点不假。

颜之夏无力改变这一切,除了每天在强勇打过来的电话里倒点苦水,就只剩下对婆婆的有意无意地“敬而远之”了。

所以,颜之夏这会儿并不打算马上回家的,她想带着女儿强劲先在外面溜溜,累了就顺便在外面吃个午饭然后再回去。

“嗳,我们是装修公司啊,装修大优惠啊。大姐,我们公司把装修的流程和大致用的材料都标出来了,不会骗人的,你看看吧?”颜之夏正准备牵着女儿强劲的手往外走的时候,一个毛头的小伙子冷不丁地塞给自己一张广告单页,还自顾自地热情洋溢地讲解起来,也不管别人感不感兴趣。

颜之夏原本对装修没有什么概念的,尽管自己的新房子迟早都要装修的,但一个女人家家的,没有一个男人在家搞装修是不可能的呀,何况现在连个装修的钱都没有。所以颜之夏礼貌性地听了两句,就用手一推,打算把手上的广告单页还给小伙子。

“大姐,怎么了?对我们公司的装修方案不满意啊?”小伙子似乎有点失落的样子,他似乎已经将眼前的这位慈目善眉的大姐当成了自己的准客户了。

“哎,小伙子,不是你们公司不好,只是我家刚买了房,没有钱装修啊。”颜之夏被逼得没办法,只好说出了实情。

“哎,都不容易啊。大姐,没关系,我也觉得自己今天好奇怪,怎么一见到你,就有一种亲切感!就好像是见了自己的亲姐姐一样,想着帮你做点什么呢。大姐,你看,我也是什么坏人吧?要不这样吧,你让我到你家免费帮你量量尺寸呗。暂时不装修也没有关系,哪天要有了钱或想装修,再打个电话给我就行,我保证还是今天的最低价。”小伙子不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得寸进尺”地“迎刃而上”了。

“哼,我跟你素不相识的,怎么可能让你进我的家呢?再说我暂时也不会装修的呀。你还是找别人去吧。”颜之夏有点不耐烦了,边说边拉着女儿强劲就往外走。

“大姐,听你的口音也是四川的噻。我是四川绵阳的,我来滨江是想重新做人的,这样的机会你不会给你这个老乡吧?”小伙子突然改口说起四川话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颜之夏大吃一惊,这小伙子怎么就听出了自己是四川的口音?难道自己的普通话说的有漏洞?而听他的口音还真是自己的老乡呀!他想“重新做人”?面前的这位老乡是真遇到困难啊?自己总不能“袖手旁观”吧,于是心一软,就掉转头也用四川话开始发话了:

“娃儿,你真是四川绵阳的啊?我刚好也是的呀。你刚才说你是来‘重新做人’的,那是啥子意思哟?不会之前犯了啥子王法吧?”

“大姐,不瞒你说,小弟我以前真的是犯了错误的人呀。有段时间我稀里糊涂地跟一些社会上的人在滨江的汽车站、火车站抢上车人的钱呢。不瞒大姐你说,为此还曾经被公安局通缉过呢。”小伙子低下了头,声音也小了许多,一副在家长面前低头认罪的孩子样。

颜之夏听小伙子说完,大吃一惊。脑子里马上一念闪过,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

难道这位老乡就是曾经光天化日之下在公交车上抢走自己老公的三万块的通缉犯?

怎么办?直接报警?这样肯定会惊动了面前的小伙子,而自己孤儿寡母的也不是他的对手啊!只怕还没有等到警车来,人家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吧?

看到颜之夏半天没吭声,小伙子开始着急了:

“大姐,就算你行行好吧?就让我去帮你家做点事吧。哎,我虽然懂点装修,可是几天一个客人也抓不住呀。只怕辛辛苦苦几天一分钱没有,连口饭都吃不上呢。”

要不先稳住他?等回去给老公打电话商量商量再看怎么办?说不定今天无意中把之前老公丢的钱又要找回来了,至少是有这么个线索了吧?

