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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雍冷冷看向他,他与许庭策之间营造出的友好关系,迅速土崩瓦解。
“她是我陆时雍的娘子,探花郎有何指教?”
“指教倒是不敢当,她是我的一位故人。我得带她回家。”
许庭策的手还没碰上她的衣摆,便被陆时雍侧身挡了过去。
陆时雍怎会让他如意,生平他最讨厌有人染指他的东西。
这是他自己花三十两买的娘子,自己没说不要之前,任何人都碰不得。何况她现在手里头还握着自己需要的青州军,自己更不会放手。
想从他手里带走她,做梦去吧。
陆时雍半分都不退让。
于雪浓第一次感觉自己还挺有市场,被两个男人争。
自己两世的桃花运,就在今日爆发了。
可惜啊,有些人注定是没有缘分。
父亲身死被贬途中;哥哥死前握住自己的手不住的念着许家,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母亲则受不了打击,随父兄而去。好好地家就散了,而今许庭策说带自己回家,她哪里还有什么家?
于雪浓闭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出。
她作为另外一个人的恋慕已经结束,她的梦也该醒了。
一口地道地吴侬软语,“雪娘自幼在相城河长大,一直生活在苏州城里,想必是探花郎认错人了。”
说完她搂住陆时雍的脖子,略带撒娇地口吻说道:“刚刚跑得急了,脚踝崴了一下可疼死了。回去了之后,我罚你亲自替我上药膏子。”
鼻尖轻轻地在陆时雍肩头嗅了一下,“喝了这么多酒,难闻死了。”
她能清晰的感受陆时雍身体的变化:从紧绷到松弛。
爽朗地笑声从陆时雍胸腔发出,他将于雪浓搂得更紧了些,“娘子发话了,小可自当从命。”
又来,陆时雍哪哪都好,他心情好的时候,就喜欢扮一扮柔弱书生。
于雪浓忍他这点很久了,她在人瞧不见的地方,狠狠地将陆时雍的皮肉拧了一圈。
陆时雍没个防备,闷哼一声。他凑到于雪浓耳边低声道:“娘子好生调皮。”
他俩的小动作落在许庭策眼里,自是新婚夫妻蜜里调油的模样。
他陆时雍过几日北上成了军奴,有没有命回来都两说,她现在不过是被陆时雍一副好皮囊迷了心神。压根就没想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何处境!
他曾跟于大人承诺过,会好好照顾她。他将她弄丢过一次,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
许庭策的神色并未半分松动,柔声哄着于雪浓,“现下不是赌气的时候,你先跟我回家。你就不想你许伯伯,许娘娘了吗?你不在的这段日子,你许娘娘都不知道哭了多少场了。纵然你不想见我,你是不是应该去见见许娘娘呢?”
许庭策打了一手好感情牌,许娘娘是许庭策的母亲,许娘娘一连生了三个孩子,个个都是男娃,没生出女儿,许娘娘一直心有不甘。
后来自己去了,她是发自真心的疼,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紧着她先来。许娘娘家里头的小儿子,常常吃醋,说他娘不疼她。
于雪浓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当时是令人怀念的日子,但仅仅也只能怀念。
她发现原来自己的声线可以像沁入碎雪的山泉,听之令人遍体身寒,“雪娘不知道探花郎说些什么,天色已晚,雪娘要同相公回家了。”
陆时雍趁时说了一句,“劳驾!”
她只是在生自己的气,怪自己没有找到她,便成了亲。
“你们的婚事没有经过三媒六聘,你同她的婚事做不得数。”他决计不会让她在离开自己的视线,他要弄清楚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陆时雍眼睛一眯,有些人当真是喜欢找死。
远处倒是传来一行人的脚步声,没多久的功夫一群打扮精干的小厮将他们围住,一个清丽的女声响起,“郎君想必是吃醉了,来人,将郎君扶上马车。”
就这样,刚刚还在放狠话的许庭策,硬生生地被请上了那辆华丽又张扬的马车。
女子微微朝着他们点点头,便带着一队人马扬长而去。
人都已经走了,她同陆时雍的戏也不需要做下去了。
她说要下来。
陆时雍却是不让,反倒还把她搂得更紧,“夜深了,小可也要带着娘子回家了。”
于雪浓翻了一个白眼,“陆时雍,你能不能不演你的弱书生戏码了?”
陆时雍未置可否,于雪浓拗不过他,他愿意抱就抱着吧,反正受累地又不是自己。
说完她还伸着胳膊环绕着他的脖子,让她自己更舒服一些。
竹影浮动,月华迤地,夜风好似能醉人,他们的衣袍交缠着,有一股说不出的缠绵。
坐在马车上的女子,挑开帘子,“郎君,你清醒了吗?”
