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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小相公也是脾气好的,竟也不以为忤,只是拨着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茶水。
于雪浓收回思绪,弯腰作揖,“学生前来拜会「主座」,问「主座」安。”
许庭策目光从她身上扫过,淡淡嗯了一声。
这个苏颂平日里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嘛,怎么关键时刻跟个锯嘴葫芦似的。
他赶忙打圆场,“这几日他跟苏颂两人可是把京城翻遍了,才找出合心意的礼物给「主座」带来,尤其是苏颂知道您喜欢砚台,那恨不得把全京城书肆里头的砚台翻个遍,最后才挑出这么个合意的。”
李善长见苏颂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你倒是说呀,现如今我们都是「主座」的学生,有什么不能说的。”
许庭策能不知道他俩打什么机锋,无非是李善长担心苏颂不会说话,平白无故得罪了自己。
许庭策心下冷笑,她于大小姐何曾低下过她高贵的头颅,哪一次不是自己俯就的她。
李善长说完这一茬子话结果这两个人一个都不接话,倒弄得他有些没脸。
李善长正下不来台之时,许庭策的贴身小厮倒是过来问话,“可是要留饭?相爷说许久不见文质少年,相爷想亲自瞧瞧登科的士子。”
许庭策瞥了一眼于小姐,吩咐细雨道:“你让厨房加两道菜,杏仁佛手、桂花鸭子。”
于雪浓眼睫微颤,这是她还在许家的时候,最喜欢吃的两道菜。
细雨权当不知,躬身退下。
雪娘敛着眉目,瞧不见她真实的情绪,她整个人好似拢着一层烟雾,瞧不真切。
他很想告诉她,一切有他,让她不必如此神伤,一介女子何苦卷入朝堂纷争,她想要什么,他会替她去拿。更何况高太后本就优待于大人,尤其是于大人身故之后,直接被追封为「中书令」,寒门拜相第一人。
若是高太后之后于大人尚有血脉存世,定然会优而待之。
只是雪娘一直不愿信任高太后亦或是信任他。
宁可去相信之前她从未见过面的江东陆氏。
这一点当真让他很挫败,但是他从不是轻易服输的人。
现如今陆时雍不在京城,雪娘又中了探花,去翰林任职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朝堂之上他多多照拂于她,雪娘总会慢慢解开心结。
许庭策打定主意之后,便开始跟他们俩大致介绍朝堂的局势,略微提点一二,看上去就是普通的「主座」与学生的关系。
场面上倒也融洽,于雪浓暗自几下许庭策说的要点,她打定主意低调做人做事,等新科士子的热度降下来,她在有所动作,最好是能把她调到大理寺或者刑部,查一下当年的卷宗。
于雪浓心下微微叹了口气,想要去这两个部门绝非易事,虽说不是最为热门,但绝对不是什么冷门部门。
想要进去某一个差事也绝非易事。
于雪浓瞥了一眼许庭策,何况这个家伙不一定肯帮忙,并且说实话他不给她裹乱就不错了。
场面上的三人各有各的心思,倒也无话。
细雨敲门,“酒席置办妥当,还请移步。”
许庭策起身带着这两位学生去花厅吃饭,于雪浓扫了一眼席面,跟京城里头富裕人家的菜式差不了多少。许相不爱口腹之欲,整个相府都是古朴清正之流。
江东陆氏,则全然相反,整一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只不过后来陆时雍被陆家当做弃子丢出,他才改了世家大族娇养出的秉性,但细微处仍会不经意流露出浸润入骨的气息。
于雪浓自己都弄不明白,今天是怎么回事,动不动就会想起陆时雍来。
人呐,果然是贱骨头。当他围着你打转的时候你不当回事,现在人走了,便开始惦念。
当初自己摆了陆时雍一道,应当问题不大吧。
她对陆时雍的手段很是信服,但也难免忍不住心下打鼓。刀剑无眼的,万一伤着了呢。
转念一想,他呼吸间七八个心眼子的人,怎么可能会受伤。
她还是管好她自己吧。
就在这时,一身黑色绸布,头戴木簪的老头出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赫赫有名的许相。
许相上了年岁,身体大抵是不济,看着年纪到比他实际年纪大了些许。
许相瞧着眼前两位年轻士子,心下忍不住欢喜,好似瞧见年轻时候的自己,少年登科,好不得意。
但瞧着自己满头银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老了。
于雪浓瞧着许相,心下有些触动,发自真心的给许相见礼。
许相虚虚将人扶起,认真教考了一下他俩的功课,询问两人今后的打算。
两人都是中规中矩的回答,翻译成现代话就是,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许相捋着胡须,笑了起来。
张罗着众人入席。
许相家吃饭向来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考虑到他俩不是京城本地人士,许庭策倒是细细给他们讲了些京城近些年的风土人情。
许庭策语调轻柔,好似江上微风,听着便将人拉入迤逦风光之中。
于雪浓听得倒也认真,说到好笑之处,也会会心一笑。
在许庭策看来,倒有几分冰雪消融之感。
提到京城的风物,自然而然的便会提起那位寒门拜相的于大人。
“只是天妒英才,于大人命陨青州。若是于大人还在,西夏人可不敢在西府叫嚣。”李善长是西府本地人士,这些年的变化,他最是感同身受。
许相对此颇感兴趣,一直以来他们便是通过西府当地官员的奏对了解情况。官员们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上来的基本上都是粉饰太平之语。
而青州军里头的邱将军,则由于于大人身死之故,对他们便不再热络。他给他们发的信函,十有八九都收不到回复,好不容易收到回复,都是半年之后。
早就没有任何意义,若非今年狠心从西府破开一个口子,将高太后的心腹梁建章安插进去,他们才不至于眼盲心瞎。
而今又有一个西府出来的新科士子,许相自然是想听一听他的想法。
李善长是出了名的人精,太过敏感的内容他不会说,就说一些西府的风土人情,普通人的生活。
但当李善长说道现下的生活比不上于大人驻守青州军时,许相倒是难得触动一下。
笑容里头有些许意味不明的苦涩,“小友说说看,是哪里比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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