但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突然被自己领回家,婆婆会怎么看呢?说不定会直接给撵出去的呀!除非给他一个比较“安全”的“身份”?既然真是绵阳的老乡,干脆就说是自己娘家的村里人吧。万一不是抢自己老公钱的坏人,也好办。反正啊,自己家的新房子没装修,铺个床板放床被子也能打发他;至于吃饭嘛,这么一个大活人,作为外地人他找不到活,我嫁过来几年了还不能帮他找的啊?

颜之夏脑子飞快地转了几百次,终于想清了这一“万全之策”,于是呵呵一笑道:

“哎,谁让我这人心太软?你老喊我大姐大姐的,我就不忍看到自己的老乡流落街头呀。这样吧,自打今日起,你就喊我表姐吧,我就算是收了你这个表弟了。但表姐可丑话说在前头啊,你要是不学好,胆敢胡作非为,表姐我可是第一个就要报警抓你的哟!到时候就莫怪你表姐我下手太狠冷酷无情的哟!”

“表姐,你真好!我这个颜某小表弟再敢去做什么坏事,那就是不得好死!怨不得表姐的一分一毫。”小伙子一激动,竟报出了家门。

啊?!真有这么巧的啊!眼前的这个小伙子,自己认了表弟的,是姓颜的,不正是老公曾经跟自己提过的人名吗?看来十有八九就是当时在汽车站伙同他人一起抢走自己老公的三万块钱的主。自己虽然之前只是听老公“气急败坏”地说过,从没见过小偷的本人,今天不但本人阴差阳错地“自投罗网”给自己,还被自己错认成表弟了!天底下再滑稽的事也不过如此吧?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颜之夏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萍水相逢”似地客客气气地应道:

“怎么,你还真姓颜啊?我记得我们绵阳姓颜的并不多嘛。我刚才都没好意思问你的,省得你嫌表姐我象审犯人一样对待你这个表弟的嘛。”

“表姐,你这话说的我这个表弟就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下去了。我算是辱没了颜氏祖宗的啊!所以我不敢回我老汉老母那儿去。我希望表姐这样的好心人给我个机会让我重新做人,我一定不会让表姐您失望的。哪,这是我的身份证。”小颜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身份证来,双手递给颜之夏,似乎自己什么都坦白了。

“你就不怕公安局的继续抓你啊?身份证你自己捡好,我又不是公安局的,再说这东西是真是假我也鉴别不了啊。”颜之夏一摆手,“严肃”的问题也跟着抛了出来。

“都两年多了,我犯了事就跑了,跑了两年多,一直提心吊胆的。现在我想开了,与其这么惊魂不定地度日如年,不如勇敢地面对现实。要是公安局哪天真要抓我,我就进去好好改造一下算了。要是表姐觉得我这个表弟有点靠不住,直接报警我也没有任何怨言的。反正我是诚心想改过的。”小颜说话的时候低声下气的,竟让颜之夏这个表姐老大的不忍!

没错,这个在滨江街头游荡的小伙子小颜,就是当年伙同他人在汽车站抢走强勇辛辛苦苦多年的积攒买房的钱的颜耀祖。他之所以浪子回头,重回滨江,也是出于他本心不坏,良心未泯、赎罪心切吧。

没想到,下了决心来“回报”滨江人民的颜耀祖原本花了血本从门槛最低的装修学徒工兼跑业务做起,学得半生不熟的跑出来却连连碰壁,几天来一单业务也没谈成,不禁让他有点心灰意冷起来。

眼看着颜耀祖可能就要“狼狈逃窜”了,也有可能为了生计被人利用“重操旧业了”,好心的老天爷似乎并不忍心看到这样的悲剧重演,于是就安排了他误打误撞,最后直接一头撞在”冤有头债有主”的“冤债头主”颜之夏的“枪口”上。

颜之夏似乎明白了一切,但仍旧心事重重地将“一无所知”的颜耀祖领进了家门。

一个陌生男人的到来,自然免不了婆婆叶芬的左右盘问。

好在在这之前,颜之夏与颜耀祖已经对好了统一的“口径”,好在乖巧的小强劲也没有当场“拆穿”这事。

颜耀祖的临时住宿当然只能安排在空空如也的毛坯新房了。

这本也是婆婆叶芬的一个大忌,新房自己都没住过,就放一个外人来住?但考虑到颜之夏的一点乡情,再说人家只是打个地铺睡个觉而已,叶芬也就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

