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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雪浓打着哈哈,“当年我从许家离开之时,什么东西都没带走。我若是有东西,也应当在许相公家。”

陆时雍未置可否,她既然不愿意说,那自己也不要勉强。

于雪浓见陆时雍并未追问,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驾马车的陈平一头雾水,“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都听不明白。”

陆时雍靠在马车上,“既然如此,课业不可落下,你将先前我让你看的注释悉数背一遍。反正也是闲来无事。”

陈平都替于雪浓感到悲惨,幸亏自己只是赶赶马车。

于雪浓:……

她对上陆时雍凌厉的眼风,她的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的,陆公子。”

陈平心下暗唾,“一点骨气都没有!”当然了,他也没有多少。

在陈平马上都要受不住的时候,于雪浓终于背完了。

耳根子也终于清净了。

他当真不明白,跟秃驴念经似的,有什么好的!

哪有搂着红楼里头的姑娘带劲!

陈平想到这里心头热切了些,等他将陆时雍押送至霸州,他可得好好松快松快。

他们大概又跑了二十里的路途,当真有些人疲马倦。

他们再也不敢投宿孤庙,恰巧路过一个村子,陆时雍颜色最好,让他刷刷脸,睡到人家里头,省得担惊受怕。

陆时雍原本想要拒绝,但看着于雪浓眼中呼之欲出的期待。

刷脸就刷脸吧。

颜值高就是好,很快他们便找到一户人家借宿。

于雪浓又掏出搜刮陆时谅时截留下的银子,递过去给那对年轻夫妇。

劳烦他们烧些水,他们在泥地滚又雨里淋,身上还带了些伤。

总归需要洗澡处理一下。

这对年轻的夫妇看见银子有些受宠若惊,推辞了几下,拗不过于雪浓便接了下去。

毕竟这个女郎给的银子,可是够他们一大家子半个月嚼用。

于雪浓松了一口气,睡人家家里头,还指挥人家干活,不多多奉上些银钱自是面子上过不去。何况他们一下子要烧三个人洗澡的水量,也是大工程。

她问妇人要了些皂角,清清爽爽洗了头发,身上就略微用另一桶水擦拭一下。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沾了水,让她忍不住惊呼。

这帮黑衣人,当真是不做人子!

但她一合上眼,脑海里全是孤庙里头断胳膊断腿,头颅满地滚的场景。

她吓得坐了起来,下意识得想要喝水,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这个毛病,反正一紧张就需要喝水。

她路过陈平于陆时雍的房间时,陈平的呼噜打得震天响,她都有些同情陆时雍了。

她端了杯水,正准备回房间的时候,恰巧陆时雍将房门打开。

两人都愣了一下。

陆时雍有些不自在的将脸偏了一下,玉色的脸庞浮现些许可疑的红晕。

她浑身带着皂荚的清香,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肩头,衬着巴掌大的脸,更显荏弱。

于雪浓瞧着陆时雍抱着被子,估计是想要去哪对付一晚。

忍不住好笑,恰巧陆时雍垂着脸,灯火给他的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于雪浓鬼使神差的开口,“要不你去我房里头对付一晚?”

说完于雪浓便有些后悔,哪有女孩子主动邀约男人去自己房间的。

场面突然有些冷了,于雪浓又说了一句,“你不来就算了。”

她似乎又说错话了!她表达的意思不是她说的意思!谁来帮自己解释一下啊!

感觉自己这解释简直就是越描越黑。

陆时雍倒是轻笑了一声,“那小可就有劳于小姐。”

于雪浓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现如今这家伙心情挺好,只要他心情好,他就会「小可」长「小可」短的叫。

于雪浓忍不住出言解释,“你别误会,我晚上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有些害怕……睡不着。”

好吧,她以肉眼可见的发现陆时雍面色冷了下来。

陆时雍冷然道:“陆某还是有自知之明,现如今陆某不过是一介军奴,自是摆的清自己的位置。”

你瞧,这人,说翻脸就翻脸!

一翻脸就自称自己是「陆某」!

哎,惹不起惹不起。

于雪浓考虑到他肩膀受伤,让他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他肩头的伤,反复撕裂,要是养不好,今后怕不是隐患。

她抱着一床被褥,随意在房里找了两柄长凳拼在一处,

“现下我身量小,我凑活一晚。”

于雪浓躺下试了试,睡得不算舒服,但也能睡。

陆时雍神色复杂,自己现如今还要被一个女人照顾。

于雪浓倒是没有陆时雍那么多百转千回的心思,也许是累极,脑袋挨着长凳便睡了过去。

翌日日上三竿。

陈平用手摸自己身侧的床铺,陆时雍不见了!

他吓出一身冷汗,自己还得押送他去霸州,要是人丢了,他也得吃瓜落!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踹开于雪浓的房门。

恰巧于雪浓在凳子上翻身,又被突如其来的踹门声惊醒。

她连人带被摔在地上。

陈平大马金刀的走进来,看见睡在床上的陆时雍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于雪浓大清早被人吵醒,一肚子气道:“一大早晨发什么疯!”

陈平羡慕,到底是世家贵公子,被贬成军奴了,都还有姑娘愿自荐枕席!

