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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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螺声停了,他落到了谷底。
柏崇觉得头脑发晕,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明明他刚才抱住了灵川,明明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可是为什么,他还是消失了,他还是离开了。为什么?
山崖下那么冷,他会受不了的。柏崇迷迷糊糊就要往下跳,被匆匆赶来的杀狼军一把抓住。
“殿下,不能跳啊,下面深不见底,贸然跳下去太危险了,我们去山崖下找,一定能把灵川大人找回来的。”
“现在就去找。”柏崇回过神来,向山下跑去,狐狸找了位当地的老人做向导。
老人摇摇头:“这座山是荒山,打猎的人都不敢进去的,这个断崖很高,少说也有几百米,下面错落着许多小山峰,人落下去,必然是尸骨无存。”
“阿公,劳烦你带路,我们要到山崖下面去找人。”
拿了许多黄金,老人终于答应带他们下到山崖下面去找,走了一天一夜,到了山崖下面,却是一无所获。
山崖下什么都没有,柏崇握着手心里那片白色衣襟,彷佛看到了一片云,他就像一片云一样,在风中聚了又散,最终消失得干干净净。
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抓不住。
柏崇回了军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部署作战计划,没了邪物作祟,仗打起来轻松多了。加上他有那封先皇亲笔写下的传位诏书,很多藩王都起兵拥立他,柏巉和迎王渐渐不敌,孟怀玉也带着西夏的军队悄悄撤退。
一场惨烈的战斗过后,迎王兵败自杀,柏巉也不知所踪,他所谓的联军其实不过是一盘散沙,邪物在军营中肆意杀人饮血,早就寒了将士们的心,在训练有素、军纪严明的杀狼军面前,不堪一击。
这场仗终于打完了,将士们凯旋而归,皇城里喜气洋洋,准备迎接新皇登基,混乱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迎来一个统一的新局面了,天下一朝无主,就不可能有太平日子。
百姓们也都心怀希望。新人总是会带给人新的希望,即使他们的苦难一如既往。
众人跪在城门外,在回朝的人中寻找着新君的影子,可新君似乎并不在其中。
“即日起,由我代为处理朝中的政务,崇王殿下有要事在身,暂不回朝,诸位都散了吧。”
众臣迟疑,天下已定,新君不继位,这算什么事?
“军师大人,殿下到底在哪?殿下起码得回来登基吧,他不登基,靖国就没有君,国中无君,何谈治国理政、天下太平?”
“殿下会回来的,他只是还有事情未做完,等他做完,自然会回来,我们耐心等他回来,他不会抛下靖国的子民不顾。”
众人默然。
一叶孤舟在辽阔的河面上漂浮。舟上的人身姿挺拔,一副寻常贵公子模样打扮,只是腰间配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彰示着其身份不同寻常。
他泛舟游荡在附近很久了,踏遍了周遭的山川草木,寻遍了角角落落。
他不相信灵川就这样离开他,就算是离开了,也要找到他遗留下来的痕迹,哪怕只是一块骨头,一根发丝。
久而久之,也觉得这种独处的日子颇为不错,不过,也算不得独处,灵川一直在他心里,时时刻刻陪伴着,一刻也不曾离开过。
偶尔他也会去城里转转,看看人间烟火,打探打探消息,从前,人间烟火离他很遥远,从小就是在深宫大院中享受着锦衣玉食,没见过煮饭的炊烟是什么样,也无法体会市井里少年用石子弹山雀的乐趣。
现在他越来越喜欢人间烟火的味道,总是来这里喝上一碗梅子汤,看手艺人吹糖人,买上一串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看人来人往的街市,听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也许这才是生活。
做糖葫芦的是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妇,看到柏崇来,连问都没问,就挑了两支果儿最大最圆,糖黏得最多的糖葫芦串,递给他。
“公子来啦。”
柏崇从口袋里摸出几枚铜钱,递上去。
“公子,不用了,今日是七夕,老汉我请公子和尊夫人吃糖葫芦,糖葫芦是自己做的,不值钱,公子莫嫌弃。”
柏崇心里一动,自从他隐姓埋名以来,总是会被一些贫苦人的小小善意打动。
“那就多谢老丈了。”
“公子次次都是买两支,想必是给夫人买的,怎么不带着尊夫人一块儿来呢?”老婆婆笑眯眯地问道。
“他不喜欢抛头露面。”
“是了,公子的夫人必定是富家小姐,尊贵千金,怎么可能随意出来闲逛呢,是我们失言了,公子莫怪。”
“没关系。”柏崇笑笑,提了两串糖葫芦离开。临走时,还是偷偷把钱放在桌上。
今日是七夕了,不知不觉,时光走过了一年,他找灵川找了一年。
街市上人头攒动,柏崇不喜欢人多热闹,想回山里一个人待着,对着月亮和灵川好好在一起过七夕。
正要离开,听到前面一人喊道:“快去苏州河听曲子,听说那里新来了个琴师,风姿卓绝,琴音绝妙,轻易不肯出来露面弹奏呢,今日在水云楼上奏琴,快去看,晚了就没好位置了。”
琴音绝妙?再绝妙也不可能有他弹得好。柏崇心里暗笑,却按捺不住好奇心,随着人流走了过去。
柏崇有钱,花了大把银子,买了最前排的座位,喝着茶等。足足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楼上的琴音才响起来,楼上仍是关着门,听曲的看客望不见琴师的模样。
不过柏崇也不介意,他不想看人,只想听一听琴曲。
他不懂琴艺,也不懂音律,但琴声一响,便听出来,这是他所熟悉的声音。
他不会听错,这世上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弹出这样的曲子。
并未急着上前求证,柏崇很耐心地听着,他想起那年的元夕夜,他故意让柏巉看到他和灵川欢好,又逼他弹琴,直到手指被琴弦割破,都是血。
那支曲子和现在这支一模一样。灵川告诉过他,这是一支古曲,是昆山的长辈教他的,别人不可能复刻得来。
直到这支曲子全部弹完,碗里的茶冷了。
柏崇站起来,足尖点地,纵身跃到楼上,推开那扇门。
灵川正坐在琴前,一袭白衣,琴弦还在轻轻抖动。他抬眸望向柏崇,眼底的深情像一汪湖水般溢出来。
嘴上却是带着一丝责怪:“这位客人怎可如此莽撞,未经允许便擅自上楼,实在是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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