颜之夏在新房里安排好颜耀祖的吃住后,便急不可待地在回老房的途中拨通了远在深圳的老公强勇的电话。

“什么?哇噻!就是那个抢我钱的颜耀祖现在就住咱们家?真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啊!你怎么没有报警啊?”电话里传来强勇“惊魂未定”但也兴奋不已的尖叫声。

“切,你也不想想,要是我真报警了,他肯定得找我母女俩出气吧?我一个女儿家手无缚鸡之力哪抗得住他那几下的啊?哎,现在总算安顿好了,不过,这次颜耀祖好象是真心要悔过的呀!看他也蛮可怜的,来滨江东奔西跑了好多天,想帮人家装修公司拉点业务,可能是一笔业务也没谈成的吧,竟然饿了两天的肚子!他大概是听出了我的口音,现在竟又赖上我这个老乡来。哎,我真有些不忍心去举报哟。”颜之夏的心里的确矛盾重重啊。

“那你的意思就是养着他?就算不报案,起码也得打发了他走啊?这样很危险的哟。”强勇似乎明白了妻子的难处,现在开始“退而求次之”了。

颜之夏没有马上回话,她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哎,老婆,你知道这小子是谁吗?他的老头子就是颜忠旺,之前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一身正气抓小偷的家伙,在莫尼卡还摆了我一道,要不是看在她的俩女儿颜如玉、颜如梅都是我的老同学,我早他妈的翻脸了。”听颜之夏半晌没回应,强勇也忍不住“爆料”了。

强勇的这一招果然奏效!

还没等强勇的话音了了,颜之夏就突然象打了鸡血似地叫道:

“原来你都知道的啊?还挖坑让我跳?你这人怎么这么坏呢?你知道我跟颜如玉什么关系吗?比亲姐姐还要亲的那种呀!我说我可以为了她的事什么都愿意放弃的哟!哎,差点上了你的当了。这要是真报了警,以后你让我怎么面对我的玉姐哟!”

颜之夏的话大大出乎了强勇的意料。

也难怪,俩人曾经在绵阳最困难的时候相互“慰藉”过,也算是“患难见真情”啊!

颜之夏最大的特点就是“爱憎分明”。她想着当初自己流落在绵阳街头被迫艰难地搞起婚庆公司的时候,就是得益于她颜如玉的意外介入,在她看来这不只是对自己事业的重要声援这么简单了。而通过那次“机缘巧合”,俩人一见如故、惺惺相惜算是结下了至死难忘的姐妹情感。而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情感一旦结成,往往会超出亲姐妹的份量。

“哎,老婆还是你想的周全啊。我只不过一时冲动犯了浑了。哎,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就算现在把颜耀祖抓起来,我们的那三万块也肯定是追不回来的。算了吧?也好,过几天我就给你汇一笔钱去。不过,说不定你可以利用这小子帮咱们新房子免费装修呢。”强勇想了想,只得向老婆低过头了,但临了打的如意算盘有点像是在开玩笑。

“啊?当真有钱来搞装修啊?你不会是骗我的吧?哼,亏你还想的美啊!还指望别人免费帮咱们装修?噢,我差点忘记了,你这么多天在深圳找到工作没?现在人在哪啊?都干什么工作呢?”颜之夏也突然觉得自己忘记了许多问题呢,也许是之前太习惯了老公在深圳的怎么干都有活儿似的。

“说起来你肯定不太相信,你老公我现在就在颜忠旺的手下呢!”强勇“语出惊人”。

“什么?你在颜伯伯那?不会吧?你也跟着他收破烂啊?你还让我报警?你这个人一点脑筋都不长的啊?哎,他们家里的那个小女儿颜如梅不在家啊?”颜之夏一头的雾水,这实在太赶巧了吧?而老公居然跟着收破烂的颜伯伯颜忠旺干起来了。