****
陆府
于雪浓原本以为陆时雍会数落自己,数落自己不小心,原本敌明我暗的大好局面被她的【少女情怀】弄得一地鸡毛。
“对不起。”她真心实意地跟陆时雍道歉。
陆时雍微微有些讶异,一项眼高于顶的于大小姐还会道歉,她最喜欢干的事情不就是一言不合拔刀子吗?
她瞧着陆时雍一边打地铺一边说道:“只有跟过去告别,后头的路才能一往无前。”
这话又像跟她说,又好似是他自己说。
“我没几天好日子了,过两日我便会以军奴之身启程北上,这世间再无陆公子。”
他的瞳仁黑得发亮,就这么定定地瞧着她。
“你可想好,真的愿与我去霸州?”
于雪浓低垂着眼,让人见不到她真正的神色,“苏州到霸州山高水远,纵你一身本领但总归还是一个人。”
她来陆府的日子虽短,但她不傻。
表面上陆府所有的东西都任他调配,整个陆府的人都知道,他回不来了,在他走之前,何必不让他舒心几天。
陆时雍压根没想过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于雪浓瞥了一眼陆时雍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我十岁的时候,我一个人偷偷从京城出来,去寻我爹,他们都说我爹死了,我不相信,我得自己亲自去看一眼。”
于雪浓的神情让陆时雍感觉她在透过自己看另外一个人。
“我在进陈州必经的关隘口,我瞧见了我哥哥。我正打算叫我哥哥时,我哥哥被人推了下去。我拼命捂住嘴,千万不能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那群贼人环顾了四周,确认没人,伪造出马车跌落山崖的迹象。他们好狠毒地心肠,我父兄征战沙场,将自己的忠诚献给皇上,献给国家,最后落得身死他乡,身死悬崖的境地。
后来朝廷的旨意又下来了,我在我哥哥死的关隘口等他们。我看看朝廷还要不要脸面,他们会不会把我也推下去。我要进京去替我父亲,我哥哥讨公道。”
陆时雍的心也被揪了起来,忍不住问道:“后来了?”
“魏叔便出现了,他将我打晕了过去,把我带回这苏州城,很长一段时间他不允许我出门,他教我习武,给我改了一个名字,魏雪娘。
他说我父亲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怕我有负担,说是我爹派他过来的。”
于雪浓吸了吸鼻子,“我爹那人,当了一辈子兵,一辈子的直肠子,他要是能想起安顿家小,我家能是现在这般模样吗?”
她告诉自己她要读书,考科举,她要做官。她自己要亲自试一试,书读多了,心肠会不会变硬变黑。明明她父亲顶好的人,却没有好下场。
陆时雍不擅长安慰人,他一直以来学习更多的便是如何撩拨人心,利用人心。
于雪浓一脸决然说道:“此番去往霸州,你决计不会有事,我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于雪浓的这番话,让他愣了一下。
父母早逝,他一直以来由祖父抚养,祖父为人古板刚正,对他亦是训诫得多,慈和得少。祖母虽怜悯他孤苦无依,虽疼他,但家中子嗣颇多,祖母亦是不可做得太过偏颇。
除了师父之外,倒是有另外一人在乎自己。
陆时雍轻笑了一声,他走过去将蜡烛轻轻吹灭,“夜深了,于小姐睡吧。”
于雪浓躺在床上,瞧着打地铺的陆时雍,她鼓起勇气问道:“你有银子吗?两日之后就得去霸州了,我想买些东西带着。”
“我的钱都在那妆奁里,你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他会在自己最大的限度里,给她自由。
于雪浓原本以为需要跟陆时雍好好解释一番,没想到他问都没问,但她仍然忍不住跟他解释。
“苏州到霸州到底是三千多里地,光靠着腿走,还不知道走到何年月。我买一辆马车,买一些路上能够吃的,用的东西。你若是累了,你还能在马车里头歇歇,别还没到霸州身体就坏了。
最重要的是,军中贪墨横行。”
她不好意思说他是军奴,换了一个说法:“你又是最底层的,发到你手头能有什么好东西。还不如自己备下些,能保上命来。”
于雪浓仍旧不放心,嘱咐道:“战场凶险,你去军营里头,不要想着出人头地,那些死得快的,都是想建立大功勋的。”
陆时雍一时间神色有些复杂,他把她卷进来到底对吗?
门外传来两声细弱地敲门声,陆时雍瞥了一眼睡得香甜地于雪浓,他走过去替她掖了掖被角,当真是一团孩子气。
未曾耽搁太久,起身开门,“傅师傅,可是办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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