陈平用手捂住眼睛,退后道:“你们忙,你们忙!我就不打搅你们的好事!”

这家伙还贴心的把门关上,于雪浓坐在地上一脸懵。

他们借宿的人家也听到动静,赶忙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被陈平拦下,他朝人家拱拱手,“无事,不过是我那两个弟弟妹妹在打闹,随他们去吧。”

虽然那对年轻的夫妇有些狐疑,但也不好直接冲过去一探究竟。

恰巧陈平腹中饥鸣,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陈平有些羞赧,“让人见笑了,平只能厚颜问问可有吃食让肚子不在饥鸣?”

那对年轻的夫妇笑道:“家中父母老迈吃不得油腻之物,我们煮了些米粥配上些饼子。”

陈平大笑,“如此甚好。”

一大锅的米粥都被他一人造进肚子里了,饼子也被他吃的七七八八。

这对年轻的夫妇眼神对了一下,还有两个人没下来,少不得害得做些,昨日给了他们不少银钱,若是让他们吃不饱,那他们就太失礼了。

他们少不得又开始生火做饭。

于雪浓和陆时雍收拾完下楼之时,陈平已经跟男主人聊得热络,还跟他们的几个孩子相处的都算融洽。

于雪浓瞧着女主人端出新的一锅粥还有饼子之时,她便明白怎么回事。

她告了声少陪,去马车里头装了些青盐和茶叶,这些便当做是他们的餐资。

他们仨吃饱喝足,看看日头他们得出发了。

于雪浓都想在这多住上几日,等彻底休息好了再说。

但一天五十公里的路途,可是硬性规定。

还好今天没有下雨,加上他们借宿的人家厚道,给他们的马喂了草料,马车都打理得干干净净。

今天陆时雍给她规定的任务背诵完《孟子》梁惠王、公孙丑篇。

于雪浓倒吸一口气《孟子》可不比《论语》简单,更为朗朗上口。《孟子》一篇就三千多字,快赶得上一篇论文,结果这陆时雍一下子还要自己背诵两篇。

陈平不明就里,“前两日你背得不是挺好的吗?他让你背,你就背呗!左右赶路也不耽误。”

于雪浓:……

陆时雍见于雪浓面露难色,在马车里头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道:“难度确实高了不少,那你就只背诵梁惠王篇。”

于雪浓时一个不服输的人,她说不必,自己定然能背诵下来。

陆时雍微不可闻的颔首。

于雪浓仔细读来,放在战国春秋时期宣传儒家思想,追求王道,难怪孔子惶惶如丧家之犬。

于雪浓细微的神态落入陆时雍的眼里,他开口道:“似乎于小姐有不同的见解,可否说来听听。”

他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吗?

自己的想法都能被他洞悉到?

“在大争时期,追求王道本就是缘木求鱼。

说得更直白我现在很饿,我希望能吃到一碗白米饭,霸道就是直接给我端上白米饭,别的不管,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王道则是告诉我,肚子再饿,也得白米饭配鲜鱼。细细地教你如何做一条鱼,如何片鱼,如何调料,如何炮制。期间夹杂若干吃饭注意事项,不可吧唧嘴,不可跷二郎腿。

王道从一开始便忘记,我开始所求的不过是一碗白米饭而已。”

陆时雍若有所思,他倒是第一次听到此番论调。

“于小姐的观点倒是令人耳目一新。”

既然聊开了,她索性就在多说上一些,“现如今……勉强……四海升平,需要用儒家思想禁锢人的思想,只有人人遵守秩序,也就是克己复礼,上头的人便能坐稳位置。

但上头的那帮人,习得所谓的圣贤书,一心却想着自己升官发财,党同伐异,半点不管百姓的死活。”

于雪浓认真的看着陆时雍道:“今日我也读一读这圣贤书,我瞧瞧我的心肠是不是也会变得歹毒。”

陈平捏着缰绳的手忍不住一松,“小姑娘家家的,不要想一些没用的。总归还是有好官的,就好比昨晚我们去借宿的人家,不都挺好的。”

陈平不提还好,一提于雪浓便有些炸毛,“陈大哥,你知道我付了他们多少银子吗?零零碎碎加起来得1两银子!还外加我的青盐还有上好的西湖龙井,全搭进去了!你知道那些东西我运到北地可以赚多少钱吗?!”

陈平当即不乐意,“你们还好意思说,若不是我倒霉碰到押送他,我能被人追杀吗?还被追杀两次!我就多吃上些东西又怎样,昨天晚上你们不也吃了我打的雉鸡和野兔!”

“我可没吃上野兔,雉鸡我也就吃了一口,基本上那只雉鸡全吃你肚子里去了。”

陈平跟于雪浓眼里火花四溅!

陆时雍说:“自己身上还有些银钱,陈大哥吃的东西就算到自己头上。”

陈平自尊心受到伤害,喝道:“这不是钱的事情!她必须给我解释清楚!”

于雪浓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大家算得上过命的交情,为了些许银钱闹不开心,确实是她浅薄了。

她叉手跟陈平道歉,说自己猪油蒙了心神,望陈大哥不要同小女子一般见识。

陈平本就是最重情重义的,既然有人服软,他也便没在追究。

这是这马车被他驾驶得飞快,想必是气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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