“哎,说起来话长。我这次回深圳发现情况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啊,家具行业好像在重新洗牌似的,对于我们这些自视清高的‘遗老’们似乎并不感兴趣。我三个月前偶然在找工作的途中碰到了颜伯伯,他当时也是在痛苦的挣扎中啊。。。。。。”强勇并没有马上正面回答老婆的问话,而是“煞有介事”讲起故事来。

“我真服了你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长篇大论地给我讲故事。哎,别拐弯抹角地绕弯子,电话费是要钱的呀,你就直说吧,你现在颜伯伯那干什么吧?”颜之夏及时叫停了强勇,她要的只是“答案”。

“啊呀,老婆你怎么对我一点耐心都没有啊?好,就按老婆大人的要求说吧,你老公我现在在颜伯伯这转行搞着工程呢,我是现场的代表。放心吧,你老公再不济也不至于干那收破烂的勾当啊。”强勇这回算是“言归正传”了。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收破烂的颜伯伯居然也在搞工程?你说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颜之夏似乎更惊奇了,深圳的事、深圳的人真是无奇不有啊!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你知道的,以前颜伯伯靠的都是靠他小女儿颜如梅替他打江山的,颜如梅不是99年就离家出走了吗?颜伯伯没办法找我帮他搞了莫尼卡的垃圾承包,这些都是他自己说的。因为没有颜如梅不要说新厂不好弄,就是已经签约的也开始挑他的各种理由,总之就是不买他的账。我知道颜如梅其实也没跑多远,2000年春季展销会我们俩还碰到过呢,你说她去哪?居然就在东莞那跟着颜静颜欢姐妹俩一起干着呢。她曾经嘱咐我们无论如何不要告诉她老汉的,她也想在外独立地生活,证明自己的价值呀。我哪敢多嘴啊?”强勇又开启了“长篇大论”的模式。

“听你说话好费劲呀,这跟颜伯伯突然做工程有什么关系?他会么?真奇怪啊,他是万能的啊?”颜之夏不等强勇说完,就插进了话,这样也许能够加快谈话的进程呢。

“怎么没有关系呢?颜伯伯承包垃圾本是一件一本万利的好生意,但颜如梅一走,那样冲着她而去的厂长们大多就不再理会颜伯伯了。合同到期竟没有一家愿意续约的,颜伯伯一气之下就改行了。改什么呢?村里正好要修一条公路,而平时颜伯伯做人很活的,跟村长关系处得相当之好,听说村长家的修修补补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杂事他全包了,还一分钱不收。村长自然记得了他的好了,这会儿有工程了,正好还不准村里人自己接,说是避嫌。这下美死了颜伯伯了,所以这几个月我就跟着他东跑西跑的跑上面的手续啊。这年头,只要有公司的资质,只要底下有人做事,谁还管你懂与不懂的啊?颜伯伯这回算是赚大发了,我也跟着落点辛苦钱呗。”强勇这回说得比较急点,一口气不换地,生怕老婆又插嘴。

“哟,真是一切皆有可能啊,看你也激动得不行了。那我请问强勇先生,你所说的这点辛苦钱到底是多少啊?”现在轮到颜之夏不急不慢地来调侃老公来了。

“报告老婆大人,颜伯伯答应说过几天,等拿到工程的材料预付款,就给我开一万五的工钱出来,你看成不?”强勇借老婆的口吻,也不失风趣地如实“禀报”了情况。

“真的这么多啊?这还差不多,不过你还得继续努力啊,强勇同志。有这笔费用,我们家的新房装修就可以开始启动了。现在离过年还有那么几个月,你要是再弄点辛苦钱回来,我保管你过年回来能踏踏实实住上新房子的哟!”颜之夏一听大喜过望,这回老公挣的可不比之前做什么生产总监的大头衔的少,也忙给自己添上点新的任务来。

“好嘞!颜伯伯的工程年底也差不多要完工交付了,完了正好回家过年了,我也就可以拿钱走人了,明年有活的话就再过来接着干,没活儿再找其他的工作呗!关键是咱过年有新房子住咯。”一说到新房,强勇的心里也乐开了花。

“切,看把你美的。这一切闹了半天还得在人家手下混日子啊?谁在前段时间不是吵着要举报人家的儿子么?现在人还在我手上呢!要不要把这事告诉颜伯伯啊?真是冤家路窄啊,我们俩家的缘分就这么好,想躲都躲不开啊!”颜之夏听强勇高兴的样子,就怕他乐坏了,忘了顺手做这个“唾手可得”的大“人情”呢。

“还是老婆说的有道理啊,我一高兴差点就忘了呢。这可是颜伯伯的一大心病啊!我还是直接了当地告诉他吧,说不定等会儿我一告诉他,他都要高兴地跳起来呢。要是硬要多给点钱,我也只好勉为其难替你收下了。”强勇也反应了过来,马上认真地回应着。

“切,还替我收钱呢?我怕你想钱想疯了吧?这个钱也敢收啊?后面他儿子说不定真能帮我们家装修呢。那他问谁要工钱啊?几十岁的了,说话也不过脑想想。还有哇,别一高兴就把颜如梅的下落给抖露出来了啊,这个我玉姐既然也去了,千万千万别让颜伯伯知道。一个已经让他头疼了,再来一个,老账新账一起算,谁受得了?!我之前跟玉姐在一起的时候,我很清楚她对颜伯伯是什么感觉的,说起来就恨的牙痒痒的!既然大家天各一方相安无事,就别一高兴什么话都抖了出来!颜伯伯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万一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她俩姐妹可就没有安身之地了!不仅两姐妹就会一辈子怪着你的,我也会一辈子不会原谅你的哟!”女人的心,海底的针!颜之夏的话果然是心思缜密的呀。

“好好好,一切但凭老婆大人作主,小的照办就是了。不过,我也要顺便提醒一下,就是不要急着告诉颜耀祖真相,特别是我在他老汉这儿打工的事。年轻人做错了,原本想偷偷地改好了才敢出来见人的。现在应该还不是时候,现在还没怎么改过就突然暴露在大家面前,这样一旦被人举报,对他的打击会是很大的。就让他悄悄地重新做人吧!好了,过段时间等我的工资发了,就给你全部汇过去。如果你有信心一个张罗,想装修就试着装修吧,不想搞就给颜耀祖在附近找个工作什么的,也省得他没事干闲得慌,再说我们家也不能长时间白养个这么大的后生嘛。好了,没有什么,我就忙去了,颜伯伯好象在叫我呢。”强勇一口气把心里想说的话一股脑儿倒了出来,还没有等颜之夏回话,就匆匆地挂了电话。

“说这么长时间的电话,是你老婆来的吧?我都喊你半天了。”一旁的颜忠旺早等的不耐烦了,脸绷得很紧。要不是处处要依靠着强勇,就他的那点脾气恐怕早就吼叫起来!

“颜伯伯,我今天可得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你可得站住了,这可比你这工程赚钱更有意义了!”强勇的喜形于色,欲言又止,让颜忠旺大感意外。

居然还有比自己这回的工程赚大发了还要有意义的事?入乡随俗,按广东男人的说法,除非是死老婆和中彩票两件事呀。可是,这显然跟自己一点都沾不上边的呀!

看到颜忠旺半信半疑的样子,强勇突然改变了直接说出“答案”的主意,试图让颜忠旺“享受”一下坐过山车的滋味:

“颜伯伯,在听好消息之前,我得沉重地跟你报告一个坏消息哟!其实你应该心里有数的,我之前说过的,那就是去年在汽车站抢我钱的人找到了!”

“这是什么消息?明明是好消息的嘛!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你小子不是没事耍你伯伯来玩的还是炫耀你自己啊?切,这分明就是你自己的一条好消息嘛。”颜伯伯情绪激动地抢白,显然有点“贵人多忘事”啊。

“颜伯伯,可能已经你忘了,当时我报案的时候就跟你说过了,其中的一个长得特像你们家的颜耀祖呀?这回他自己也承认了。”强勇边轻声地提醒着边观察着颜忠旺的反应。

“啊哟!原来真是那个孽种啊?!我说这几天左眼皮没事老是跳,一跳就准保没什么好事!哎,都是他自作自受!我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的,抓到也好啊,也省得我跟他老母整天为他提心吊胆的。”颜忠旺被唤起了记忆,有点“恼羞成怒”。

谁说不是呢。明明有一双儿女却没有一个呆在自己的身边的,实在是做父母的失败啊!

“颜伯伯,接下来我可要公布好消息了。还就是刚才的这一条,结果我把它改了!我们没有把你们家的耀祖送进警察局,而是由老婆发现后留在了家里,算是收留了他吧。天底下就有这么巧的事?我们俩家的缘分就有这么深远!颜伯伯,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你儿子现在就呆在我家里吃着喝着好着呢,特别说明一点啊,我老婆心慈手软的一直没有报案哟。”强勇看颜忠旺“垂头丧气”的样子,开始来发第二个“大招”。

“什么?在你家?真的啊?!真是‘冤家路窄’啊!不,应该叫‘不打不相识’吧。强勇,我们叔侄俩也算是真有缘份啊!你看,这会儿,你婆娘没报警而是帮我收留了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算是帮我这个做老汉的尽了教育儿子的义务了啊!你呢,刚好在我这里上班,帮我做事。放心,你颜伯伯我也不是那种见利忘义之人!我娃儿之前抢你的钱,跑不掉的,现在也该我这个没有尽到做老汉责任的人来偿还了。”颜忠旺情绪激动甚至有点“喜极而泣”了,不过越是这样越“思如泉涌”,真正体现了他一贯“脑子好使”风格啊。

是啊,就这么一个外人看来整天神五神六的铁打一样的老头子,这会儿竟软弱得像个孩子般的“老泪纵横”了。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没到伤心处啊!自己年事已高,儿女自然就是自己的唯一希望!所以儿女们的得失已经远远超过在自己心目中的份量!

强勇只是想把事情说得更悬点,好让颜忠旺这个老板记忆深刻点,没想到“一点就通”的颜忠旺竟然一副天生的好演员材料,说来就来一场“哭戏”,临了还加戏似地抛出了“子债父还”的话题来,这让强勇惊讶得半天不敢接“招”。

本来嘛,“子债父偿”在一般人的眼里也是天经地义的,何况现在的颜伯伯手上已经攒了不少的银子,完全有能力替颜耀祖的过错来偿还一切损失的。但是自己刚才的“爆料”似乎有向颜伯伯“讨钱”的嫌疑,何况自己的钱被抢已经过去了两年多了,自己后来不是已经通过努力和省吃俭用勉强弥补了过来了吗?哎,算了,就当是自己大气地做回“好人”吧!还有还有,还有可能正如老婆所言:说不定家里房子装修的事还真用得着他颜耀祖呢。到时候,谁向谁要钱还说不定呢!

看到强勇没有任何反应,颜忠旺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可能有点“不足为信”,于是顺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只老式的手帕揩了揩,然后破啼为笑道:

“强勇,我知道你娃儿是啷个想的啊。我老颜没有读到什么书,大字认不到几个,扁担倒下来不知道是个一字。本来这工程上的事要是没有你做我的狗头军师的,我哪有这胆敢接手的啊?就算勉强接了手也没有这么顺利的哟!这个我心里明镜似的。说实在话,我之前也没有给你开好高的工资,现在你又帮我把儿子找到了还留在家里管吃管喝的,你们一家人算是把好事都给我做尽了,总得容你的老伯伯我做一回人吧?我也不瞒你说,这工程的材料预付款下来,别说我还你的三万块轻松得很,就算是我在深圳包养个把女人也是绰绰有余的啊!哈哈哈,开玩笑的啊,我知道你娃儿不是乱来的种。但钱的事,咱爷儿俩谁跟谁呀?你也不要再跟我老颜客套了,那三万算什么?何况本来它就是你的钱。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要真的空口白牙地朝我借几万块钱,我还不一定答应呢,哈哈哈。”

强勇还能说什么呢?

强勇恐怕唯一能够想到的一句话,就是:好人必有好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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